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吃你自己剝的，別人剝的，我不要吃。”

  “呃……這次不會了。”

  ……

  荷塘畔，柳蔭下，麻衣少年小強悄悄摸了摸腰間，硬邦邦的還在，舒了一口氣，才發覺手心裏全是汗水。

  “上次我講到哪了？”

  “講到打魚的把窮孝廉先人骨灰掛龍角上，然後出了丹水。”

  “啊，那就從這裏講起——小強，你怎麽了，臉紅什麽？”

  “熱的，熱的。”小強見華服少年關切的看著他，連忙擺了擺手，“不礙的，大郎，你講你的。”

  “真沒事麽？”

  “沒事，能有啥事。”

  蘇大郎點了點頭。

  “那好，我開始講了啊，你們仔細聽著——這次都不要剝蓮蓬了，算你們運氣好，不要你們的蓮子，這次的故事白送——話說，那個打魚的回到岸上啊，見到這個窮孝廉。窮孝廉問他事情辦得如何，打魚的是個實誠人，就向窮孝廉道歉，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窮孝廉一聽啊，立馬大哭起來。”

  “打魚的問他哭什麽，窮孝廉倒也不再隱瞞，告訴了這打魚的。”

  “原來啊，咱這順陽川，本是一處風水寶地。丹水裏那條土龍，便是順陽川幾千年來孕育出來的一條龍脈！誰家的先人骨灰放進那土龍肚子裏，誰家後人就能當皇帝！”

  “窮孝廉讀過書，知道這個道理，這才花錢讓打魚的把他先人骨灰扔進去。哪料到這打魚的搶了先，皇帝又不能兩家都坐，所以啊，打魚的先人骨灰一進去，土龍的嘴就合上了！”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那窮孝廉肯花錢！”

  “要是我，我也把先人骨灰扔進去。”

  麻衣少年們聽得熱鬧，亂紛紛的議論起來，小強支棱著耳朵，生怕漏掉一個字。

  這可是一吊大錢的買賣，他生下來這麽多年，自己可是一文錢都沒有過。

  “別嚷嚷，故事還沒完呢！”華服少年擺了擺手，示意大夥兒安靜，繼續講下去。

  “窮孝廉跟打魚的說，他把自家先人骨灰扔進龍嘴也就罷了，萬不該把他家先人骨灰掛那土龍角上。先人骨灰入腹為帝，掛角為將，他家先人骨灰掛在龍角上，他的子子孫孫都得替打魚的子孫出征流血，永遠不得安寧！”

  “說完之後啊，窮孝廉就帶著全家離了這順陽川，再也沒有回來。”

  “幾十年之後啊，這天下大亂，豪傑並起，最後改朝換代。這窮孝廉的話啊，竟然真的就應驗了！”

  “窮孝廉的後人啊，真的成了開國大將軍，而打魚的後人啊，真個就當了皇帝！從那之後啊，窮孝廉的後人啊，一輩輩都折損在戰場之上，沒個得善終的，打魚的後人啊，輩輩都是皇帝，啥都不用幹，安然享太平。”

  小強手按在腰間，按著捆在腰帶上那半吊銅錢，支棱著耳朵聽著。

  華服少年笑著道：“上次不是跟你們說過麽，打魚的姓楊，窮孝廉姓夏，現在，你們都明白了麽？”

  一個麻衣少年大聲道：“我明白了！大郎，你這編排的是本朝的故事，打魚的的後人就是陛下，現在還當著皇帝，窮孝廉的後人就是冠軍侯夏家！”

  華服少年笑著點頭：“然也。本朝太祖可不就是從咱這順陽川起的事？至於夏家，開國大將軍，世襲的冠軍侯，那又怎樣？這幾百年來，族中嫡係聽說就沒個善終的，全都折損在戰場上。夏家名氣倒也大，和人楊家比可就差遠了。”

  “那要是夏家先人的骨灰先扔進去，這天下就是夏家的了？”又一位少年大聲道。

  蘇大郎笑道：“那是自然。龍脈本無主，誰先搶到就是誰的。”

  “要不咱們去丹水裏看看，還有沒有土龍現世。”

  “想什麽呢！龍脈可是天地孕育出來的，順陽川幾千年才孕育一條，已經讓太祖爺占去了，哪裏還有第二條龍脈！”

  少年們點頭稱是，想想也覺得替夏家可惜，本該是當皇帝的，卻被人家搶了。這一代的夏家，千軍萬馬避白袍的夏大將軍倒是威風，可總歸比不上建康的皇帝陛下自在。

  編排本朝皇家，在這些莊戶少年們看來並沒什麽，順陽川天高皇帝遠，他們對那位遠在建康的陛下也談不上什麽忠心。

  蘇大郎見少年們聽得開心，倒也挺高興的。

  這其實是他聽過的一個故事，倒也似乎發生在丹水畔，不過朝代什麽的都對不上，不過是隨口安排在楊家和夏家身上而已。

  當然即便是在原來的世界，那也不過隻是個故事，龍脈氣運什麽的，都是扯淡而已。

  故事嗎，隻是故事而已，任誰也不會當真，今日來講完這個故事，不過是為了有始有終而已。

  “別動我的蓮蓬——今天便宜你們，都別動手，蓮蓬我自己剝——時間還早，我就再給你們講個故事。話說，很久很久以前，咱這順陽川啊，那是真的富得流油。那時一根麥子生十個穗，人們吃喝不愁，都造孽得很，吃饃不吃皮兒，穿衣穿一水兒——小強，你怎麽要走了？”

  “大郎，我，我肚子痛！”想要偷偷溜走的小強被發現了，捂著肚子連聲道。

  他努力把這個故事記下來已經很辛苦了，現在想的就是出去找到那人，把剩餘的半吊錢給拿回來，哪裏還有心思再聽下去。

  “好，那你去吧，講究一點兒，找個茅廁去啊。”蘇大郎見這少年抱著肚子，也就擺了擺手，示意他快些離開。連故事也不聽了，看來是真的受不了了。

  小強連連點頭，捂著肚子向遠處跑去，看得少年們一陣大笑。

  惦記著那半吊錢，小強轉過荷塘之後便是一路小跑，出了塢堡不久之後見身後沒人，便踏上了一條小路，不多時進入一片鐵竹林中。

  一個遊商打扮的中年漢子正等在那裏，見到小強走入林中，開口道：“那個故事……記下來了麽？”

  “都記下來了。”

  “說吧。”

  “先給錢。”小強伸出了手。

  “沒見過世麵的東西。”遊商嗤笑一聲，隨手一拋，半吊銅錢砸在小強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