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願意太子納妾。”

  我將聖旨置於圓桌上，回答著小廝的問題。

  太子派這樣一個小廝過來，定是不想我為難他的。

  小廝眉頭一緊，越發惶恐起來：“太子妃……還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我看著他的神態，覺得好笑，像是希望我拒絕似的。

  “太子要納妾，我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麵子，你下去把！”

  自古皇室正妻，從未有不許丈夫納妾的道理。

  我雖期許一生一世一雙人，但要是姐姐，斷不會如此自私。

  小廝退下去。

  我看著盆裏的翠蘭，被這麽一打岔，翠蘭被我無意剪壞，我隻好放下剪刀，默默坐在床頭。

  太子婚嫁不過一月有餘就要納妾，想必是極愛那個女子才要破這些規矩。

  隻是不知道為此，皇後又該說我什麽了。

  晚宴設在禦花園裏。

  正是春天，夜裏照明的燈籠把這片花海照得格外豔麗。

  爹爹和阿娘也在宴會上，我還未走近，他們便在我的麵前行跪拜之禮。

  “爹爹，阿娘”

  我還是不習慣，緊忙扶起他們。爹爹的白發多了，阿娘的皺紋多了。三日回門那天，他們的氣色還不似今天這般難看。

  “我的兒……”

  阿娘摸著我的手，還未曾說一句完整的話，便要紅了眼眶。

  月餘未見，阿娘定是想我了。

  “這成何體統？”

  爹爹在一旁提醒阿娘。

  我倒不管，隻拉著阿娘，宴會人多，這又是在角落裏，沒人能看見。

  “靈兒，太子待你如何？有沒有欺負你？”

  阿娘握著我的手，一個勁的問著。

  我淡然一笑：“阿娘多慮了，太子待我很好。”

  阿娘搖搖頭歎氣：“阿娘這會兒都知道了，靈兒為何還為太子掩護？”

  民間消息一向靈通，關於太子的流言四起，就連我在深宅大院裏也有所耳聞……

  “太子妃因不貞而倍受冷落”，

  “太子流連青樓”，

  “溫姑娘溫如言懷有太子子嗣”，

  “太子意欲扶溫姑娘為正妃，廢太子妃崔靈……”

  我原想向阿娘解釋，但又覺得語言蒼白無力。

  三日回門那天，我一人回門，這已經足夠使人詬病。

  而這次晚宴，我同樣一人赴宴，因為太子說要帶溫姑娘過來見見皇後。

  算起來，自上次進宮，我已有月餘未曾見過太子。

  “好了，皇上那邊我離不開太久，走吧！”

  阿娘還有話要說，隻是皇上有召，爹爹不得不帶著阿娘回到禦花園宴會上。

  太子現如今應該已經帶著溫茹娘在宴會上了，我不急著去宴會被人看笑話，靜靜地坐在石塊上，看禦池裏金魚在燈籠的照射下明顯暗隱。

  “太子妃倒是好興致！”

  我撒了一把魚食看那些魚兒爭搶，有聲音傳過來驚了我一跳，差點沒坐穩，滑下水池。

  “太子妃小心！”

  一股蠻力把我穩在石塊上，我扭頭感激的這位姑娘：“敢問姑娘是？”

  我站起來，仔細端詳。

  好久不入宮不出府，竟不知道這世上有如此像姐姐的女子。

  “小女子溫如言，參見太子妃。”

  女子向我福了福身，這般動作也和姐姐相似，甚至更為靈動。

  “你是太子的侍妾？”

  溫如言，這個名字被好多人提起過。太子小廝，貼身丫鬟，阿娘還有……民間話本。

  “回太子妃，正是小女子。”

  我點了點頭，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太子妃，能不能帶臣妾回到宴會上？臣妾好像迷路了。”

  溫如言站在我的身邊，低眉順眼。

  禦花園裏燈火通明，這個時辰，宴會上正是人來人往，若是真想回到宴會上，隨意叫一個丫鬟太監便可。

  溫如言這般跟著我，小心思一目了然，

  不過就是想借我太子妃的身份來向大家證明她在東宮的地位罷了。

  我倒不氣，隻是害怕皇後罵我不爭氣。這一個多月，雖未曾進宮，皇後的書信似雪花一般一封封的被送進東宮來。

  每次隻有那麽幾句，也不過是早日誕下子嗣，坐穩太子妃寶座。

  我倒想早日誕下子嗣，早日使皇後滿意，我也能輕鬆點了。

  可是太子不來，我又能如何？

  我帶溫如言走回宴會，而後默默坐在太子身邊，她巧笑嫣然的站在太子身後。

  有幾個好事者朝我們這邊看，我倒不在意，隻一眼便看見宴席對麵的陵王淩衡。

  他從西南回來，好像瘦了，也黑了。但一身鎧甲更顯剛勁和堅毅。

  “陵王，可有婚配？”

  皇帝坐在高位，身邊有皇後和徐惠貴妃。酒到酣處，皇帝問阿衡。

  “回皇上，未曾有婚配。”

  陵王站起來朝皇上作揖回答。

  皇上子嗣並不多，隻是徐惠貴妃不受寵，連著阿衡也不受重視，如今阿衡已是二十歲，府上還未曾進過女人。

  “好，何將軍之女何慧敏，天資聰穎，賢惠和善，賜婚為陵王妃。”

  何慧敏……陵王妃

  我直看著阿衡，他不看我，連餘光都不曾施舍給我。

  皇帝賜婚，他隻順從的在禦前行大禮謝隆恩。

  至此，青梅竹馬的青梅嫁與太子，竹馬迎娶將門之女。

  原本天定的姻緣被太上老君擅自拆了紅線，牽給了不同的人。

  “太子妃！”

  我控製不住情緒，太子這時緊緊握著我的手腕，逼我回神。

  我實在無法停住眼淚，隻好這般毫無儀態的看向太子。

  “太子妃實在不該如此……殿前失儀。”

  太子在我耳畔輕聲說，擋住別人的視線，不明白的人還以為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如此好，在這種場合耳鬢廝磨。

  太子拿手帕將我的眼淚細細擦淨，手腕上的力倒是一點沒鬆。

  “是。”

  餘光見阿衡在看我們，我不動聲色的避開太子的手帕，默默忍著等情緒過去。

  倒沒人發現我的失態。

  回東宮照舊是我一個人坐一輛馬車，太子和溫姑娘坐一輛。

  但頗令我意外的是，太子晚上進了我的院子。

  “你今夜哭什麽？”

  太子坐在圓桌上，三月前的大紅喜布還沒來得及撤下，他用手叩叩的敲著桌子，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我。

  “大風迷了眼睛。”

  我並不說實話，半靠在床頭，是被丫鬟半路叫醒的，隻穿著中衣，還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