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許小強向家裏雜貨鋪供貨這件事情，我並沒有準備從中獲得什麽收益。凡事要考慮收益是不錯，可我們的靈魂總不能如蟹殼那般狹小。”

  丹水邊上，目如點漆的俊美少年和清麗絕俗的少女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當然……從長遠來看，收益也不是完全沒有，不過那孩子獲得的銅板，我可一個都不會要，那都是辛苦錢。”

  看著自己唯一的一個學生，蘇大笑著解釋。

  蘇小妹乖巧的嗯了一聲，安靜聽著。

  “最近家裏不是準備重開方山古道麽，打通這條商路之後，就要和北方做生意，自然繞不開雲氏商行，所以這些日子，我也多多少少對於雲氏商行做了一些了解。”

  “我發現雲氏商行賣的東西，也不是傳說中的那樣高明，並非是離了並州，別人就沒法做出來。所以我在想啊，能不能咱們自己做一些雲氏商行賣的貨物，直接賣到建康去。這樣獲得的收益，肯定比從雲氏商行進貨要高一些。”

  “當然這些都是小事，相對而言，還是重開商道和北邊做生意獲利更大。這是大格局，這個一定要分清楚。”

  輕輕握著蘇小妹溫軟的小手，蘇大解釋著自己的想法。

  對於他的這種接觸，蘇小妹已經不似以前那般抗拒了，當然，還是局限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

  江畔的這片竹林極為安靜，周圍又沒有別人，她才肯讓他這般。

  這些日子，他並沒有參與家族重開方山古道的事務，不過腦子畢竟沒法完全閑著。由於要和北邊打交道，所以他的確是花些心思了解了一些事情。

  他最關注的，自然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雲氏商行了。

  五部燕賊的崛起，實在是一件極為突兀的事情。而五部燕賊的財力支撐，便是北地無處不在幾乎壟斷了所有貿易的雲氏商行。

  ……

  ……

  並州安分了幾百年的五部燕賊為何突然崛起，到現在還是眾說紛紜。其中最為普遍的一個說法，乃是燕賊部落的一次合流。

  太祖年間，燕人騷擾北方，太祖命將分路出征，沙民部落擊敗燕人，太祖將燕人部落一分為五，安置在並州各處，因燕人部落祖地為雲中，乃賜姓為雲，這便是五部燕賊的由來。

  據說當年那一戰，除了被沙民部落擒獲的燕人之外，還有一部分燕人逃離了北方草原，向著更北之地遷徙，在北方生存了下來。後來這部分燕人與北方一大國接觸，學到了許多東西，變得富庶起來。

  再後來，北方可能發生了一些變故，這部分燕人決定南歸，這便來到了並州，和原來的族人融合。這些燕人帶來了很多東西和知識，短時間內便促成了並州燕賊的崛起。

  五部燕賊出並州，破京師，天下大亂。出並州之時，燕賊傳檄各地，欲要建一清平世界，不取並州之外百姓一絲一毫。這十幾年來，燕賊也基本做到了這一點，雖然北地被燕賊攪得殘破不堪，但燕賊卻並沒有向北地百姓征稅。

  打仗哪有不花錢的，燕賊靠的就是並州的出產和雲氏商行的利潤，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這也說明，雲氏商行的賺錢能力極為強大。

  在大部分人看來，雲氏商行就是五部燕賊的支撐，是命脈所在。

  北方之地全部為燕賊所有，誰也不能阻止雲氏商行在北方的擴張。至於南邊，建康士人仕女們對於雲氏商行貨物的熱情，一點兒也不比北地世家要少。

  這些傳承幾百年上千年的世家大族，積累的財富實在是太多了，這讓雲氏商行出產的那些奢侈品根本不愁銷路。

  以蘇大的眼光來看，那些風靡南北的貨物，雖然也有一些精品在，可大部分都隻能用粗陋來形容。

  劣質的香水，粗糙的肥皂，不夠平整的玻璃，花花綠綠的玻璃珠子，易碎的絲絨……這些都是什麽鬼！

  放到某寶某多上，差評率一定是百分之百的。

  偏偏這些東西，就能讓雲氏商行賺得盆滿缽滿！

  ……

  這個世界於他而言依然充滿了未知，不過看雲氏商行的這些東西，能夠感覺到和原來的世界大體相似，顯然西方人已經有能力製造這些東西了。這樣燕人部落合流之後，才會有這些東西出現。

  最初他甚至有個想法，是不是有類似他一樣的人在燕賊之中存在，後來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雲氏商行製造的東西，實在是太駁雜了，駁雜到根本不可能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

  那些奢侈品的確很粗劣，蘇大也想過自己改良一下，不過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根本做不到！

  以前的所在的世界，有幾個人會提煉香水，燒製玻璃，製造肥皂？

  普通人都隻會使用，都是司空見慣的東西，誰會考慮是如何製造出來的！

  以前他使用的東西，比這些高級了不知多少。

  然而現在，他連一塊肥皂也造不出來，雖然他對雲氏商行的東西無比嫌棄。

  這些技能點他根本沒有，他就是個風險投資人而已。

  現在做不到，未必以後做不到。

  現在做不到，也不代表沒法從中謀利。

  比如那種絲絨頭繩，天生一雙巧手的小強便做出來了，而且越做越好，隻是絲絨和珠子還需要買並州貨。

  做一些高仿的並州貨，賣給建康的世家子弟，便是一個謀利的法子。

  若有一天能加以改良，便不再需要並州貨這個牌子，可以搶占一部分市場。

  當然，這隻是一個初步的想法。他也不指望真個把雲氏商行的生意都搶了，那樣不現實。

  因為雲氏商行，幾乎是什麽都造，什麽都賣，貨物之駁雜，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他想做的，不過是分一杯羹而已。

  他現在也並沒有準備和燕賊直接對抗，自然也沒有斷人財路的想法。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個道理他自然明白，更何況雲氏商行對於燕賊如此重要。

  燕賊已經成勢，為了一點兒蠅頭小利激怒對方，不值得。

  更何況就算是他想搶生意，也沒那個本事。就算做出三五樣東西來，又能如何，改變不了大的格局。

  少女的身上有淡淡的幽香飄來，沁人心脾。

  那是香水的味道。

  不過卻不是並州貨，而是他的作品。

  他不會提煉香水，卻對香水認識極深。幾十瓶並州香水作為原料，反複試驗後才得到這唯一滿意的一支，這是他給蘇小妹的禮物。

  然而這東西代價太高，量產是不可能的，讓他再做出同樣的一支來，他也辦不到。

  這是真正的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