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頗為憐憫地瞧了蘇北淩一眼，心道現在的事，不就擺在她眼前嗎？

  君狸向來機靈，就是沒什麽影子的事，在她麵前一過，她也能猜出幾分來。

  隻是單看她願不願意知道，樂不樂意戳穿了。

  容瑾雖隻是告訴她，蘇北淩嫌待在三十三重天上沒趣兒，便存心要下凡找些樂子。

  他性子高傲慣了，便是連輪回轉世，也不同尋常神仙，連過往都給舍去了。

  容瑾似是不太想幫蘇北淩遮掩，他這話中就漏洞百出，隻差沒明晃晃地告訴君狸，他在胡說八道了。

  君狸心思一轉，便猜想，蘇北淩在三十三重天上，定然是發生過什麽不順心的事兒。

  而這事，隻怕還不算小。

  不然蘇北淩也不會用這種自尋死路的法子，輪回轉世。

  他好好兒地在天上當他的神仙，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君狸，在青丘當了許多年的野狐狸，也斷然沒有想要尋死的念頭。

  隻是……

  君狸微微蹙起了眉，忽然發覺還有些地方對不上。

  她心裏有些不安，麵上卻是什麽也未曾表露出來，隻道：“你聽說過戰神嗎？我許久沒看過這些，也不知曉凡間有沒有他的香火。”

  蘇北淩搖了搖頭，直接說道：“不曾聽說。隻是東陵國的沈譽，向來用兵如神，倒是有了個戰神的尊號。他本人也有些奇異之處，這戰神說的是他，我倒還有些了解。”

  東陵國與西越國相隔不遠，多年來，一直有些貿易往來。

  甚至有些商人家，便娶了東陵國的姑娘，世代交好。

  蘇北淩身為西越國太子，平日裏胡鬧一些也就罷了，這些最基本的東西，總還要知道一些。

  “沈家的兩位公子，我都曾見過，並不似尋常之輩。倒是與那山精鬼魅之流，有些相似。前些年，我還曾聽我父王說，前王君沈桓，娶了一個女妖。隻是不知道是真，還是假？我並未親眼見過，卻也不能胡亂評說的。”

  蘇北淩話雖這樣說，語氣卻是篤定得很，顯然已經有所猜測。

  君狸繞開了這個話茬，隻隨意說道：“東陵國王室的事，與你何幹？就是裏頭的水再深，卻也不是你這個西越國太子，應當過問的事。太子殿下，若還想要聽一聽那戰神的往事，便仔細聽就是了。”

  蘇北淩不提起東陵國的事還好。

  他一提起，君狸便想起了，秦寧曾對她說過的那番話。

  西越國與東陵國，似乎快要打仗了。

  她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就在這幾日。

  蘇北淩這會兒，突然問起東陵國的宮闈之事，心裏想必是有些謀算的。

  隻是不管蘇北淩謀算什麽，都與她並無半分幹係。

  更何況，沈譽本來還算對她有恩，就算沈譽對柳神沒什麽母子情分，她胡亂在背後編排他的不是，也是不太好的。

  蘇北淩聞言，隻定定地瞧了君狸片刻，笑著道：“容姑娘，既不願意說，那便就此作罷。除非哪日姑娘願意提起，否則本殿也不會再問。不過，容姑娘既是世外仙人，想必也是不願插手這凡間爭鬥的。”

  蘇北淩倒是沒太疑心君狸的來曆，這實在沒什麽必要。

  那沈譽若是真有此心計，能謀算得了這西越國。

  那他給沈譽就是了，索性沈譽也算是個仁君，想必也不會太薄待他西越國的百姓。

  而他的父王母後，又都是王室中人，按照一貫的舊例，沈譽也必然會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

  蘇北淩的後顧之憂，這下便都解決了。

  他剛好便可趁此機會，行走各方，遊山玩水，豈不美哉？

  君狸卻會錯了他的意，以為這王室的人，果然都滿腹算計，就是蘇北淩轉世而來，也不例外，便道：“你放心便是，我也沒興致管你們這些閑事。你們這些金銀珠寶，富貴榮華，在世俗中，還勉強算得上是好物。但放在十洲三島中，卻是不值一提。”

  倘若真這樣好使，君狸早便變著法子，連哄帶騙也要多騙蘇北淩一些銀兩。

  這樣金山銀山，積攢下來，直接堆在容瑾麵前。

  她還怕容瑾不動心不成，隻可惜他太過孤傲了，一向瞧不起這些俗物。

  君狸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隻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很是無奈。

  蘇北淩沒在這上頭多想，他眼看著天色不早了，便道：“我們一邊往宮裏走，一邊講這戰神的事，如何？雖是不想回宮，但天色實在不早了，宮門若是落了鎖，也是樁麻煩事。更何況……我那母後，也是個麻煩的女子。”

  君狸撐著桌麵，慢吞吞地站起身，心道蘇北淩對他那母後，可還真是了解。

  這可不，王後娘娘她也見過了，那就是個平地也要起三分浪的厲害女子。

  君狸有些難過，以為自己受了不少的苦，忍不住就抱怨道：“太子殿下，你可要護著我。我不過是個弱女子，可擔不起王後娘娘的責罰。”

  蘇北淩默默扭過頭，不去看君狸，心裏卻冷哼了一聲。

  她這會兒，倒是想起他來了。方才提起東陵國的時候，她不是還撇得一幹二淨嗎？

  這就罷了，她還未發現他情緒有些不好，他都自稱了“本殿”，她卻還未反應過來。

  蘇北淩從出生起，哪日不是被人捧著哄著的，這會兒受了點委屈，自然是不依的。

  君狸眼神閃了閃，也不再多言，直接說道：“殿下莫非不想知道，我來到西越國，究竟所為何事？莫非殿下以為，我來此處，就隻是為了畫幾張皮，好騙殿下幾兩銀子使喚？”

  蘇北淩倒是乖覺，一早便猜出了她來此必有所求。

  君狸本還想慢慢來的，彎彎繞繞地和蘇北淩兜個大圈子，隻怕他搗亂，不肯由著她的意思來。

  但她這會兒，卻是變了主意。

  她好歹也是在秦樓楚館偷過酒喝，在宮裏的膳房中，偷吃過燒雞的狐狸，見識也算廣了。

  什麽陰私算計、刀光劍影，是她沒有見過的？

  就算是沒有親眼瞧見過，她聽也是聽過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