62中 因家事拒絕陳絡 陪出差夫妻投合
作者:白石龍      更新:2020-05-23 22:58      字數:6717
  “鍾雪梅,你在哪裏?”

  亮如白晝的燈光、平滑的瓷磚地麵、結實的木質圍欄,中等規格的溜冰場內,一群花樣男女穿著溜冰鞋在場內扭扭擺擺、嘻嘻哈哈、你追我趕。周四晚上八點半,鍾雪梅坐在場外不遠處呆望同學們溜冰,心裏憂慮遠在鵬城的家人,忽地思緒被人打斷。

  “鍾雪梅,你在哪裏?鍾雪梅,你在哪裏?”關盈盈在溜冰場內放聲大喊。

  “這兒!這兒!”雪梅站起來大聲回應。

  沒多久,穿著溜冰鞋的關盈盈一身長裙、婀娜走來,身後還跟著個男生。

  “師妹,原來你在這兒呀!”帥氣的陳絡笑嘻嘻地衝雪梅打招呼。

  “師兄你好!”雪梅禮貌地站了起來。

  “不行啦不行啦,我摔了兩跤,膝蓋超級痛!”關盈盈嬌滴滴地坐了下來,開始換鞋。

  陳絡和鍾雪梅目睹她換完鞋,不說話的氣氛有點兒局促。

  “哎呀還能走!謝天謝地!”清瘦的關盈盈穿上自己的鞋走了兩步,傷不太重,臉上輕鬆了不少。

  “梅,我先去還溜冰鞋,然後去趟衛生間——大的,待會過來了咱三個一塊回去行不,你再等一會好不好?”關盈盈眉目多情地跟室友雪梅叮嚀。

  “好啊!”雪梅答應了,關盈盈拎著東西轉身走了。

  陳絡此時坐在了可口可樂折疊桌椅的另一側,摩拳擦掌,抓耳撓腮。鍾雪梅早聽關盈盈說師兄對他有意,此刻見兩人孤男寡女地坐在一處,女孩渾身不自在。

  身高一米八五、濃眉大眼鵝蛋臉、大嘴白齒鷹鉤鼻,大二民法專業的陳絡在人群中打眼一望有種軍人的颯爽英氣,不知被多少女孩暗地裏悄悄戀著。往日能說會道、性格熱情的他此刻麵對自己喜歡的姑娘,羞得找不出話頭。

  “師妹最近課程怎麽樣啊?”

  “還行。”

  “跟你接觸了好多次,還沒有好好聊過,嗬嗬……”陳絡說完撓了撓發燙發癢的脖子。

  雪梅被他過度關注的兩眼盯得不自然,低下頭,不說話,兩眼望著手機失神。

  陳絡瞄了瞄周邊,見此刻方圓十米之內沒有一個人,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扭扭捏捏地開了口:“你知道為什麽溜冰活動放在周四嗎?”

  “為什麽?”雪梅好奇。

  “因為你每周隻有周四晚上沒有選修課。”

  陳絡說完,兩個人似被電擊了似的,渾身麻木火辣。

  不知如何回答的雪梅,擠出來一句:“所以,這次溜冰活動……是你組織的?”

  “是。我從上上周開始醞釀,上周和幾個哥們商量,怎麽才能吸引你們這些小師妹出來,這不才想出了學院裏大一女生參加門票免費的策略,我們年級還有大三大四的一群單身狗們個個樂意付雙倍門票踴躍參加,哈哈……是不是很逗?”

  “嗬嗬有點兒。”白長衫、牛仔褲的鍾雪梅聽了莞爾一笑。

  兩個人明明麵對麵、身對身物理距離不出一米,卻像隔著厚厚的隔音玻璃或冰山一般。沉默,尷尬到爆破宇宙的沉默。

  陳絡臉朝外咳了一聲,又吭了一聲,說:“這個這個周末……要不要一塊去洋人街?或者或者看電影?”大帥哥麵對寂靜清芳、眼神篤定的大美女竟然結巴起來。

  “我周末有家教。”雪梅知他的心意,婉然拒絕。

  “哦哦哦……我忘了,關盈盈說你們上午有家教,那下午或晚上呢?”陳絡頻頻撓臉撩發。

  “上午家教,下午備課,然後晚上休息,也有可能晚上去自習室學英語。”鍾雪梅又拒絕了。

  “哦!”陳絡一臉落寞。低頭拽了拽眉毛,繼續說,一張嘴沒發聲,數秒後,低頭沉默。

  拘束至極的兩人均想盡快結束尷尬,雪梅緩緩站起來說:“師兄,我去找關盈盈了。”

  “哎等等。那個……那個關盈盈已經走了,是我求她幫忙的,給我……給我和你一個機會。”

  雪梅聽到這裏,見話已說明,不知該怎麽辦。

  “你先坐下好不好?”陳絡仰頭央求。

  雪梅低下頭,沒有動,依然站著。

  陳絡見狀也站了起來,左腳邁出半尺,右腳又邁出半尺,挪到鍾雪梅跟前以後,覺兩人離得有些遠,左腳又往前一尺多,見離得又有點近了,左腳退回來十寸,方才站定。比鍾雪梅高出一頭一脖子的大男生,硬是將自己的頭埋在肺腑裏。

  雪梅見狀,一動不動,急於解脫道:“那師兄,沒什麽事兒我先走了。”

  “哎有事有事!”陳絡急得哭笑不得。

  其實核心字眼不出四個字,被桎梏的戀愛腦愣是說不出來,急死個愛神維納斯。在一旁湊熱鬧的丘皮特等不了了,從背後掏出神劍,搭弓射去,一箭正中兩人的心窩子。

  “哎呀,我喜歡你!”陳絡上前半步,跟雪梅隔著半米遠說出了這五十天來一直魂牽夢繞的四個字。

  既已出口,豁出去了,又上前半步,小聲說:“你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雪梅聽得清楚,心裏緊張兩臂微抖,她朝左右望了望,退後一大步,鏗鏘有力地回答:“其實從開學那天你接著我到今天,我一直感覺到你在關注我,非常關注。”

  女生慢慢抬起頭,凝望師兄陳絡,說一句頓一下:“我現在不適合談戀愛,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生活目前不適合介入一場戀愛。”

  “你有喜歡的人?”陳絡一顆心提到了左肩上。

  雪梅聯想到邱凱輝,兩人早已沒有聯係,要說結束早結束了,她深望著陳絡回複:“沒有。是我自己不想談戀愛。”

  “為什麽?我不夠好嗎?”陳絡自我審視,他儀表堂堂、為人寬和、成績優異、人氣很高,擔任各種組織的大小職位,家境也算中上,算不得絕頂優秀,但也沒那麽差勁吧,可此刻的他又自卑於戀愛這種事情跟優秀沒有絲毫關聯。

  “不是。目前適應大學生活、學習、家教已經占滿了我的時間,我沒有時間再談戀愛。另外,一個大三的師姐——我老鄉、廣東的——建議我早早準備公務員、司法考試或者其它的,師姐說早為前途打算勝算更大些。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在專業之外多考一個英語專業的本科學曆。”

  “我可以和你一起考呀!你選英語,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戀愛學習兩不誤呀。”陳絡萬分焦急,恨不得將這個美人兒扛回去,可惜斷斷不能。

  兩人僵持許久。天地間的洪荒之力驀地全聚合在兩人的臉上、脖子上、小心髒上。

  雪梅急得籲氣,望天望地,不得已,她說出了實話:“我家裏有事,不是開心的事兒,我心不在這裏。”

  陳絡見她雙眼泛著淚光,心下沉重起來。

  兩人麵對麵又站了很久,雪梅俯望腳尖,不好意思地道起歉來:“對不起,師兄。”

  “不用道歉,你沒錯。”被明白拒絕的陳絡內心複雜,明明可以抱得美人歸,此刻硬生生地與她隔著咫尺沒有緣分。

  他不甘心,一顆心糾結抽搐,事已至此,他鼓足勇氣邁前一步道:“我一直以為你很內向,不喜歡說話,沒想到不是。師妹你非常有想法,我聽著很敬佩,我……我更喜歡你了!非你不可!怎麽辦?”說完皺眉望著小師妹,求她解惑。五髒六腑高速撲騰,陳絡感覺自己緊張到四肢發軟。

  “你還沒了解我,卻這麽喜歡我,除了容貌我猜不出你還看上我哪一點了。這不是我想象的那種大學戀愛。”

  “我們可以慢慢了解啊……再說,我並非是喜歡你的容貌,我是被你的舉止、你身上的氣質、你的眼神所吸引,你給人一種很神秘、很獨立、值得信賴、思想獨立的……”

  “師兄我我……我要回校了,已經九點多了。”雪梅無情打斷,拎起包轉身即走。

  “我送你!”陳絡緊跟在後。

  “不用!”雪梅堅決。

  “溜冰場離學校一公裏,現在九點半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見雪梅大步在前,陳絡飛快跟著。

  “沒事,我走得快。”雪梅頭也不回,說完小跑起來。

  陳絡不舍放她走,也邁開大長腿,大步邊走邊喊:“出於安全考慮,我必須送你。”

  雪梅沒有回答,兩個人如此這般一前一後、一躲一追地往學校趕。

  在後的陳絡隻見燈光中的師妹一分纖細、兩分端莊、三分英氣,光是跟著她走,他美得不得了,什麽玉環、飛燕,什麽寶釵、黛玉,不過爾爾。秋氣蓬勃,萬物肆虐,在西南最清爽的時候,他們兩人羞答答地追趕在夜晚的燈下,任晚風徐徐、樹葉婆娑……

  無論未來如何涼薄地辜負他們,無論他們被時光虐待得何等難堪,一切皆改不了鍾雪梅此刻在陳絡心裏烙下的痕跡——清純羞澀、寂靜清芳——那是一個女人最應該被愛人終身銘記的模樣。

  送雪梅回到女生宿舍以後,陳絡在樓下站了大半會兒,依依不舍,心緒複雜,待宿管阿姨關了門他才轉身回去。

  雪梅回宿舍以後,馬上換了睡衣上床,抱著大抱枕麵朝牆,一聲不吭,滿臉發紅,小心髒撲通撲通。煩惱的家事一件一件湧上心頭,戀愛的灼燙漸漸平複。上周五,爺爺給她打電話,哭著嗓說媽媽和爸爸要離婚,求她去勸媽媽,讓兩人分開一段時間,先不要著急辦離婚證。掛了電話,雪梅心裏難受極了,周末兩天多次提起電話想跟媽媽聊一聊,多次又放下了。

  周一一節一節的新課占滿了她的內存,本以為這件事放下了、過去了,誰成想那天晚上弟弟發來一條信息,連他也知道了。雪梅心疼弟弟,本支持離婚的她站在弟弟的處境設想,心中難過,不知如何是好。昨晚上本該給弟弟打電話的,她不明白自己的立場,放棄了。

  今晚上又為這件事發愁,誰成想半路來了個師兄表白,神不在線的雪梅雖欣賞陳絡的幽默、謙和以及他在學院裏四通八達的人際交往,但這不足以判定他可以成為她的男友。

  大腦和神經被一分為二,一半操心家事,一半牽絆情事,如此反倒兩邊清明通透。想明白很多事情的鍾雪梅午夜十二點給爺爺發了條短信,發完消息心裏順暢,合眼睡去。

  晚上十一點,南京小旅館,桂英兩口方才關燈上床,快睡著時,黑暗中桂英忽睜眼一嗬:“呼!差點忘了大事!親愛的,明天媽生日,明早一定一定一定記得給媽打個電話。”

  嚇了一跳的致遠聽桂英如此說,心中空蕩蕩地回應:“哎呀,我竟然忘了!”

  “我知道你忘了。周二晚上我給咱媽買了個禮物,算好時間明天到永州。我真是忙忘了,事兒一多總是被岔開了,忘了跟你說。”桂英的大掌在自己的臉上胡亂揉搓。

  果真將母親生日忘得一幹二淨的何致遠,一來感動,二來內疚。這段時間在超市忙,每天累得回家倒頭便睡,心裏幾乎不裝什麽事情,母親的生日這麽重大他竟然能忘掉,致遠在心裏譴責自己,睡不著了。

  桂英轉身睡下,致遠忍不住在她耳邊悄悄說:“謝謝你,親愛的。有你真好。”說完親了一下桂英的臉蛋,又輕咬了一口愛人的耳垂。

  “哎呀呀!”怕癢的女人被吻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兩人均沒了睡意,相互不言,麵對麵抱成一球。

  “我最近又重了幾斤。”桂英撒嬌。

  “沒事,習慣了,女人身上肉肉的才好,太瘦了摸著跟柴火、樹皮似的。”

  桂英咯咯憨笑,笑得床響。

  等她笑完了,致遠又親了一下額頭,桂英不解風情道:“怎麽,現在你不嫌我口臭、狐臭、腳臭了?”

  彼時致遠又笑,笑得床震。

  自打老丈人來了以後,兩人一直緊繃著,這次出差在外甩掉兩個拖油瓶,兩口子吃吃喝喝逛逛景點,心情多年沒有的愜意輕鬆,感情也濃了幾分。見桂英累得頻打哈欠,致遠不打攪她了,畢竟她明天既要談工作還要坐動車,憐她辛苦,惟願她今晚好好睡一覺。

  剛剛安靜,致遠腦子裏浮現出老丈人反應妻子抽煙的事兒,這些天一直壓在心頭,此刻燈關了兩人相擁纏綿,時機正好,於是致遠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在抽煙呀?”

  桂英一聽,瞬間清醒,屏住呼吸,怔著不動。

  半晌後,她軟軟地解釋:“小時候見老漢天天帶著一群人在家裏抽煙抽得雲裏霧裏的,瞧著賊爽!心想將來有一天我也抽一口嚐嚐滋味兒,可惜我的女的,馬家屯沒有女人抽煙這回事。我這個**一被壓抑壓了好多年。後來不是給女客戶買煙嘛,她沒抽,怕浪費,我自己連抽三四根試了試,還不錯,確實賊爽賊爽的!”

  桂英說完一笑,慎重地問致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抽煙?我煙癮不大,可以隨時戒掉的。”

  “誰說我不喜歡?你想抽煙,以後我給你買!專挑對你身體影響最小的。你身體不好,吃喝上麵要特別注意。”致遠摸著桂英的劉海,傾盡溫柔。

  桂英笑了,致遠也笑了,小旅館的破床再一次被三百多斤的震顫引得晃動起來。

  自此夫妻無話,相擁而眠,桂英的枕頭上卻留下一塊濕潤。

  周五下午,老馬接到老二的電話,說二黃走了,興盛一大早按照老馬的吩咐將二黃有尊嚴、有寵愛、有考量地埋在了鶯歌穀穀底。老馬一時氣不順,接漾漾回來的時候專門去了附近最貴的陝西麵館,一老一小點了一碗湯麻食、一份涼皮、一個肉夾饃、一老碗羊肉泡饃。

  “爺爺你看這個刮刮卡,是方啟濤送我的呢!”漾漾得意地在飯桌上玩弄新玩意兒。

  “沒出息!這麽容易被人收買。”又見漾漾沒有原則地提起那個小畜生,老馬故作生氣。

  小孩愣著沒懂,老頭補充說明:“你想要啥玩具,爺給你買!別稀罕人家的東西!將來大了,人家給你個三瓜兩棗把你拐跑了咋辦?聽爺的,扔了!”老馬指著桌邊的垃圾桶小聲吼。

  “嗯!”小美人嗯了一聲,那聲兒拐了個彎,朝天上飄。

  “扔!”

  “嗯!”漾漾將刮刮卡護在胸前,不給。

  “扔!”

  “嗯!”小呆仙兒鼓足勇氣又拒絕。

  彼此互相瞪著眼,僵持許久,漾漾判出爺爺變了臉色,怕了,將那不值錢的刮刮卡扔了,老馬這才心滿意足給了個笑臉。

  “寶兒是好孩子,爺爺吃完飯馬上給你買刮刮卡——成不?先吃飯啊!”吼完又哄。

  飯上來後,漾漾芝麻綠豆大點兒的肚量幾口便飽,心情不好的老馬吃完了所有的飯菜,出了麵店腹內踏實、胸中沉靜。路上老頭說話算數,花了五塊四當真給漾漾重買了兩張更大的、更氣派的刮刮卡。回家後察腹內抑鬱之氣還留三分,老頭拿出他對付壞心情的絕美方案——西鳳配秦腔,人間美事一樁。

  晚上仔仔一回來,先給奶奶打電話祝老人家生日快樂,還把剛睡著的漾漾強行喚醒,一齊祝福奶奶。老馬想起自己過壽時桂英兩口教漾漾背的祝壽辭,試探性地起了個頭,漾漾閉著眼睛仰頭晃腦脫口而出,好似念經的小巫婆一般:“首先,祝爺爺福如東海、日月昌明,鬆鶴長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歡樂遠長!第二,祝在場的其他爺爺笑口常開、天倫永享、幸福安康!最後,祝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身體健康、工作好學業好,吃嘛嘛香,但是不胖!”

  “把爺爺改成奶奶!你傻子是不?”仔仔笑著戳了下漾漾的腦門。

  漾漾被哥哥一戳便倒,倒下去再也沒起來,小嘴微張睡得酣暢。那頭的董惠芳透過視頻電話瞧見小孫女夢遊似的背壽辭,樂不可支。親親的祖孫聊了好半晌,待過了十一點難分難舍地掛了電話。

  昏昏沉沉,剛入夢境,電話響了。包曉星打開手機一看,是孩子爺爺打來的。

  “咋了大?”曉星揉了揉眼睛,撥通電話問。

  “星兒啊,鍾理醉了,又擱街上睡著了,老陶自己也醉了,給我打電話叫過來接人。我咋能扶得動他呀!要不……你動彈動彈,過來一塊兒把他扶回去?”老人家低姿態哀求,畢竟在大深圳他無他人可求。

  “現在淩晨一點多!嗬……”曉星打開台燈,搖了搖頭,冷笑一聲。

  兩人在線頓一會兒,曉星打著哈欠說:“大,我明個很早要上班,一天工作十五六個小時,實實沒空子應付他。你明早還要上班,不要管了!讓他在街上睡著吧,睡醒了自然回來了。要因為他你和我耽擱了工作,咱這日子真真過不下去了。我明早還要送娃上學呢,沒法耽擱,我掛了哈大。”曉星說完,狠心掛了電話。

  鍾能聽了不是滋味,怕他有閃失,於心不忍。撥通老陶的電話要來地址,淩晨兩點找到兒子以後,讓老陶先回去,自己守在兒子身邊。大晚上,清涼地,老頭胡亂翻手機,看到了孫女深夜發來的一段話,一半淒涼一般灼心,熱淚長湧。

  “爺爺,離婚的事情我不想摻和。我尊重我媽的決定。你照看好學成,自己別太辛苦了,下班後不用太趕太忙,讓我小姨照看學成吧,你身體要緊,腰不舒服了貼些膏藥,昨天我在網上新買了一批膏藥,後天你會收到。左腿膝蓋疼得厲害趕緊躺著休息,別硬撐,不行的話燒壺水用生薑在大桶裏泡一泡。家務少幹些,髒亂差沒關係的。愛你愛你愛你,永遠愛你。”

  老人家讀了好幾遍,哭著哭著又笑了,最後關了手機,默默地坐在兒子身邊,一直守到淩晨四點。四點他要上班了,連喊帶罵加上打,好歹將鍾理叫醒了。醒來後父子兩個搖搖擺擺地回去了。鍾理到家後倒床大睡,老人挺著扛著,暈乎乎地掃大街去了。

  好覺被打斷以後,很難再續。曉星嘴上明明白白地拒絕了,心裏卻擔心他出事,既擔心他出事,又不願再起來。糾結中輾轉反側。做出離婚的決定是因為學成被打傷,傷口好了,好像離婚這件事似鬧劇一般也過去了。

  重大的決定做得太快,像沒做一樣,或者如夢裏決斷一般。曉星隻曉得她要拿證蓋章,好像離婚成了一件待辦事宜。也許真是麻木了吧。

  孩子是她的底線,目下一個孩子在外上學一個孩子在自己身邊,幾乎不再接觸鍾理,這個事實是否意味著離不離其實一樣,反正離不離結果無非是現在的樣子。她不想離嗎?不是。她急著離嗎?也不是。除非更重大的傷害出現,然後催生出更重大更堅決的行動。反正她已表態,離不離鍾理自己拿捏吧。包曉星再次陷入優柔寡斷,如同以前那樣猶豫而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