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悠悠，死寂，似一副畫卷，除了滿天螢火飄蕩，再不複生機。

  這裏，曾生活千萬人，祖祖輩輩，有漁有樵，喜怒哀樂，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如今……

  僅餘下死寂的空城。

  左玄立在牆頭，瞧這一切，不禁悲涼，生命，原是如此渺小。

  一名僧人慢慢走來，踏著塵灰，僧衣不染，檀口含丹，可不是那迦葉。

  又行幾步，在城門前駐足，與開始的位置，無甚變化。

  他眼神空洞，直視前方，鼻端朗目，無甚表情，手上攆著佛珠。

  左玄驚詫，飛身來至迦葉前方，法力吞吐，蓄勢待發。

  這是獲取結晶塔的唯一途徑。

  一把扯下頸間佛珠，一百零八顆佛珠劈啪散開，猛按地麵，佛珠落地，洞穿青石，現出大洞來。

  機會來了！

  左玄飛身掠去，直撲洞口，隻見綠芒閃動，竟如洪流，將他擊退。

  “有緣之人，若能尋到幽冥黃泉，萬望賜予一念，救我千世輪回之苦，迦葉感激不盡！”

  迦葉躬身行佛禮，忽而單掌向天，發出一道恐怖吸力，直破天穹。

  時候不多了！

  左玄撐起法力護罩，猛撲向洞口，連連打出兩道劍氣，竟無作用，根本近身不得。

  漸漸的，迦葉身影消失，整個古城模糊一片，片刻時辰，又恢複如初。

  便如皮影戲般，一遍又一遍，重複！

  這些人永世受困此地，脫身不得，受著一遍遍痛苦，不入輪回。

  霎時，喊殺聲震天，鮮血濺，命休矣，潘建龍與座下戰馬失了結晶加持，依舊重鑄殺業。

  左玄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終得不到地下結晶塔，無奈，起了退意，事不可為，再堅持下去，便是愚癡。

  他暗暗記下此地，飛身離開荒山，想著回到宗門。

  ……

  ……

  荒山距離鬆萊宗橫跨數百裏，左玄尋了個方向，驅架遁光，不消四五日，便行至一半，如今成就築基，遁光速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飛花掠影！

  突然一道黑影從天邊飛來，夾帶惡風，黑壓壓一片。

  左玄壓低遁光，疾疾避過，一頭通體烏黑發亮的雄鷹，由身邊掠過，翅膀殘破，受傷不輕。

  是一頭青鷹。

  身長兩尺，羽翼展開足有五六尺，額帶青羽，雙眼泛紅，顯然成年，是築基期妖獸。

  左玄見它受傷，心中起意，一道劍氣打出，直直射去，青鷹側身，因傷，躲避不及，被劍氣打到，哀鳴一聲。

  驅架遁光追去，又是兩道劍氣打出，逼得青鷹迫降，凶性起，轉身撲來。

  “咯！咯！”

  鷹鳴乍起，發出兩道烏翼，化為羽釘，疾疾射出。

  左玄避身，卻不及羽釘速度，打在法力護罩，擊碎，祭出三星盾，堪堪擋住。

  兩相耽誤，自南突來一劍，閃爍不停，忽隱忽現，直殺至青鷹脖頸，猛一斬！

  左玄心驚，這劍來得極快，感受不到絲毫法力波動，威力巨力。再瞧那青鷹，已被斬首，直直墜地。

  一道棱形法器飛來，直衝青鷹屍體，上麵站有一人，催動法力，將青鷹接住，靈光一閃，直接收入儲物袋。

  來人一襲黑衣，高束發，幹淨利索，臻首微抬，露出一副劍眉，清麗麵容，薄唇，英姿颯爽。

  手上掐訣，那柄飛劍忽暗忽明，圍繞著左玄盤旋，伺機而動。

  想來，那青鷹便是被這女子所傷，追殺至此，險被左玄撿了便宜。

  自知理虧，拾人戰果，左玄麵上一動，行禮道“在下不知是姑娘所獵，先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黑衣女子驅架法器，飛至左玄上空，眼中泛起寒光“你……當真碰巧路過？”

  聲音冰冷，刺得人忍不住打顫。

  她掐訣連連，那柄飛劍圍繞左玄轉得更歡。

  左玄麵上一沉，撐起法力護罩，手掐劍訣“這位道友，我並無惡意，莫要咄咄逼人！”

  女子撇他一眼，見他穿衣打扮，腰懸玉佩，不禁勾起嘴角。

  她並不如何絕美，此刻，這一淡笑，卻似冰山初解，如沐春風。

  左玄打出劍氣，直擊正前，隻聽“嘭”得一聲脆響，顯露出一柄通體幽暗的飛劍來。

  法力護罩破碎，若非神識強大，及時打出劍氣，此刻隻怕已被飛劍洞穿。

  蠻不講理！

  左玄氣急，這女人竟暗下殺手，一拍儲物袋，祭出厚重飛劍，玄陰劍訣加持，猛力擊出。

  女子乃是築基中期修為，對陣左玄，凜然不懼，目露一絲興奮，掐訣連連，飛劍疾疾攻去。

  見勢不妙，左玄猛催法力，又是兩道劍氣打出，直逼得女子退身，自己卻是遁光一閃，作勢欲逃。

  “哪裏走！”

  女子暴喝一聲，哪能放任左玄離去，忽而掐訣一揮，無數柄飛劍虛影飛出，在附近形成結界。

  結界覆蓋數丈，剛巧堵住左玄去路，厚重飛劍蓄力，直直轟去，震得結界晃動，難以支撐。

  女子似早有預料，一揚手，突然一塊令牌飛出，懸停在半空“陪我打過！”

  左玄一瞧，可不是那鬆萊宗弟子令牌，難道這女子……

  “好！”

  他爽快答應，先前就看出，女子下手雖狠，卻無殺意，剛好借此驗證自身不足。

  二人在空中鬥法，劍氣縱橫，飛劍相交，爆響，震蕩數裏，聲勢浩大。

  女子愈戰愈勇，左玄法力深厚，劍氣愈發熟練，一息之間，便是三四道擊出。

  爭鬥良久，女子漸漸占據上風，每每驅動飛劍，便如無形，叫人難以捉摸，打得左玄節節敗退。

  忽而停手“真是痛快，你是哪峰的弟子，從前怎沒見過。”

  左玄收起飛劍，目光閃動“你是我鬆萊宗弟子？”

  女子不答話，拿起腰間玉佩，竟與左玄的一般無二。

  “在下聖宇峰內門弟子，排名十八！”

  女子凝眉，繼而露出古怪之色“原來如此，你便喚我一聲大師姐罷。”

  她……竟然是聖宇峰大弟子，曦語！

  “你是……”

  “曦語，想來你該聽過這名字。”

  “見過大師姐！”

  左玄行禮，麵上卻是一沉，想起李海白，起了戒心。

  怎麽這般巧合。

  “你這是要回宗門？”曦語問道。

  “不錯，師姐可是要同行。”

  “不必了，你若是回去了，便代我向師父問安。”曦語麵上一動，似有追憶。

  “定當轉告。”

  左玄又是行禮“若無他事，師弟便告辭。”

  “去吧！”

  曦語點頭，不待左玄離開，自行驅架法器，倒是先走。

  左玄看著她離去，暗暗咂舌，曦語麵上冰冷，手段超群，想來甚是愛與人鬥法。

  戰鬥狂人！

  先前二人鬥法，曦語一直留手，否則早已將他擊敗。

  左玄心安，憶起對方手段，手上比劃了兩下，有心借鑒。

  此間無事，左玄驅架起遁光，便朝著鬆萊宗飛去，不消五日，便抵達山門。

  重回淩雲峰山腳的洞府，禁製已失效，就這般走進去，小院依舊，卻變了模樣。

  青鬆未移，換來滿院紅花，石桌依舊，擺有果籃，尚有幾粒瓜子殼未被清理。

  這裏……竟已住人。

  左玄心黯，定是李海白與錢瑞陽回來，上報宗門，稱其已死，此地換人居住。

  暗一思量，便走，剛跨門口，聞聽有人細語。

  “你說是鳳冠霞帔，還是就穿素衣道袍……”

  “定然是鳳冠霞帔喜慶，風光……”

  兩名白衣女子走來，其中一人左玄認得，正是孫婉。

  二人有說有笑，抬眼瞧見左玄，皆是一驚。

  “你……你是何人，在我洞府內作甚！”

  一名年輕女子斥問，她粉黛峨眉，模樣嬌俏，見左玄不搭話，氣鼓鼓又問“可是曹斌派你來得？”

  孫婉愣神，怎會不識得左玄，慌忙跑來“你……你是左玄？”

  左玄點頭。

  “你沒死？”

  孫婉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驚訝，圍著左玄轉了一圈又一圈，確認是活人後，才道“瑞陽回來後，說你被妖獸所害，好生哭了幾場，你沒死，真真是好。”

  “他可還好？”

  念起錢瑞陽，左玄心頭一暖。

  “好，都好。”

  孫婉說得興起，忽而想起什麽，羞得垂下頭來。

  “師姐，你們認識？”

  年輕女子走來，駐足在孫婉身旁，一雙眼瞧著左玄，似要看出個花來。

  孫婉微愣，難為情道“他……他就是這洞府的原主人。”

  望向左玄，又道“自你道消的消息傳開，宗門便要收回此地，剛巧這位新雪住進來，瑞陽怕亂了這院子，斷了念想，所以……”

  “新雪也喜歡這院子，也就沒怎麽動。”說到最後，聲音愈發得低。

  “有勞師姐與錢兄掛念，感激不盡！”

  左玄重重一拜，心生感動，回頭看了一眼院子，道“既然這位師妹喜歡，便在此住下，我再尋他處。”

  新雪點頭，眼中好奇，又是多看了左玄兩眼，原來這人，就是錢師兄常常提及的悶葫蘆，說話一點也不討巧，果然夠悶。

  “你……你的修為？”

  孫婉方才發覺，左玄竟已是築基期修為，滿臉驚詫。

  “有些僥幸罷了，師姐如今也是進階築基，可喜可賀。”

  左玄看向孫婉，對方法力外浮，顯然是剛突破不久。

  孫婉心喜，垂首，一抹紅雲燒至耳根，那般害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