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淩本有心想要問一問，君狸方才急著去追那婦人，究竟有什麽名堂。

  他莫名其妙就遭受了這一頓不白之冤，心裏火氣自然大得很。

  可他驕傲隨性慣了，又拿君狸沒轍。

  他料想著，若是他問了君狸的去向，隻怕他剛才挨的那一頓好打，就此瞞不下去了。

  礙於這個緣故，蘇北淩便隻好忍了又忍，生怕自己一下子沒忍住，就傻傻地問了出來。

  “吃什麽？”

  君狸怔了怔，略有些詫異地瞧了一眼蘇北淩，心道沒想到他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要吃東西，果真是受的苦還不夠多。

  說到吃，蘇北淩的眼就亮了亮，語氣也輕快了幾分，隻道：“城西有家賣餛飩的，卻是不錯。他家做餛飩，大概也有三四十年的光景，手藝是很不錯的。我已經派了人去，我們隻在這兒等著，一會兒就能吃了。”

  蘇北淩本打算，同君狸兩人慢慢地走過去，順道體會些熱鬧的景致，頗有些意味。

  而眼下，他聞著自己身上，那股子好大的雞蛋腥味兒，已然是沒有興致。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隻能暗道一句，這西越國的百姓，日子總歸是好過的，連新鮮的雞蛋都能夠扔來扔去。

  別看蘇北淩花起銀子來，大手大腳，毫不吝嗇的模樣。

  但在這些細枝末節上，他可是摳門得很，要不然也積攢不下這許多。

  君狸聽了他這話後，順道就在他身旁坐下，用手帕隨意拂了拂桌上的灰，就靠了上去，臉上笑眯眯的，隻道：“這會兒，剛好有空了。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興趣同我講上些話。不論是那出海的漁民，還是那香蕊姑娘，我都是樂意聽的。”

  君狸難得有個機會，能瞧一瞧戰神的樂子，哪裏還會有放過他的道理？

  她這樣想著，臉上又笑吟吟地補充了一句，隻道：“倘若太子殿下害羞了，也不必勉強說出來。殿下已然行了冠禮，就是有幾分荒唐，也是使得的。”

  蘇北淩隻得苦笑，順手拿過茶壺來，給君狸滿上了一杯茶，無奈地說道：“容姑娘，還請喝茶吧。瞧你，說的是什麽話。我盡管出身顯貴，人又生得比尋常人更加伶俐幾分。故而少不了有美人喜歡，但我又怎麽會是那沒有誌氣的，隻一味地貪花好色，壞了身子？”

  蘇北淩這一番話，卻和他之前，所顯露出來的風流恣意毫不相幹。

  還平白添上了許多，少年郎君才會有的羞澀難言，耳後都有些淺淺的紅了。

  君狸見狀，便更要乘勝追擊，她本就是個性子要強的，嘴上總樂得要占據三分理。

  早先遇上容瑾，隻不過略讓了她幾分，她就差點要騎在人家頭上耍威風了。

  更何況，蘇北淩這會兒，便退讓得有些明顯了。

  君狸眼珠子一轉，流露出幾分狡黠的意味，湊近了蘇北淩，有些俏皮地說道：“這樣啊，我看那香蕊的作派，還以為她早就被許給了你，算作是娘娘呢。我剛一來，她就來殿門瞧我來了，生怕我搶了她的夫君似的，真不怕害臊。不過，你隻偷偷地告訴我一句……”

  “什麽？”

  蘇北淩見她眼尾上挑，已然有了幾分媚意，眼神卻還朦朦朧朧的，浸著水光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他立時呆了呆，直盯著她瞧，竟是有些移不開眼了，連心裏那點不好的預感，也直接忽略了過去。

  “那就是，”君狸嫣然一笑，拖長了尾音，“太子殿下，你年紀輕輕的，卻文武雙全。這隻怕有些不合常理，該不會練的是……童子功吧。”

  蘇北淩瞥見，君狸眼中那促狹的笑意，這才回過神來。

  他一下子坐直了，冷哼了一聲，故作平靜地開口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麽？也不看看本殿是什麽人，我可是西越國堂堂太子，又怎麽會練那斷子絕孫的太監功夫？”

  就算他想練那般武藝，他父王和母後，也是斷然不會容許的。

  西越國這一代，便隻有他這一根獨苗，連個公主都沒有，自然是寶貝得很。

  更何況……

  蘇北淩麵上就露出幾分不屑，冷淡地說道：“那童子功，雖說見效快，對我卻沒用得很，不過就是那等庸人追捧罷了。像我這樣，天生不凡，一生下來，便超出旁人許多的奇才，自然是不用這些的。”

  也不知蘇北淩打的是什麽主意，還是一貫如此。

  他這話裏話外，始終不停地誇耀著他自己，像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

  君狸不由得捂住嘴，偷笑了一聲，便又存心難為他，隻道：“太子殿下，既這般天資聰穎，十分不凡。不知比起王君來，又是如何？”

  這是什麽話？

  蘇北淩有些疑惑，按他的心意來說，他自然是要比他父王強上許多的。

  那個老頭子，長得不好看，脾氣差，動不動就摔杯子，宮裏精致的杯子、碟子，不知被他摔碎了多少個。

  蘇北淩每次瞧見，都心疼得不行。

  這可都是他日後要繼承的家業呀，就這麽被老頭子輕描淡寫地給摔碎了，又要少繼承幾兩銀子了。

  蘇北淩雖是有些疑惑，卻還是坦誠直言了，隻道：“容姑娘麵前，我也不說大話。照常理來看，我也不過隻比我父王，要好上一星半點罷了。”

  至少他不會像老頭子一樣，把銀子不當銀子瞧，老頭子砸碎了的玉杯子，他可都是收到一處了，再偷偷拿出宮去賣掉的。

  君狸彎了彎好看的眸子，麵上卻一派沉靜，正經得很，輕言細語地說道：“這麽說，太子殿下不是個雛兒了？方才我幼弟，幫我看了些王君的起居錄。王君如同殿下這麽大年紀的時候，還幸過不少宮女呢，少說也有七八百人，還時不時還會去一趟秦樓楚館。太子殿下，既然說比王君好上許多，豈不是已然過了千數？”

  蘇北淩的臉立時就漲紅了，他半晌說不出話來，連個冷靜些的神色，都擺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