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情這東西，現在再去學也來不及了。而且對於那些東西，他也委實沒有興趣。

  然而在這等事情上，他從來不是個等待著被別人選擇的人。

  他也絕不會因為這個女子，而去學什麽詩詞歌賦。

  等待著別人給幸福的人，往往過得並不怎麽幸福。

  任何想要的東西，必須要靠自己去爭取，而不是別人的施舍。

  當然，這些話，他並不會當著對方說出來，那沒有任何意義。

  亂立flag這樣的幼稚事情，以他的城府自然不會去做。

  ……

  雲霜懷疑他的才學，卻似乎並沒有懷疑他倒向大燕的誠意，也有可能是極有自信，不擔心他會有反複。

  宴席的氣氛慢慢變得平和，而蘇大也知道了很多大燕方麵的事情。

  今日所知道的關於大燕的東西，讓他大開眼界。雲霜和雲之嵐看上去似乎是有點兒推心置腹了，這讓蘇大大為意外。

  當然，他並不會因此而感動。

  對方越坦誠，越說明對方有自信。當然，在目前的天下大勢之下，燕人似乎完全沒有不自信的理由。

  而今日知道的這些東西，於他而言可能是秘密，然而對於這個世上的大人物們來說，恐怕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以前他不知道燕人的狀況，是因為他的層次不夠，站得位置太低。帝國方麵和燕人爭鬥多年，帝國方麵的高層很明顯也知道這些，不然的話也不會盡力去模仿了。

  今日這次飲宴，無疑讓他眼前一亮，這個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明晰不少。

  從兩人的神情來看，所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麽站在雲氏這一邊，無疑是最為明智的了。”蘇大在心裏想著。

  大燕這般發展下去，和建康方麵的差距隻會不斷拉大。就算是建康方麵如何在後麵追趕，也沒有可能追上。

  一個如朝日東升，一個如草上珠露，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建康方麵唯一的優勢，也就是個族群認同而已，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然而在絕對的力量之下，這個優勢並不會構成太大的阻礙。

  “不久之後，建康將會再換一位皇帝，那個時候，我大燕將再次對兩淮發動攻擊。當然，前提是我能在元老院獲取四票，取得元老院的授權。不過這應該不是問題，至少這一戰不會有問題。”

  雲霜看著蘇大，淡淡道：“到時候，兩淮戰亂再起，必然生民塗炭，這件事情，你如何看待？”

  “這一戰，想來大燕是不會吃虧的。”蘇大微笑道。

  “我是說，你如何看待百姓的死傷，能做出‘打起黃鶯兒’這樣的詩，你總不至於無動於衷罷。”雲霜看著蘇大，淡淡道。

  “變革不是請客吃飯，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為了將來更清平的世界，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蘇大微笑道。

  他的心裏卻在想著，你既然喜歡那首詩，隻要你不開戰，便不會有閨中女子失去丈夫的慘劇了。

  “你真如此想麽？”雲霜直視著蘇大問道。

  “我便是如此想。何況我究竟如何想，也改變不了什麽。”蘇大看著雲霜，微笑道：“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你想要的更清平的世界，無疑比現在的世界要好許多。雖然過程是痛苦的，然而有時候為了最後的目標，我們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

  “牢騷太多防腸斷……”雲之嵐目光一閃，連忙把那兩句詩記在心底。

  雲霜似乎有些失望，揉了揉眉頭悶悶地道：“所謂詩言誌，打起黃鶯兒出自你口，原以為你會有悲憫之心，現在看來卻非如此。”

  蘇大微笑道：“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天下大勢不可阻擋，我現在要做的，便是努力成為和你成為‘我們’，而不是一不小心成了‘代價’。”

  雲霜悶聲道：“果然人心都是自私的。”

  雲之嵐目光再次閃動，念叨起來世界潮流這幾句話，對於蘇大兄弟自是又高看了幾分。

  蘇大微笑道：“兩淮大戰是你決定發動的，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有著悲憫之心。”

  這話相當不客氣了，雲霜卻並沒有動怒，悶聲道：“這十餘年，北方山河殘破，死傷百姓甚多，如今總算是要平靜下來了。兩淮擋不住我大燕，大江我也沒有放在眼裏，然即便是天下一統，南方估計也會亂上十餘年時間，不知要減少多少丁口，死傷多少百姓。”

  蘇大點頭，笑道：“便和北地的那些死去的百姓一般，你所建的清平世界，他們是不會看到了。”

  雲霜微微一怔，覺得這句話在哪裏聽過。

  下一瞬間她便想起了，在離開鄴城之前，那個孤傲的左公梁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同樣是一代文宗。

  ……

  ……

  “蘇大，即便是你才情為假，你今日說的很多東西，也足以讓我刮目相看了。即便你不是真的一代文宗，你也的確是胸中有丘壑的高人。”

  雲霜看著蘇大，輕聲道：“這些年來，北地百姓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而我的夢想，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依你之見，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讓我的夢想能夠實現，也讓天下百姓付出的代價少一些？”

  “這樣的事情，你是要問我麽？”蘇大微微錯愕。

  雲霜道：“我問過很多人，答案都不如人意。你的想法，我想聽一聽。”

  “呃……容我考慮一下。”

  這個問題，他還當真沒有想過。因為以他之前的層次，這根本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事情。

  “你好好想想。”雲霜的聲音變得柔和許多。

  看樣子，她當真是並非鐵石心腸，也曾為百姓的死傷而感傷。

  這些情緒，不單是存在於她那些傳遍天下的錦繡文章中，也似乎在她心中存在著。

  雲之嵐道：“蘇大兄弟，你姑妄言之，我們姑妄聽之。這兩全之策，的確很難。就目前而言，除了快刀斬亂麻快速一統天下之外，暫時還找不到其他的辦法。”

  蘇大點了點頭。

  默然許久之後，蘇大看著雲霜，輕聲道：“既然你不想百姓過多傷亡，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南邊和談。”

  “和談？”雲之嵐搖了搖頭。

  不打仗自然不會死人，這是誰都能想到的法子吧。

  “和談，然後呢？”雲霜看著蘇大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