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上老馬迂曲閑打聽 少年無忌責古稀
作者:白石龍      更新:2020-05-21 14:23      字數:6584
  下午五點半,仔仔回來了。今日有台風,學校出於安全考慮,提前給走讀生放學了。往常致遠六點多才做飯,今天考慮到仔仔晚上要複習,他一見仔仔回來了趕忙奔去廚房做飯,一到廚房發現停電了!台風天時常停電,做不了飯倒不意外!關鍵是仔仔周五、周六兩天要期末考試,今晚無論如何得讀書複習。

  致遠讓仔仔歇息會兒,自己下樓去買蠟燭和飯菜。屋內昏暗,爺孫兩隻能待在陽台邊觀賞風雨、取笑漾漾。

  今天工作並不忙,桂英可以一下班便回家的,可當下外麵大風大雨的,開車不好開,桂英暗想:不如等一等,等雨小了再回去。

  之前致遠的冷漠神情桂英還沒有忘記,有些抵觸有些隔閡。致遠錯過截稿日與老頭兒的打攪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但桂英忍不住地將此事歸因於老馬。昨天一天致遠沒有給她發任何消息,她發給致遠的消息致遠也沒有回複。要說這兩口子有矛盾,可明明沒有起幹戈;要說什麽也沒發生,那顯然在自欺欺人。

  桂英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一個人梳理著感情上的事情。這麽多年以來,她似乎永遠是那個最先道歉的、最先服軟的人,就因為她比他小幾歲、他比她有文化嗎?他們之間明明有巨大的分歧,可這分歧好像全被桂英吞咽了一般。她覺有便有,她讓它無它便消失。她不想作婚姻中那個總是主動求和的人。

  一天的狂風暴雨,兒子從早上到此時發來的消息快溢屏了,老公的一條沒有。桂英多麽希望致遠能給她打個電話或發個信息。

  中年女人失落而無聊地在辦公室裏玩弄著手機,忽收到一條短信來自市政府。信息內容顯示因台風天的原因,深南大道已經封鎖,不能通車。桂英心裏咯噔一下,深南大道封鎖了,她怎麽回家呢?開不了車,隻能坐地鐵了。桂英給兒子發了個信息,說她乘坐地鐵回來,讓家裏人先吃飯。仔仔收到母親信息的當口,致遠剛好提著一大堆東西回來了。

  “爸,咱們吃飯吧,吃完飯讓仔仔好好複習!我給他買了三根蠟燭,再加上家裏的充電台燈,勉強撐過這一晚。”致遠把買來的飯菜放在餐桌上。

  “爸,我媽說路不通,她不能開車回來了,說她坐地鐵回來,讓我們先吃!”仔仔給致遠看消息內容。

  “哦是嗎?他們公司離地鐵口很遠的!現在又大風大雨的,嘖……”致遠天然地擔心妻子桂英,他站在老馬身後摩拳擦掌,猶疑數秒,然後說:“算了,你們兩吃吧,我去英英公司接她去!呃……我先給她打個電話!”

  致遠說完撥通了桂英的電話,隻說讓她待在公司別動,他現在立馬過去接她。桂英一聽,激動地滿臉開花,嘴巴裹不住牙齒,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傻樂。

  “那麽大人了,還要人接!”老馬不懂。

  “爺爺你不知道,台風過境雨大風大、閃電打雷的,路上的廣告牌、樹枝啥的掉下來砸了人怎麽辦?我爸要是不去我就去接我媽!”父親對女兒的愛與兒子對母親的愛迥然不同。

  “你瘦得跟芝麻杆似的!要真有東西砸下來,你媽身坯子寬敞她沒事,好家夥你被砸個稀巴爛!你說說你是去省麻煩還是去添麻煩!”老馬戲言。

  “爸那你們吃,我先走了。”致遠換好衣服鞋子,轉身拿了兩把大傘出門了。

  何致遠走後,老馬和仔仔一人捂著一盒飯,挑著筷子吃麵條。

  “這麵條都成麵疙瘩啦真難吃!爺爺我吃不下怎麽辦?”仔仔口吐真言。原來致遠著急,隨便在樓下打了點熱幹麵和一點小菜就上來了,可巧仔仔餓了,大小夥子吃得很不得勁。

  “是有點粘了!南方的麵條細得跟頭發絲一樣,沒嚼勁兒!還不帶味兒!”老馬攪著麵條也吃不下,許是不餓,許是嫌棄。

  “,我爸不在,爺爺要不咱兩下去吃吧,我特別餓,這個真的很難吃!”仔仔放下筷子興高采烈地提議。

  “不是停電了嗎?咱樓上的停了樓下沒停嗎?”老馬以為跟村裏一樣,一停電整個地球都是黑乎乎的。

  “沒有,樓底下走的電路跟小區的不一樣,我回來時那家燒烤店還好多人在吃呢!”仔仔最愛吃燒烤,他惦念的那家燒烤店今日剛好店慶打折。

  “成嘛!”老馬言辭無力。

  “那爺爺……你能走嗎?你走不了我給你帶回來!”仔仔指著老馬的腳。

  “飯館子離咱家遠不遠!我除了去醫院還沒下過樓呢!”老馬也想動彈動彈,踩一踩大地。整天飄在高樓上,心不踏實。

  “啊?不會吧!你這麽折磨自己!”仔仔不信爺爺到家後除了醫院沒下過樓。

  “嗬嗬……真沒下過樓!”老馬被逗樂了,說:“一裏路可以去,多了去不了。”

  “那夠了,咱家上樓下樓是電梯,電梯是小區供電不會斷電的,爺爺你隻要走兩三百米即可!”仔仔對著天花板算數。

  “那走!明天你考試,爺爺今晚帶你吃頓好的!替你壯壯信心、開開好運!”老馬一揮手,站起來又說:“走!咱爺倆搓一頓!我也換換口味,你爸做的飯我實實是吃夠了!”

  祖孫兩動身換鞋帶傘,仔仔一路扶著爺爺,進了電梯,出了電梯。老馬對南方的飯館不了解,本想吃幾口餃子,仔仔一人前後跑了好幾家沒找到開門的餃子館。小孩自己又想吃燒烤,這燒烤老馬不是沒吃過他在鎮上吃過,油膩膩的不好吃,實在不願意,可下雨天又怕滑倒老人沒轍了,最後隻能跟著仔仔一塊去吃燒烤了。

  老小兩進了燒烤店,店裏人挺多的。坐定後仔仔開始點自己愛吃的,老馬捧著菜單瞪出了李逵的白眼仁菜單上的價格貴得要死,比在鎮上吃酒席還貴!老馬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覺得自己隻適合吃個土豆,其它的不敢點。

  仔仔瞄出了老馬的顧慮,對站在他們身邊的服務員慷慨地說:“大蝦一把、麻辣烤魚一個、魷魚四串、香菇三串、白菜三串、茄子兩個、豬肉串五個、牛肉串五個、羊肉串五個、豬腰子五串兒、雞腿四個、烤雞蛋兩個吧、烤饅頭要十個、麵包片五個、餛飩兩碗……”

  仔仔跟念經似的一口氣點完了,過程中他一邊點餐一邊偷看爺爺,他點哪個老馬找哪個價格,他以為爺爺會打斷他、製止他,沒想到從頭到尾老馬繃著臉一聲不吭。仔仔心裏發笑嘴上不言。老馬一手使勁捏著菜單,一手使勁握著拐杖。終於,老頭忍不住了。

  “你點這麽多你吃得完嗎?”

  “菜不管飽,不是還有你吃嘛爺爺!”

  “兩個人也吃不了這麽多!”

  “能!燒烤很開胃的,我和我同學兩個人吃,點的比這還多呢!”

  “待會吃不完怎麽辦?能退嗎?”老馬臉朝前小聲問。

  “爺爺你真逗!”仔仔指著老馬傻笑。

  過了會兒,老馬想起一件事來,開口問:“仔兒,你爸你媽是做什麽工作的你知道不?那天村裏的行俠爺爺來咱家裏,人家問我,噝……我竟然不知道!”

  “爺爺,你女兒女婿做什麽你不知道?我的天呀,你在家這麽久沒問過?我大舅從沒跟你說過嗎?”十來歲的何一鳴不敢相信霸道老村長極端遲鈍的另一麵。

  “哎呀那人家賺錢我……我不好意思問呀!”老馬低頭瞧著桌麵。

  “這……跟錢有什麽關係?你這個長輩當得太失職了!我每年的期末成績我媽我爸記得清清楚楚!我自己忘了他們還記著呢!爺爺要是你是我監護人多爽呀!十幾年全程放養!爽死了!”仔仔玩笑一般衝著老馬指指點點。

  “說重點他兩的工作!”老馬嗔怪。

  “我媽是做展會的展會銷售。我媽公司原先是雜誌社,後來才辦展會的。市政府有一大塊場地叫會展中心,他們公司承包了幾天辦展,邀請他們那個行業上的各大企業來參展。一個展位大概十平米那麽大,大公司一下子會買下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展位,小公司可能一兩個展位,我媽的工作就是賣展位。他們公司有雜誌,我媽也賣雜誌上的廣告位,就是廣告銷售嘛!”

  “哦,原來你媽是搞推銷的呀!”聽完仔仔的介紹,老馬瞬間清醒,好像在腦海中翻到了可以相匹配的畫麵。

  “哎呀跟推銷不一樣!一般做展會企業會主動找我媽,我媽也會自己主動開辟新客戶。他們公司是行業內老大,我媽又是他們公司的業務經理,我媽的工作跟你想象的那種發廣告的推銷員是不一樣的。”仔仔點撥老馬臉上那股迷離的情緒。

  “哦,那你媽工資怎麽算!”

  “總體上按提成算。雜誌有雜誌提成,展會是按展位算提成。他們公司一年辦兩次展會五月份一次,十一月份一次。有一年,我好想聽我媽瑟說她那次展會淨賺七八十萬,這兩年好像一般般,沒那麽多了。”仔仔晃著腿,用筷子敲打著左手掌心。

  “哦呦!就是一次展會這一個月賺了七八十萬!”老馬驚得不相信自己女兒這麽有本事,原本的國字臉驚成了又圓又大的肉餅臉。

  “嗯,第一年剛開始,我媽好像隻賺了一二十萬,從她當了銷售經理以後,一下子賺了很多很多這幾年明顯感覺你女兒說話也財大氣粗了!”仔仔做著小鬼臉,右手指了指老馬的鼻尖。

  “哎呦我的老天爺呀!城裏的錢這麽好賺!”老馬搖著頭。

  “哪裏好賺!很辛苦的,每次展會前一兩個月,我媽忙得根本見不著人!還經常陪客戶喝酒,好幾次客戶不滿意說我媽,把我媽訓哭了都……我覺得我媽超辛苦,這幾年!反正一到展會前你基本看不見她人,現在是展會過了所以清閑。”仔仔低下頭,右手拇指揉搓左手的四指指腹。

  “那你媽有啥能耐能當經理呀?”老馬著實看不出自己的女兒有何異能。

  “我媽說他們部門原先分兩派,兩派的頭頭是男的,特別強勢,還經常為了搶客戶動手,每次展會都鬧矛盾,最後大老板一看沒轍,讓我媽一個女的、能力一般、業務一般的人當經理。那兩邊太強了,讓誰當經理另一方都不服氣。我媽說他們兩派人手裏的客戶太多了,大老板害怕他們走了,所以誰也不想得罪,呶我媽就這樣上位了!是不是有點諷刺?”仔仔聳著肩問。

  “哎呀,你媽真是生得運氣好呀!”老馬挺直腰版,兒女的什麽成就他都能天然地歸因於自己。

  老頭頓了頓,自豪了片刻,接著問:“那你爸整天做什麽呀?我天天瞧他躲在屋子裏不出來!”

  “我爸在寫!”仔仔挺著臉,眼皮半遮半掩地俯視雙手。

  “什麽?寫什麽?”老馬伸著脖子問。

  “寫!作家!懂不懂?”仔仔也伸頭大喊。

  “你爸做這個!我以為他鑽在電腦裏弄淘寶呢!”老馬若有所思。

  “我無語了!我爸怎麽可能做淘寶?我媽是武將,我爸是文人,他辭職後先照顧漾漾,然後我中考他全程輔導,去年下半年他才寫的。”仔仔認真解釋。

  “呐……寫那個賺錢嗎?”老馬側頭咧嘴問。

  “這我可不好意思問了!爺爺你要問嗎?我幫你打探打探。”仔仔抬了抬眼皮。

  “哎別別別,我這不不知道嘛!隨便問問,那等於你們家的開支全在你媽身上對不?”老馬總結。

  “嗯,這幾年是。”小兒郎實誠地點頭。

  “那你們家房子是怎麽買的?”老馬一口氣把他們家的家政要務全問了。

  “房子是我奶奶和我大舅掏的首付,他們出了多少我不知道,嗯……我爸媽手裏也有存款,所以一口氣買了個大的,裝修錢是我爸媽出的。”仔仔實誠,老人問什麽他答什麽,毫不掩飾。

  “那現在房貸誰還?”

  “我爸工作的時候我爸還,現在我媽工作……但據我所知,房貸已經還完了。我媽這幾年展會賺的錢全還房貸了,聽他們說已經還完了好像去年年底還完的。所以這兩年過得比較寬鬆,現在我每個月生活費是初中的兩倍,以前可少了,吃零食還得額外申請呢!你女兒以前可太摳門了,我買一支五塊錢的筆她也要看小票呢!”仔仔借勢抱怨。

  “哦,原來是這樣啊。”老馬點頭發呆。

  “爺爺,為什麽……你什麽也不知道呢?我家裏的事情我奶奶全知道呀!連我奶奶嫁的那個張爺爺他也知道我們家的事呀!”仔仔歪著腦袋,眉心褶皺。

  “那是因為你媽從來不告訴我!她不說我怎麽不知道?我又不是算卦的!”老馬攤開手,一臉無辜。

  “為什麽我媽從來不跟她爸爸說自己最重要的事情爺爺你自己得反思呀!我隻要是大事兒肯定告訴我爸媽的,我們家的事情我奶奶全知道呀,大舅也知道呀,為什麽偏偏你不知道?不是我批評你呀爺爺,你這個父親當得不太及格!難不成你就是傳說中的那種詐屍父親、缺席父親?反正我覺得你有點過分失職啦!”仔仔右手直指老馬的鼻尖,臉上現出一副不通過、不批準、你不行的神情。

  老馬打量小兒佯裝大人的模樣,又好笑又傷心。興邦和興盛的大小事情,他大多記得起來,唯獨這個女兒,像失聯了好多年一般,失聯的那幾年他們父女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共同的記憶。老馬歎口氣,以前著實忽略了自己的英英。

  如果今天是興邦或興盛用這副腔調跟老馬說話,恐怕話還沒說完老馬的巴掌先到了,可老頭聽外孫子以一種平等的、玩笑的口吻跟他聊,反不覺有什麽冒犯,甚至於聽得很用心。仔仔說得不無道理,他雖年輕,但已不是無知的孩子了,他胸中早有了評判是非對錯的標準和框架,雖然這框架還是個模子,還不穩當堅固。

  老馬斜睨外孫子三分稚嫩、七分懂事的神情,心裏莫名地自豪起來。

  很快菜上來了,桌上一下子擺滿了各種大小的盤子,盤子上全是烤好的菜。仔仔大口吃了起來,老馬蜻蜓點水一般抻著,他想先讓仔仔吃飽了,然後自己再吃。菜越上越多,且各個辣得入不了嘴,特別是烤魚,上麵鋪著一層厚厚的紅辣椒。老馬心顫,想吃又不敢吃,年紀大了,他腸胃也不好。

  “仔兒,這個魚你少吃點,家裏飯和學校飯沒那麽辣吧!你突然吃這麽辣要鬧肚子的!”老馬擔憂。

  “沒事,我愛吃辣!我是半個湖南人呐!”仔仔拿筷子的右手從沒停過。

  老馬嚐了一口魚肉,辣得不停地喝水吸氣,老人指著烤魚說:“仔兒,這個真得少吃點,肯定會拉肚子的!你明天要考試呢!別搞壞了肚子!”老馬吸著大氣說。

  “沒事沒事,我有魔幻法子!待會回去後多喝些水和酸奶就k了!爺爺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仔仔也吸著大氣,可筷子停不下來。

  大男孩一筷子油油的菜一筷子辣辣的肉,來回交替不停手,老馬心下擔憂又製止不住,隻能任由他吃。

  見仔仔吃得差不錯了,老馬在桌子底下掏出錢包,悄悄數紅票子,他仰頭一算,前後約莫得一兩百,他抽出了三張紅票子,然後舉至桌上來叫服務員:“來,結賬!”

  “爺爺你幹什麽?”仔仔停住嘴,驚問。

  “付賬啊!”

  “我早付啦!人家這兒是先付賬後吃飯的!”仔仔指著店鋪牆上的公告說。

  “你什麽時候付的賬?”老馬錯愕。

  “剛剛啊!”

  “我沒看見你給錢呀!”

  “我去!什麽時代了,現在哪裏用人民幣呀!清一色手機支付,你沒看見我剛才在掃桌角的二維碼嗎?我媽給我零花錢早不用現金啦!現在過年發紅包人家全用手機!”仔仔指著二維碼,既在解釋一項新技術,又在斥責一個過時人。

  “哦!”老馬若有所失、若有所得地頻頻點頭。他似是明白了,實際上根本不懂。“噝……那你付了多少錢?”老馬側著臉悄悄問。

  “一百六十七!”仔仔說得輕巧無意,聽的人兩耳大張兩眼圓瞪,眉毛也飛到了天上。老馬不敢相信,一串肉隻有一口,那烤魚小得比巴掌大一點點,怎麽下來花了那麽多錢。不可思議,老人家不停地搖頭,拒絕接受這裏的高物價和高物價的這裏。

  仔仔扶著老馬往回走,一路上老人屈得長籲短歎。這一頓飯吃得老馬既提心吊膽,又難受窩囊。老馬不想讓仔仔多吃,怕他吃壞肚子;又嫌貴自己不敢多吃,淨想著讓孩子吃飽。最後仔仔吃不完剩下了不少,老頭兒怕辣又吃不了,先前吃的羊肉串現在還在肚子裏發火呢。

  “爺爺,你是不是覺得很貴?”仔仔看破了老人臉上的複雜。

  “這還不貴?擱在鎮上是一大桌菜了酒席菜、硬菜知道不?”老馬咬字有力。

  “那是鄉下!再說了,我隨隨便便吃碗麵也得二三十呀?”

  “什麽麵得二三十?”老馬正視仔仔。

  “你們陝西的油潑麵一碗十五,你們陝西的臊子麵一碗十七還不好吃;我常吃的老北京雜醬麵一碗二十;還有我常吃的牛肉麵小份二十五、大份三十五;牛肉店裏隨隨便便一份炒麵平均是二十五塊錢;東北的韭菜雞蛋餃子大份十八,三鮮餃子大份二十三,羊肉餃子大份三十……我說的是你能接受的比較便宜的,我最愛吃的幾樣麵均價在二十七八。爺爺你是不是還沒在深圳吃過店裏的飯?”仔仔仰望老馬。

  “你說呢?我跟老牛似的天天被人圈在牛圈裏,我哪知道這裏的價格!下次你吃完了也把小票給我,我要看一眼才信!”兩人說著進了電梯。

  “我們家是牛圈嗎?”

  “是啊,圈裏養著兩頭小牛!”

  “爺爺你罵人!”仔仔戳了下老馬的腦門。

  “嘿嘿嘿……”被孫子戳了一下,老馬害羞地笑了。

  “原來我媽要小票是遺傳的!她摳門也是遺傳你的吧?”仔仔笑著質問。

  “我是我她是她,你媽要遺傳我三成功力早當大老板了,還用得著給人家打工嗎?”老馬將頭一仰。

  “爺爺,原來你是這麽自戀的人呀!我媽以前說你自戀我還不相信呢!”

  “現在不行了,老了,出個門都出不了!”老馬歎氣。

  一老一小祖孫兩搖搖擺擺、說說笑笑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