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心想，眼前的這個小丫頭卻是不解情事的。

  她的年紀也委實太小了些，斷然沒有什麽風情可言。

  倘若，這小丫頭哭了起來，定然是恐怖極了。

  蕭韶這樣一想，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退卻之意。

  那小丫頭卻撒嬌似的，仰起了小臉，忽閃著大眼望著他。

  蕭韶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卻見那小丫頭身上穿了大紅色的大氅，隻在修長的脖頸處，係了帶子。

  那帶子上有兩個雪白的絨球，大氅的領處，也滾了一層雪白的絨邊，隻攏在那小丫頭初顯嫵媚的臉頰兩邊，頗顯靈動。

  那小丫頭還梳了飛仙髻，似乎更為靈氣，直直的仿佛就要飛去一般。

  蕭韶這時候，卻是沒有多想，隻是心裏忽然有些歡喜。

  這小丫頭既然已經梳了飛仙髻，想來便應該是未曾許配給旁人的。

  隻是，蕭韶卻並未清晰地察覺他的這一分喜意，究竟從何而來。

  那小丫頭，卻是眨巴著眼睛，朝他伸出兩隻胳膊。

  那小丫頭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繡著華麗繁複的花紋，隻在腰間束了一條寬約半寸的綢帶，襯得腰身極纖細的，不盈一握。

  小丫頭一伸出兩隻胳膊來，那寬大的紅色衣袖就順著她的胳膊，慢慢地滑了下去，卻是顯得柔順極了。

  小丫頭的兩隻胳膊，略有些肉乎乎的，卻像是兩隻蓮藕一般。

  蕭韶在那一瞬間，便忽然想起了他前不久，曾吃過的兩節新鮮蓮藕。

  那蓮藕被切成了薄薄的小片，用燭火一照，就能透出光來，是明黃而溫暖的。

  等吃到嘴裏的時候，卻是清香乍起，滿口生津。

  蕭韶這一瞬，便直直地盯著那小丫頭的胳膊看，竟然是有些移不開眼了。

  “哥哥，我起不來了，要抱抱。”

  那小丫頭似乎還沒察覺發生了什麽，隻一味端著明媚的笑臉。

  單單隻是這一個笑，卻誤了蕭韶的終生。

  “師父？”

  君狸見蕭韶眼神空茫，便知他是在出神，不由得輕喚出聲。

  蕭韶這才回過神來，溫潤的麵容上，頭一回有了苦澀的意味。

  他輕聲地問道：“乖徒兒，你是不是不懂，該如何去喜歡一個人？”

  君狸一時之間，頗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隻愣愣地看著蕭韶，目光之中卻不知不覺地透露出一絲嫌棄。

  蕭韶見狀，忍不住開口說道：“真像。”

  君狸眨巴著眼，有些俏皮地笑著說道：“師父是說，我與青丘帝姬，生得很是相像嗎？那麽，師父對我這樣好，也是因為她麽？君狸本來還有些難過，但是仔細一想，卻也覺得，這未嚐不是君狸的福氣。”

  容瑾果然不愧是活了許多年的老神仙。

  君狸隨著他的思路，這樣想下去，心裏果真就感覺要舒坦得多了。

  蕭韶頓時失笑，便開口說道：“何止是像啊……不過，你可不像是能夠說出這些話來的。這些話，都是容瑾說給你聽的吧。這也難怪，你性子這樣剛烈……”

  蕭韶說到此處，便就此打住，不肯再往下說了。

  蕭韶抬起頭，便發覺君狸還在眼巴巴地瞧著他，不由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容瑾若不願意說，我便不會告訴你。我就是再不喜歡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還給你添堵。為師喜歡一個人，卻是單純得很。”

  君狸聽蕭韶這樣說，頓時就有些好奇了。

  倘若這件事，與君狸無關，也與青丘帝姬塗山卿沒甚關係。

  她還是很樂意多聽幾句。

  此事，若是與青丘帝姬塗山卿，以及與她都有些關係。

  那麽，這也並不十分要緊。

  君狸想著，她大不了就少聽幾句便是。

  但是，若要她一句也不聽，卻是萬萬不可的，也委實太難忍受了一些。

  君狸這樣想著，便出言問道：“師父，徒兒不解‘單純’這一詞的意思。師父，不如給徒兒解解惑？”

  君狸此言一出，蕭韶便忍不住看著君狸笑了起來。

  蕭韶是極了解君狸的。

  他對君狸的了解，遠遠勝過他對於他自己的了解。

  君狸越是想知道一件事，越是會裝出一副懵懂無辜的模樣來。

  她越是想要一樣東西，卻越是會藏在心裏，絕不會訴之於口。

  容瑾於君狸，便是如此。

  她眼下，看似是與容瑾鬧了脾氣。

  其實，反倒是把容瑾給捏得更緊了。

  君狸並非是不想要容瑾，而是將他看得更重了。

  而當下，君狸微眯著眼睛，她一雙溜圓的眼裏，眼神卻是清純與嫵媚交織著，隱隱的還透出兩分天真。

  蕭韶本來就不打算隱瞞她，這時候便正色說道：“為師不喜強取豪奪，也不喜歡勉強她。她喜歡做什麽，為師便讓她做什麽。為師爭取過了，也努力過了。到了最後，她要選擇誰，皆是她的自由。為師尊重她的選擇。”

  更何況，他浪跡花叢習慣了。

  如今，蕭韶雖然自認為是喜歡塗山卿的。

  他卻不敢斷定，他以後也隻會一心一意地喜歡塗山卿一人。

  這樣一來，蕭韶辜負的絕不會隻是一人。

  他辜負的還有他自己。

  明明應該是最美好，最純粹的東西，卻硬生生地被他給染黑了，弄髒了。

  從今以後，再要回憶起來，也不會有當初那樣明媚了。

  這些話，蕭韶都沒有對君狸說出口。

  至少，他還得在君狸麵前維持一下師父的尊嚴。

  從前的那些風流韻事，若是盡數都被君狸給知曉了，那可怎麽好。

  “師父，你真好。你的妖界，也很好。”

  半晌後，君狸才輕聲說道。

  她委實很喜歡，蕭韶這個小小的屋子。

  雖然，這個屋子並不那樣華麗，也沒有多少裝飾，卻是溫暖的。

  君狸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回了家一樣。

  蕭韶仰起頭，有些驕傲地說道：“妖界是師父的，也是你的。隻要你喜歡，想在這裏住多久，就住多久。等以後，你有了孩子。為師就把這裏，都送給你的兒女。”

  蕭韶並沒有要成親的打算。

  倘若不是他心尖兒上的那個女子，他也沒有要生孩子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