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容瑾，偏偏又是極有分寸的。

  他每次與塗山卿鬧小性子，都是很有分寸的。

  他越和塗山卿爭吵，反而就越和塗山卿的感情更加深厚些。

  對容瑾的這一點本事，蕭韶也是自愧弗如的。

  蕭韶回過神來，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似乎就有些涼意了。

  蕭韶沒有猶豫，便把君狸抱了起來，回到了她的房間裏。

  君狸的房間裏，月娘剛剛端上了一盤點心，又泡好了一壺清茶。

  月娘見到蕭韶走了進來，急忙福身行了一禮。

  蕭韶衝她搖了搖頭，示意月娘不要開口。

  蕭韶隻抱著君狸，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邊，將君狸放在了床上。

  他輕輕給君狸蓋好了被子，又靜靜地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這才走了出去。

  “司樂大人，君姑娘以後，會成為妖界的主母嗎？”

  月娘試探著問道，秀美的眉微微蹙起。

  她方才琢磨了好一會兒，隻覺得若是君狸能嫁給蕭韶的話。

  她的日子或許就能夠更好過些。

  月娘對蕭韶無意，不過隻是有些羨慕君狸。

  在月娘的眼裏，多年來潔身自好的蕭韶，完全算得上是良配。

  隻是，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斷然不會妄想注定不會屬於她的東西。

  蕭韶沉默了一會兒，便開口說道：“不管她能不能成為妖界的主母，她都是本君的徒兒，是妖界的少主。你見到她，要和見到本君一個樣子。明兒一早，你就來幫她梳洗吧。”

  月娘立刻會意，馬上恭敬地福了福身，便道：“請大人放心，月娘都明白的。”

  ……

  第二日。

  君狸從睡夢中醒來，腦子還尚且有些不清醒，身子就咕嚕咕嚕地滾下了床。

  她摔在床下，下意識地扶了扶自己的腰，又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才清醒過來。

  “君姑娘，你起來了嗎？”

  月娘早就等候在君狸門前，這時候聽見裏麵的動靜，便輕輕敲了敲門。

  君狸一邊慢悠悠地坐在了桌前，一邊輕聲說道：“月娘，請進來說話。”

  君狸嘴上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沒停歇。

  她徑自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水，又在那盤子裏拿了兩個點心胡亂塞進嘴裏。

  “君姑娘，你怎麽能吃這些呢？這都是昨日的了，連這壺茶水也都是涼的了。”

  月娘嗔怪著，從君狸手裏搶過了茶壺和點心盤子，又把手裏提著的食盒，放在了桌案上。

  “君姑娘，你先吃些墊墊肚子。這都是月娘今日一早，才新做出來的。姑娘嚐一嚐，看看合不合胃口。若是姑娘喜歡，月娘明日便再多做上一些。”

  月娘說著，就打開了那食盒，從裏麵拿出一小碟點心來。

  那碟子點心，都是做得小巧精致的，模樣甚是可愛，都是一些憨態可掬的動物模樣。

  隻是卻小得很，剛好就能一口一個。

  君狸有些詫異地望了月娘一眼，也沒有深究她為何如此殷勤。

  君狸隻是從那小瓷碟子裏，輕輕拈起了一塊小豬模樣的糕點。

  是淺淺的粉，看起來就十分誘人。

  君狸輕輕嚼了嚼，頓時就覺得鼻尖都充斥著一股子濃鬱的桃花香氣。

  月娘則坐在一旁，隻是低眉淺笑著，倒像極了一位賢惠婦人。

  待君狸吃完糕點以後，月娘便溫柔地問道：“君姑娘，你打算梳一個什麽樣的發髻？”

  君狸歪著頭想了一想，她從前都是越簡單越好的。

  如今既然空閑了下來，她也想弄得再麻煩一點。

  她思索了一會兒，便開口說道：“飛仙髻吧，再穿一身繁複一點的淺藍色宮裳。”

  月娘輕輕一頷首，隻笑道：“君姑娘的眼光，自然是極好的。”

  月娘梳頭的手藝很好。

  她素白的一雙手，在君狸烏黑的發間穿插著。

  緊接著，月娘又在君狸的發髻上，簪上了一些小小的珠飾。

  那些珍珠也不知是如何製成的，斜斜地散發出溫潤的藍光。

  月娘給君狸梳妝好了以後，又捧出了一麵銅鏡來，隻靜靜地端在君狸的麵前，任由她看。

  君狸仔細看了幾眼，便含笑握住了月娘的手腕，將她的手給放了下來。

  “月娘，你何必這樣客氣。我倒是覺得有些不自在了。還不如你在青丘的時候，與我一塊兒談天說地，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是毫無避諱的。”

  君狸忍了好一會兒，才真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要她一個粗糙慣了的人，陡然間精致了起來，似乎真是有些不自在。

  月娘含笑聽完了君狸的話，便輕移蓮步，將那麵銅鏡給放回了原處。

  她做完這些之後，才又溫柔地望著君狸，輕聲說道：“君姑娘，今時不同往日。月娘能有今日，無非是比旁人，多了幾分審時度勢的本事。君姑娘從前在青丘，地位與月娘一般無二。月娘自是不必顧忌什麽。然而，君姑娘如今已經貴為妖界少主。月娘若再如同往日一般，這條賤命，卻是保不住了。”

  君狸一時沒有答話，神色卻是一片平靜，令月娘看不清底細。

  月娘觀察了許久，便又輕聲說道：“君姑娘，就如同這糕點。今日並沒有什麽損壞的，隻是不新鮮了而已。”

  君狸忽然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朝屋外走去。

  她烏黑發髻之間，方才戴上的飛仙步搖，上麵的穗子正輕輕晃動著，顯得好看極了。

  月娘見狀，便以為君狸是生了她的氣，急忙喚了一聲：“君姑娘！”

  君狸這才淺笑著轉過身來，有些好笑地說道：“月娘這是怎麽了？你一向是沉穩的，如今這樣慌慌張張的，像什麽話？”

  月娘看出了君狸的意思，不由得苦澀一笑，隻道：“君姑娘又何必，要拿月娘來尋開心呢？”

  月娘害怕的，還並非是君狸對她心生不悅。

  而是害怕，蕭韶知曉了此事，會對她的本事產生懷疑，繼而就會疏遠了她。

  月娘能走到今日的地位，在妖界已經是樹敵頗多。

  就算蕭韶念在她以往的功勞，輕輕放過了她。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疏遠，也並非是月娘能夠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