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宛靈是個女子，還是個美人。

  但凡女子，就沒有不珍惜自己的容貌的。

  尤其是美人，便更會如此。

  她不由得便開口求饒，隻道：“是我不對，你冷靜些。可千萬別手抖了。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能有什麽好。”

  鍾宛靈到底還是有些不服氣，這個時候也還不忘詆毀君狸幾句。

  “啊！”

  君狸剛想開口與鍾宛靈交談幾句，便聽見了她的慘叫聲。

  君狸站得遠些，隻能看見鍾宛靈白玉般的側臉上，瞬間染上了血色。

  她輕歎了一口氣，心裏卻沒什麽同情。

  隻是有些可惜鍾宛靈這張芙蓉麵，就這樣給毀掉了。

  “再敢胡說八道，本殿割了你的舌頭。”

  蘇北淩冷笑了一聲，陰狠地說道。

  在蘇北淩看來，君狸縱然有千般不是。

  也並非是鍾宛靈這樣的一個小丫頭能夠隨意詆毀的。

  “回去告訴沈譽，本殿等他兩個時辰。他若有膽子，就親自來與本殿談判！”

  鍾宛靈雙手捂住臉，指縫間不斷滲出鮮血。

  也不知道到底聽沒有聽清楚蘇北淩的話，隻胡亂地點著頭，就站起身來往外跑去。

  鍾宛靈剛走出營帳，就有人攔住了她，隻道：“姑娘請留步。太子殿下給姑娘準備了一些小玩意兒，特意讓末將交給姑娘。總不能讓姑娘空手而歸。”

  鍾宛靈勉強睜開眼，模模糊糊的看見，是一個麵色黝黑，長相頗有些憨厚老實的男子。

  她認出這是蘇北淩身邊的副將，似乎是姓劉的。

  從這劉姓副將的長相來看，似乎也不像是個壞人。

  鍾宛靈這才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接過了劉副將手裏的包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東陵國大營內。

  鍾宛靈低著頭，乖乖巧巧地跪在地上。

  她臉上的血，已經止住了，結了厚厚的一層血痂，就凝在臉頰上。

  原本精致小巧的臉頰上，多了這麽一道猙獰的傷口，竟顯得有幾分可怖。

  “你剛才跑到西越**營，究竟是做什麽去了？”

  鍾宛秋空洞的眸子直直地望向鍾宛靈，語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鍾宛靈卻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她知曉鍾宛秋並不是不生氣，而是怒極了，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若是平時，鍾宛靈隻怕會立馬低頭認錯。

  但是她剛剛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卻還被鍾宛秋斥責，心裏立即就有些不甘。

  “姐姐，我喜歡沈譽這件事，你是知道的。而且，你也沒有反對。宛靈這次偷偷溜出去，無非就是想去瞧瞧，那沈譽喜歡的女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鍾宛靈抬起頭來，有些不甘心地辯駁道。

  她喜歡沈譽，是打心底裏就喜歡。

  鍾宛靈也並非是隻見過沈譽幾麵。

  東陵國有妖，能人異士也是不少。

  鍾宛靈從小就被賣到了東陵國，原還隻在紅樓楚館裏麵養著。

  隻等她長大了，就能出來接客。

  她這種修為淺薄的小妖，是最容易對付的。

  鍾宛靈也不是沒有試圖逃跑過，隻是每一次都被那些人尋著蹤跡找了上來。

  等到把她抓回去之後，便又是一頓毒打。

  鍾宛靈跑得最遠的一次，就是跑到了一處院落，見到了一位小公子。

  那小公子當時，嘴裏正嚼著東西，腮幫子鼓鼓的，眼睛圓圓的，一看就很可愛。

  他的臉上，還有尚且未曾褪去的嬰兒肥，但卻依稀能夠看出，日後的輪廓。

  他的手胖乎乎的，手背上還有幾個漩渦，正捏著一塊桂花糕要往嘴裏送。

  鍾宛靈出身不好，自小就被族人排擠。

  不久之後，她又走丟了，還被賣了出去。

  在那些夜夜笙歌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好吃的。

  隻是，鍾宛靈的性子太過桀驁，怎麽也不服管教。

  樓裏的媽媽，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便沒給她什麽好飯吃。

  每日裏，若是剩下點殘羹冷炙，她倒還能混個半飽。

  但是，如同小公子手裏這般精致好看的糕點。

  鍾宛靈卻是見也沒有見過的，更別提嚐一嚐味道了。

  她那時候餓極了，也再顧不得什麽尊嚴了。

  便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學著樓裏的那些已經長成了的姑娘，楚楚可憐地說道：“公子，奴家已經幾日沒有吃過飽飯了。求您行行好，那個能給我吃嗎？”

  鍾宛靈本也沒有抱太多的希望。

  她在樓裏待的這幾年，已經見慣了富家公子，拿著幾個銀袋子，就將那些經曆了不少世事的姐姐們，戲耍得就像狗一樣搶食。

  這個小公子，在鍾宛靈的眼裏，也是這樣的。

  同那些大公子們一樣，都是吃喝不愁，卻還要拿她們這些可憐姑娘來取樂的。

  哪裏知道，那小公子朝她展顏一笑，便將那一盤子糕點都推給了她。

  真好吃啊……

  鍾宛靈以後，總覺得她的鼻尖還縈繞著淡淡的桂花香氣，嘴裏也是一片香甜。

  那小公子的笑，也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真暖呀……

  就像那一個冬夜，她被那些不正經的壞道士給抓回了樓裏，又被狠狠地打了一頓，扔在了冰冷的柴房裏。

  第二天一早，有個小姐妹來給她送飯。

  那時候太陽剛剛出來，順著門縫照耀在她的臉上，有著溫柔的暖意。

  她好不容易長大了，好不容易又被姐姐給接了出來。

  終於又是幹幹淨淨的了，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

  鍾宛靈緊咬著嘴唇，直到嘴裏彌漫著血腥味，也不肯鬆開。

  她好不容易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沈譽的麵前，她怎麽能夠輕易放棄呢？

  “姐姐，我不服！”

  鍾宛靈仰頭看向鍾宛秋，一臉的倔強。

  鍾宛秋輕歎了一聲，原本還有些波瀾的眸底，漸漸又平靜了下來，如同死水一般。

  “真好啊，鍾宛靈。”

  鍾宛秋輕聲說道：“你居然和我頂起嘴來了。”

  鍾宛靈這個倔強性子，本來是最讓鍾宛秋感到歡喜的。

  她向來認為，隻要擁有這股不肯服輸的勁兒，鍾宛靈一定會走得更遠。

  但是如今，鍾宛靈的這個性子，也最讓鍾宛秋暗生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