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必顧忌
作者:狐歸綏綏      更新:2020-06-09 19:30      字數:2202
  “說什麽?”

  君狸見容瑾半晌不出聲,便好奇地追問道。

  容瑾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道:“你隻需告訴妖界的那幾個老家夥,你是我未過門的夫人,他們自會賣你幾分麵子。本帝製定這天下律法,我的夫人,自然是不必顧忌任何規矩。”

  君狸一怔,頗有些無語。

  她隻道是容瑾平日裏,玩笑慣了,連這事都拿來說笑。

  “我先走了。”

  君狸仔細將地上的畫卷,一一撿起,抱在懷裏,看著容瑾說道。

  容瑾並未有要挽留她的意思,仍舊懶散地斜臥著,嘴角含笑。

  君狸走出老遠後,方才聽見他說了一句:“明日,你就不必去天獄了,獄神皋陶會將秦寧帶來。”

  君狸隻頓了頓,有心要轉身,再同他說幾句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正好此時,一個梳著雙髻的孩童迎麵走來。

  他穿著件青色的小衣裳,層層疊疊地繡了數種花的圖案,脖子上還套了個檀色木質的項圈,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柳條鞭子,威風凜凜一般。

  君狸略微有些訝異,倒不是沒見過小仙童,隻是這孩童卻頗為老成,麵色稚嫩,神情卻是嚴肅得很,似乎並不好親近。

  “君姑娘。”

  君狸正思忖著,那孩童卻走到了她跟前,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這位仙友如何稱呼?”

  君狸剛出言相問,卻見那孩童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片刻功夫,就已走出了老遠。

  君狸微怔,卻也並不意外,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容瑾身旁,自當都是一群怪人。

  殿中,容瑾捧著一冊書卷翻看著,並不抬頭,隻道:“來了?”

  那孩童點了點頭,將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素色衣裳放在容瑾身旁,皺了皺眉,抱怨道:“尊上,怎也不知道,做些掩飾。木正這一路走來,可是被許多無所事事的仙友給絆住了腳步。”

  容瑾隻笑了笑,將手中攤開的書卷放在一旁,淡淡地說道:“嘴長在別人身上,管他們做什麽。”

  “這可不像是尊上平日裏的作風。尋常時候,誰不說尊上您高風亮節,眼下卻……”

  木正皺著一張圓圓的臉,似乎是極為不滿的,又接著說道:“方才木正來的時候,在門口碰上了那君姑娘,仔細瞧著,也並非有多絕色,姿色隻不過尋常……”

  容瑾聽到這裏,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又從身後的木架上抽出一卷書。

  這卷書卻是有些陳舊,即便是保存完好,也擋不住歲月氣息的侵蝕。

  容瑾用手細細摩挲著,眼中露出幾分懷念之色來,隨即又抬起頭,看著木正笑道:“你當真覺得她姿色不過爾爾?”

  這……

  木正顯然是不慣說謊的,聞言就有些不自在。

  他猶豫了片刻,才極不情願地說道:“尊上,須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過是紅粉骷髏,焉能長久?”

  容瑾聽後,卻大笑一聲,用手指著木正,不斷歎息道:“你呀,你呀……真是……”

  木正臉漲得通紅,連忙行禮,說道:“不知木正做錯了何事,才讓尊上如此失望?”

  容瑾卻坐下不語,不時翻動著手中的書卷。

  他並非是有意為難木正,隻是木正雖為人敦厚,有時卻太過方正,不知變通,實在也該敲打敲打了。

  容瑾的眼神一時晦澀難明,三十三重天上,並非全無爭鬥。

  眾仙也並非全都那般心口如一,他在這三清境時,還能護著木正一時半會可此處卻並非他久留之地。

  木正跟了他許多年,還是如此。容瑾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失望的。

  “尊上!”

  見容瑾不說話,木正猛地俯身跪下,又說道:“木正知曉,尊上一直對青丘從前那位帝姬,心懷愧疚……可她並未留下任何血脈,這位君姑娘也……”

  “夠了!”

  容瑾厲聲嗬斥道。

  他臉色很不好,卻是動了真怒,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

  木正的嘴微微動了動,還是將那句“君姑娘與她,實際也並無任何關係”給吞了回去。

  他未曾料想到,事情已經過去了近萬年,尊上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為神者,仙壽雖長,卻也並不是永無止盡。

  自洪荒開始,便不知有多少神仙羽化,又有多少神仙再次歸來……

  哪怕尊上,貴為青帝,數萬年的時光,彈指一瞬,卻也不能視作等閑。

  良久,容瑾方才平靜了下來,沉穩了心緒,說道:“此事,你休得再提。她是她,君狸是君狸,本帝心中有數,斷不會混為一談。”

  “木正明白!”

  木正連忙大聲應道,卻是有了些孩童稚氣。

  容瑾看了他一眼,心道木正雖少年老成,到底也比自己年紀要小上許多,卻也不必對他太過苛責。

  “起來吧。”

  容瑾重又坐下,淡淡說道。

  木正依言起身,故作嚴肅的小臉上,卻無半分不滿。

  容瑾瞥了他一眼,出言說道:“木正,你天性善良,這並無錯處。你不喜陰謀算計,便是本帝也不喜。倘若能簡單生活,誰又願意整日裏勾心鬥角,心血耗盡呢。可你不喜的,偏偏總會有人喜歡,待人處事,還需從容些,莫要太過天真,清濁分明,執念太甚,反失了初心。”

  木正臉上露出笑容,忍不住甩了甩手中的柳條鞭子,又嬉笑著湊到容瑾身前,說道:“木正明白,隻是在尊上麵前,木正用不著這樣。木正相信,尊上會護著木正的。”

  容瑾聽到他這樣說,卻是沒有再出言,隻是揮了揮手,示意木正離開。

  木正雖有些不解,但還是行禮退下了,他向來對容瑾忠心耿耿,從不肯忤逆於他。

  哪怕現在地位遠過於從前,也是如此。

  殿中,僅僅隻餘容瑾一人,他重又摩挲著那冊書卷,有些發黃的書頁,眼中露出幾分傷感和懷念之色。

  “我本是可以將這卷書,保存得更好些的。隻是這樣一來,我便記不清,你離開的時日了。這萬年來,恍惚間,總會以為你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