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下 一個孩子要爸爸 一個孩子被爸打
作者:白石龍      更新:2020-05-21 14:23      字數:6324
  “呐……我已經把安科展介紹得差不多了,相信你來之前也查過資料。我想問問,你是怎麽看待銷售這份工作的?”晚上八點,一場麵試正在小會議室裏進行。

  “多勞多得吧,談得單子越多,自然收入越多。我不太清楚您要問的具體是哪方麵。”被麵試的人反問麵試的。

  “其實我是想問,你能不能吃得了銷售這份工作的辛苦。多勞多得——沒錯,但是前期,任何從業者進入一個陌生的領域,他一定有一個較長的累積過程。作為銷售員你要不停地出去跑客戶、參加會議、觀展、遞名片、了解客戶的背景資料、找到鏈接的相關人員……百分之八十的銷售員往往過不了第一關就重新擇業了。”馬經理凝眉說完望著對麵的小夥子。

  “我懂,我願意嚐試一下。”小夥子鄭重回複。

  “呃……說實話,我有點意外。今天我麵試了四個人,你們從表層的條件來看是一樣的——低學曆、均齡在二十五六、自身條件較好,但是從業經曆很簡單。其他三人猶豫了,但是你沒有。呐……我之前已經把底薪和相關福利、展會的工作進度說清楚了,如果你有意入職我們安科展的話,起碼目前兩個月做的全是展會的外圍工作,也就是說,你入職後的兩個月隻能拿到底薪,當然你自己能拉來客戶更好。”

  “我理解。”小夥子點頭,看起來聰明、穩重不焦急。

  “那行吧,你隨時入職都可以。另外……不好意思哈,把你的麵試安排在了晚上。”

  “沒關係馬經理。”

  兩人一陣沉默,馬經理結束了這場麵試。待小夥子走後,她舉著那人的簡曆重看了一遍。張珂,一九九二年生,金融學的專科,之前在一家貿易公司做過一年,這是他簡曆上所有的從業經曆了。麵貌俊秀清爽,穿著精致有型,自稱開過店投過資,該是個小富二代,不知入職後表現如何,能招來一個人先用吧。

  這兩月走了不少的業務員,所剩的人員均是手裏有不少客戶的。臨近開展,最近業務員的辦公室裏常空蕩蕩的,大家紛紛出去跑客戶了,那業務部與展會相關的一些基礎工作誰來做?沒法子,桂英跟李玉冰如實反應以後,李姐特批了一個名額,專門招一個人輔助展會業務的零碎工作。

  公司要縮減成本不讓招聘員工,原先業務員離職後一些工作沒人來處理;好不容易從李姐這裏開了個口子,如此寒磣的底薪還想找個合適的有能力的業務員——難。本來今天桂英要跟兩家客戶簽展會的合同,上午去了一家,為了麵試她推遲了一家。

  整理好麵試的簡曆,馬經理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思考接下來自己的工作。周三去雙龍區的一個工廠,和那邊的市場部敲定參展的合同;周四去市內兩家做視頻監控的老客戶,之前談好的展位數打算趕緊落定到白紙黑字上;周五她可能要去廣州一家公司——去年談的新客戶,見一見這家公司的領導套套近乎,然後順便把合同定下來……至於天成集團,頭大!最近天成內部極其動蕩,桂英跟接洽的張總聊了幾回,誰知道國慶後張總已經從那邊離職了。沒有接洽的人,怎麽談這單大生意?昨晚收到張總訊息的桂英失眠到了兩三點。

  今年賺的肯定要比往年少——少很多,得虧她是業務經理,每個月有五千元的固定工資,可這五千元夠一家五口吃幾天的飯呀!

  “咱們有些同學呀,國慶七天不知道上天了還是入地了,作業一個沒做!據我所知,咱們語文作業比你們數學老師布置的作業要少得多,就這,還有一個不寫的!這些同學是要怎樣,高考拒考語文嗎?一百二十分全送給監考官嗎?”晚自習上,清瘦的女老師剛說完,同學們均笑了,語文老師的兩隻眼卻犀利地盯著何一鳴同學。

  “我不管你什麽理由,周五之前,必須全部補上來,然後交到我辦公室裏,我等著呢!不要讓我點名哈!給你們麵子了!”老師瞪著眼說完,在教室裏示威一般轉了兩圈,然後離開了。

  何一鳴鬆了一口氣,趕緊找隔壁的黃毅超要來他的版本,再朝後麵的胡洪震借來他的,二合一抄寫,既不會雷同還能綜合綜合取較好的答案,其次還可達到他需要的抄寫速度。這不是何一鳴今天第一次接到的威懾了。所以,不止是語文作業一個沒寫,英語和生物亦是動也沒動。國慶七天,一半時間在湖南吃好的玩好的,一半時間在狂刷小視頻,那幾門做了的作業純屬是出於對老師的畏懼不得不為之而已。

  晚上十點二十到家以後,本想趕一會兒作業,誰知幾個同學同時在線上等著他刷視頻搞比賽,仔仔往床上一躺,徑直躺到了十二點。期間老馬叫他也不動,待手機徹底沒電了,不洗澡不脫衣直接倒下睡。第二天上的什麽課他一門一句沒聽進去,一天都在抄作業。

  早上桂英給女兒穿衣服、梳頭發的時候,老馬走到漾漾房門口,小聲提點:“仔兒……這幾天老看手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從小的毛病,國慶還不是那樣。現在的孩子哪個不刷手機?連我昨晚也刷到了十二點之後,還不是工作的事兒。現在工作、學習、交際溝通都用手機,哪分得清呀!”桂英說完,不等老馬說第二句,回房收拾去了,再出來時三下五除二地出門上班去了。

  老馬一頓失落。待她走後,一看表還不到八點,她啥時候上班這麽趕呀?難不成真到仔仔說的一年中最忙的時候。

  晚上,鍾能洗完碗準備收拾房間睡覺。自從他上班以後,一到晚上八點就開始不停地打哈欠。進了房間,學成在書桌前躬身寫作業,鍾能整理床鋪。好幾次回頭看孩子,均發現娃兒在發呆——一動不動、雙眼失神地發呆,好大半晌。

  當然,老頭不是第一次見孫子癡癡發呆了,見慣了,不打擾,輕輕一歎。幹完一切活計以後,鍾能躺在床上休息,兩眼望著孫子,等他作業寫完了看他入睡後自己方睡。瞅著孩子瘦弱的背影、遲緩的性格,鍾能常常擔憂。該是出去和小朋友一起瘋玩的年紀卻從沒玩過,總是一個人在家裏蜷著。老人從不知他在學校是否有受委屈,但想想這性子,也能猜到幾分。

  擔心啊,為這個孩子擔心。

  孩子的性格是父母性格的一麵鏡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不知道會不會漸漸地自閉、抑鬱或者有什麽社交障礙、心理問題,反正從小到大學成沒一個要好的朋友。沒錯,鍾能私下裏在手機上查過很多問題——小孩不愛說話總是發呆怎麽辦、小孩八歲了沒有朋友正常嗎、小孩子經常被打會怎麽樣、自閉症和抑鬱症有什麽區別、兒童常見的心理疾病有哪些……

  這些事兒,他不能跟人說,也不能自己解決,如石頭一樣卡在胸前。是不是他在街上正掃地呢,想起孩子過度遲鈍或情緒單一、精神不振常煩得駐足歎息。

  鍾能不是醫生、不懂心理學、更不是什麽聰明人,他能做的隻有給他能給的一切愛和關懷。無論自己吃什麽,雞蛋、牛奶、小米粥、學成最愛的零食永遠不能斷;接他放學一定要逗一逗娃兒直到逗笑為止;晚上陪伴他總是給他講很多寬心的、慈善的話……倘孩子真有啥心理問題,他這麽一個老農民該怎麽拯救哇。

  鍾能想著想著,過度疲勞加上憂鬱傷感,在沉重的呼吸中沒幾分鍾他給睡著了。學成聽到鼾聲,過來給爺爺蓋單子——輕輕地、緩緩地。待自己作業寫完以後,關了燈,上了床,自己蓋好被子,抱著爺爺的胳膊,輕輕睡去。

  這般早熟的孩子,睡覺之前哪需要什麽講故事啊、親吻啊、抱抱啊,有個人陪著——有個給他安全感的人陪著,那就是最好的童年故事。

  國慶後的一周,平靜而匆忙。

  周四晚上八點,飯後頻打哈欠的漾漾一眨眼在沙發上睡著了。老馬關了電視,抱孩子回房。到了房間她忽又醒了。

  “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呀?”從小被爸爸帶大的孩子一到睡前如機器人一般不停地問這個問題。

  “待會。”

  “待會是多久呀?”漾漾眨巴著眼睛問。

  “你數一百下,你爸爸就回來了。”老馬坐在床邊哄她。

  “那我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呀?”漾漾兩手抓兩腳,滿眼期盼。

  “十點吧。”天天被問這樣的問題,老馬每每回答總覺得有些難度。

  “十點……那我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小孩失望至極。

  “十點二十。爺爺陪你等他們,成不?”

  “成。”

  小孩在等待和瞌睡之間拚命掙紮,老馬瞧著煎熬,哄著說:“爺給你講個故事,你愛不愛聽?”

  “呃……聽完故事我媽媽和我爸爸……還有我哥哥能回來嗎?”

  “能!肯定能!爺爺給你打包票!要講完故事他們三還沒回來,爺爺給你買糖吃,再給你五塊錢,成不?”

  “成。”小孩說完閃著眼皮,險些睡著,抖了下身子,睜開眼賣力地聽。

  “從前有兩個人——張三和李四——在地裏一塊種地,地裏草太多了,老是鋤不完。張三一把火把草和麥子一塊燒了,很快草重新長起來了。李四沒鋤草,他讓草和苗子一塊長,結果穀子變成了狗尾巴草、麥子變成了稗子。到了春天,這倆人隻好餓肚子。有一天他倆跑到王五那兒哭說莊稼種不好也不好種,王五跟他倆解釋,這莊稼不能自己生長,得人一年四季不停地鋤草、施肥、鬆土……”

  “誒!”原本快合眼的漾漾忽全身一抖——靈醒了又,以為故事早講完了,她緩慢地撲閃著睫毛問爺爺:“我爸爸回來了……沒有?”

  “沒!爺這故事還沒講完呢!不是說好了嘛,故事講完了他三個一塊回來。”

  老馬見這個故事平淡無奇不好聽,於是屁股一抬身子一晃,憶起了另一個故事——他娃娃時他爺爺講給他的。老頭舔了舔嘴唇,道:“爺爺繼續講了啊!有個人養了一群猴子,他給這群猴子穿上衣服,教他們跳舞、轉圈、做動作。那人把這些猴子訓練得規規矩矩,隻要他一打拍子,那些猴子齊刷刷地一塊動彈,跟跳舞似的,然後給人表演,賺了很多很多錢。結果呢,有一群娃娃,他們覺著自己還不如一群猴子,有點嫉妒、生氣,尋思著搗個蛋兒。有一回他們在看那人指揮猴子表演的時候,在衣兜裏提前藏了好多吃的——香蕉、玉米、栗子……那群猴子正表演的時候,這群娃娃把吃的往地上一扔,結果那群猴子全亂了——上桌子、跳板凳、爬人身上……把桌上給客人的東西全倒翻了給,養猴子的人怎麽打罵也不頂事了……”老馬回頭俯望漾漾時,娃兒已沉沉睡去。

  老頭鬆了一口氣,將娃娃往床裏麵挪了挪,準備蓋好單子關燈離開。誰知挪騰漾漾的時候,老馬在娃兒右肩上,瞧見了兩片紅——有點腫、杏子大小,紅得很!老馬皺眉摸了摸,沒搞明白,隻當是被蟲咬了,抹了兩口唾沫,算了事了。

  哄完孩子,老馬幫漾漾收拾書包、簡單地清理房間的玩具。近來娃兒總問爸爸媽媽,幾乎每天到了睡覺的點兒皆要問個三五回、七八趟,老馬起初聽著不當事兒,後覺煩人,如今再聽不免心酸,隻胡謅些童年故事糊弄糊弄她。

  她哥哥上晚自習沒的說,偶爾早回來基本上把娃兒當空氣,一回家抱個手機唧唧噥噥跟念經似的;她媽媽國慶前後忙得不是醉醺醺便是不見人,早上給娃梳頭穿衣時娃基本上還做夢呢;她爸爸天天晚上十點後,回來時娃早睡得更爛泥似的,提起來摔下去且醒不了,何況他爸隻是習慣性親一下摸摸臉。要家裏真沒個老人照看,家養的娃兒跟沒媽的娃兒有何區別?

  城市生活重塑了家庭的架構,多少孩子此時此刻跟漾漾一樣眼巴巴地盼著爸爸媽媽,卻如何也盼不來。哪家公司不加班?哪種工作既能正常上班又能順帶接送孩子?哪個行業能讓一個養家人兼顧兩者?城市對家庭的傷害和擠壓是無法抹殺的,過度細分的工業化使得個體變成無情的零件兒、家庭變成隱匿的附屬,在農業社會情況絕非如此。家庭至上,一切農業或農村的活動以家庭為單位,一切農業或農村的活動目的是為了家庭的延續。孩子在空曠自由的地方長大,無論做什麽,他們如同坡上的小羊小牛一樣,一抬頭可望見媽媽,一張嘴便有人回應他。

  可憐浩瀚樓群碌碌之人。

  周五晚上,鍾家三個爺們小的吃飯、中年抽煙、老的收拾碗筷。鍾能為節省時間先端了幾個碗盤回廚房洗鍋碗去了,學成還在吃碗裏的飯菜。對門張大姐家裏不知為何傳來一陣大笑,學成聞聲望去,莫名笑了,輕笑中一根筷子連同筷子上的一葉菜掉地上了。學成條件反射地先瞥了爸爸一眼,見爸爸右腳踩沙發、右手抖煙灰、雙眼正盯著他,孩子一抖,束手無策。

  他慢慢地撿起地上的筷子,撿完後抬眼望了爸爸一眼,不知該用還是不該用。五秒後他將兩個筷子合並在一起,繼續吃飯。

  “把地上的菜撿起來!”鍾理用煙頭指了指。

  鍾理的意思是把地上的菜撿起來吃了還是撿起來扔進垃圾桶,別人不知道,學成在心慌膽戰中理解成了後者。那片青菜葉子沾上了土,怎麽撿起來吃呢?學成收回望著地上菜葉的兩眼,盯著空茶幾,紋絲不動。數秒後,他抬眼鬥膽瞪了下爸爸。

  “菜撿起來!”鍾理輕吼。

  學成不想吃那片沾了土的菜葉子,他原封不動,如被點穴一般。

  鍾理用腳輕輕踹了下兒子的胳膊,問道:“你撿不撿?”

  學成不知傻了木了還是豁出去坐著不動,待爸爸將腳收回去以後,他瞪了眼爸爸,眼中藏著他不會掩飾的憤怒和委屈。

  “瞪什麽瞪?”啪地一聲,一巴掌落在了小孩右臉上,瞬間那半邊臉發紅發燙。

  學成兩手端碗護筷,兩膝蓋緊緊挨在一起,身子直挺,小嘴硬努。被打後依然不動,又瞪了眼父親。

  “你再瞪一眼試試!”鍾理坐直後指著兒子大吼,那種來自小兒的忤逆和否定,他無法容忍,被徹底激怒。

  學成垂望碗筷,下巴微微挺起,兩片嘴唇合成櫻桃大小,鼻孔朝外張開。

  被打慣了的孩子最怕的是挨打,最不怕的也是挨打。

  父子兩在僵持。

  鍾理的暴躁已經到了臨界點。

  老人鍾能聽聲揣著兩手小跑過來,見狀皺眉嘟囔:“這是幹啥呀,娃吃個飯你在這吼啥呀!”

  “我叫你瞪!”鍾理渾然不聽父言,指完兒子上去又是一巴掌,那臉更紅了,右眼不停地閃爍眨動。

  老人見狀一把抱過孩子,將小孩護在懷裏。懷中的八歲小兒一身軟弱,兩眼凶猛。那小眼中的憤怒該是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和勇氣。

  始終盯著小兒兩眼的鍾理,徹底失控了。他站起來繞過茶幾,伸出大手去拉父親懷裏的兒子。老漢急速扭過身使盡全力抱著孩子,鍾理閃過身子欲從父親左側揪出學成,他拽出學成的左胳膊,粗暴地拉扯。

  “你瞪什麽!今天不收拾收拾反了你了!我叫你瞪!”鍾理邊說邊使勁拉。

  老漢怕把孫子打出個好歹來,死命抱住不放。鍾理見拉不出來,於是大掌抓住孩子的衣領,兩隻手將老小左右掰開。

  “門開著呢!你是不是瘋了?你要把娃兒打死嗎……”老人不停地哀求。

  鍾學成不哭不動,兩手抱著碗筷,在爺爺懷裏聽憑兩人將他拽來拽去。鍾老漢氣急了,朝著兒子上去一巴掌:“你看看你把一家子鬧成啥樣子了!你媳婦出去了,你現在天天喝酒打娃,還像個人嗎?”

  老人這一打,左手鬆了,鍾理趁機揪出兒子掀開父親,壯年人用勁太大,冷不防地老頭沒站穩被掀倒了,腰先是硌在了茶幾一角,然後整個人不穩當倒在了地上。學成見狀丟了碗筷掙脫著要拉爺爺,凶狠的兩眼瞬間因為爺爺的摔倒淚花狂湧。

  “我叫你瞪!什麽東西……”鍾理一邊罵一邊踢了兒子幾腳,見左右兩側倒下的老小,他一時愧疚至極,沒臉再看,甩手出門去了。

  學成哪顧得上自己疼,見屁股和兩腿能動,他緩緩地起來去扶爺爺。鍾能捂著腰,一言不發,一臉苦命。怕門口來往的人看笑話,老漢拚著命坐了起來,然後從沙發上搖搖晃晃地去了廚房,進了廚房回頭對學成說:“爺爺沒事,成兒你趕緊寫作業去吧,別讓爺擔心。”他故作輕鬆地想支開孩子,然後關上廚房的門,拄著台子二十來分鍾動不了。年近古稀之人,麵朝油膩小窗的一張黑臉,如瀑布一般,全是水。

  學成似小貓一般,靜靜地站在廚房門口,望著爺爺。憂傷的小臉紅彤彤地,如泉水一般,亦全是水。

  “東門修車的那家媳婦整天吹牛——她家的這噴漆好、那輪胎好,她男人這能修、那能修,明明技術最次收費最貴,還整天吹他媽的牛皮,我就瞧不上她這毛病!看她一天天嘚瑟的,他男人那麽能耐,咋不給飛機按個倒擋、給航母清理油槽、給原子彈拋光打蠟呢?不就是修車的技工嗎,搞得跟他能修轟炸機、造衛星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張大姐家四口人嘿哈大笑,豪放的笑聲帶著飯桌上的香味,從她家廚房門口穿過她家客廳、市場巷道、鍾家客廳最後到了鍾家廚房門口內外。

  人間涼熱不同,這家悲來那家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