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見君狸出言想問，便緩緩地抬起了頭。

  隻是她大大的眼裏，還有些幾分茫然之色。

  似乎是出於對君狸的懷疑，也似乎是不理解她的作為。

  容妃又瞧了蕭韶一眼，見他臉色冰冷一片，心便沉到了穀底，隻覺得再難有希望了。

  她在不知不覺間，就將最後的希望，給寄托在了君狸的身上。

  “這位姑娘，若是……”

  容妃將希冀的目光投向君狸，大而媚的眼裏，閃爍著淚光。

  君狸淡淡地說道：“當真是美人垂淚，楚楚可憐。那男子既然負心薄幸，不如你日後就跟了我，在我身邊做一個侍女，也是使得的。”

  容妃愣了愣，她本以為性命不保，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她早先生出了要早絕人世的念頭，如今活的久了，卻反而有些留戀了。

  哪怕是當個侍女，好歹也是撿了一條命。

  “依我看，這倒有一樣東西適合你。”

  君狸一眼便看出了，容妃心底深處藏著的底細。

  容妃見君狸答應了下來，不由得有些驚喜。

  她急忙點了點頭，還有些急切地問道：“不知姑娘所說的，是何物？”

  容妃說完這句話之後，才像是察覺她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皙的臉上出現了紅暈。

  君狸皺了皺鼻子，慢慢地說道：“你似乎很久沒有近過男色了，若想要親自報仇，這些應該是必不可少的。”

  容妃聞言就有些驚訝，君狸隻不過看了她幾眼，便能知曉她的身體狀況，顯然也是極有本事的。

  容妃想了想，隨即便點了點頭，嬌美的麵容上，帶著些無奈：“我十四歲嫁給北蒼王君，一直椒房獨寵。直到十六歲，方才有了身孕。才不過懷了六個月，林家就出了事。我林氏族人盡皆被斬，橫屍街頭，也不知染紅了多少地麵。”

  她當時年紀還小，那一胎本就懷得不太安穩。

  北蒼王君又並沒有多憐惜她的身子，隻一味折騰得厲害。

  她早就難受得很，卻又不敢拂了夫君的意。

  他一直隻寵著她一人，本就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經受了頗多壓力。

  北蒼國本就尚武，男子大多身強力壯。

  他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她又如何攔得住他？

  隻好一味順從著便是了，或許還能博得他的憐惜。

  正因為容妃這一念之差，故而在林氏家族被滅族的消息傳來，她才會動了胎氣，直到最後難產而亡。

  也許是上天，可憐她這一世，過得太匆忙了一些。

  這才讓她，在臨死之前遇見蕭韶，勉強續上了十來年的命。

  又得了這麽一副更加嬌美的皮囊。

  而她付出的，卻不過隻是一些情緒和感受而已。

  真要較真起來，她倒像是占了大便宜。

  隻是，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蕭韶不許她再泄露一星半點，對於北蒼王君的愛意。

  哪怕，隻是在嘴上說說，並未動半點真心，也是不行的。

  故而，在她剛進宮來的時候。

  北蒼王君就覺得她甚是新奇。

  許是見多了對他卑躬屈膝、小意討好的女子。

  她這樣不假辭色，冷麵相對，反倒讓他有些喜歡了。

  容妃原本以為，她這樣不講禮數，是不能得到他的垂憐的。

  誰知，這人偏偏就放著那闔宮上下的鶯鶯燕燕、嬌聲軟語不要。

  非要每日裏，巴巴地跑來她的宮裏，麵對她的冷言冷語。

  直到……

  容妃垂下眼，輕言細語地說道：“前些日子，他不知是發了什麽瘋。硬是說，要立我為貴夫人。雖然不能給我王後之位，卻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是他心目中永遠的妻。嗬，什麽妻子。我偏生就是不稀罕。”

  他對她一心一意的時候，尚且能滅了她的全族。

  如今他這宮裏的嬪妃，少說也有幾百人。

  如今他這妻子的份量，也不知道是分成了多小的一塊兒。

  她以往倒是稀罕得緊，如今卻是不甚在意了。

  隻是，她這一拒絕，他便勃然大怒，當即之下拂袖而去。

  到了今日，滿打滿算，他也已經是有三個月沒來她的宮中了。

  她沒有想念過他，隻是已經沒餘下多少時間了，再也耗費不起了。

  “姑娘，”容妃想到這裏，眼底便浮現出了一道冷光，“不管你用什麽樣的法子，終歸都要讓他死在我的手上才好。”

  容妃的執念已深，她委實不明白。

  從前對她那樣好的男人，為何到了緊要關頭，竟然不肯再護持她一二。

  林氏家族能不能綿延鼎盛，容妃並不在乎。

  她從小就飽讀詩書，並不曾抱著讓林氏家族永遠留存下來的奢望。

  隻是想著，好歹能保住族人的性命呢。

  就算過得苦一些，隻要能活著，也就是好的。

  可她哪裏知道，他竟然連這一點對她的憐憫，也是沒有的。

  從前與她琴瑟和鳴的丈夫，眨眼之間竟然就變成了滅她全族的仇人。

  這樣的痛苦，容妃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就算閉上眼，爹娘慈愛的麵孔，族人熟悉的身影，也總在她眼前晃動著。

  就算蒙上眼，也直往她心裏鑽。

  容妃想著，他總該是要給她一個交代的。

  她隻想問他一個問題，就一個。

  隻是，這麽多年了，卻還是問不出口。

  “問情蠱。”

  君狸神色平靜，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將這藥丸子吃下去，再與他恩愛纏綿一番，便能知曉答案了。他若是真心喜歡你，那麽必定安然無恙。若是不喜，那麽必定七竅流血而亡，卻是並不大痛苦的。隻是，單單看你舍不舍得了。”

  容妃的美眸望向君狸手心那顆小小的深褐色藥丸，眼神凝了一凝。

  她的心裏，不知為何忽然就起了些遲疑。

  她下意識地移開目光，把臉轉到一邊去，有些小聲地說道：“他已經三個月，都沒有到我這宮裏來了。如今，又怎麽還會寵幸於我？我不過隻剩下三日，還能怎麽等著他來呢？”

  君狸的目光依舊平靜得很，她淡淡地開口說道：“隻要你想，他就會來。若是他不來，便是你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