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與君初相識
作者:狐歸綏綏      更新:2020-06-07 19:06      字數:2217
  君狸猶豫了片刻,這才衝破了心裏那關,直白地說道:“從前我聽閨閣閑話,隻以為女子應當矜持,後來才道若是一味矜持,難免多思多慮,反倒是不美。故而今日你問起,我便照實說了。你於我而言,就像是故人。”

  故人”?

  容瑾心中一跳,麵上卻鎮靜得很,不動聲色地反問了君狸一句。

  他仔細地咀嚼了這兩個字,心中覺得頗有深意,卻又不願輕易透露底細,便靜待君狸下一句話的解釋。

  君狸略一頷首,忽又一笑說道:“我沒有長輩,‘君狸’這個名字,便是我自己取的。你救了我兩次,又待我頗為親近,告訴你無妨。”

  君狸的語氣有些歡快,應當是心情不錯。

  容瑾心裏也鬆快了些,有了心思來裝模作樣,好展示展示風度。

  他很優雅地揚了揚手,慢條斯理地說道:“請說。”

  若是忽略容瑾**的衣裳,以及大片裸露出的白皙的胸膛,他眉目疏朗,當真可稱得上是君子之風。

  隻是他現在渾身狼狽,故作正經,雖沒甚風範,但憑借著那副好相貌,倒是無端多了幾分正氣。

  君狸卻沒想那麽多,隻認為容瑾此刻要比平日裏來得親切許多。

  同她之間的距離,仿佛也沒差得那麽遠了,他就在她身邊,似乎是觸手可及。

  君狸心中不覺生了些暖意,忍住笑,開口說道:“‘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便是這句了。幼時,我跟在一位世家小姐身邊,整日裏也聽她念了許多詩詞。那時候,我尚且還未化形,大約是生性愚鈍,便隻記得這麽一句,以為頗有深意,就以‘君’為名。”

  那時候,君狸朦朦朧朧,並不知此中有相思意。

  最心心念念的,也不過是哪日裏,她真有那麽個故人,那人還恰好算得上是個君子。

  他來了,就陪著她。

  就算他沒有銀子、沒有多高深的修為、出身也一般,隻要他願意留下來,就好。

  君狸起初以為,蘇染就是她的那個故人。

  隻不過事實遠遠沒有話本子裏那般動人。

  容瑾沉吟了一會兒,麵上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隻道:“‘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天涯明月刀,朝暮最相思’,詩是好詩,卻是受盡了相思苦。我向來不太喜歡這些,聽了後,也就過了。”

  容瑾語氣隨意,話語卻似乎意有所指。

  君狸略一低頭,慢慢浮著水,就遊得離他遠了些,很快便到了池子的最角落裏。

  容瑾卻還猶自沉思著什麽,君狸偷偷瞟了他一眼,他也未曾發覺。

  君狸便猜想,他是因為她突然表明心意,一時之間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他。

  她有些懊惱,容瑾常常喜歡與人說笑,這回她如何就能當真了?

  如今倒好,在這三十三重天上,還餘下兩個來月的侍女生涯,也不知該如何熬過。

  君狸不斷胡思亂想著,試圖用這些正經一些的想法,來掩飾自己心中的疼痛。

  她慢慢伸手環抱住了雙臂,眼睛放空,卻發覺自己渾身還是溫熱的。

  君狸不由得自嘲一笑,那會兒麵對蘇染的欺瞞以及他青梅竹馬的林舒窈的譏笑。

  那般狼狽的情景,她不過隻覺得損傷了些顏麵,而如今……

  君狸用手捧起水,來澆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清醒。

  她如今,怎麽就這般輕易地為容瑾破了例,坦誠了內心。

  百年相處的情分,也不敵與容瑾見過幾麵,莫非她也是個負心薄情的?

  你怎麽又跑得那麽遠?”

  容瑾收回思緒後,就見君狸躲在角落裏,埋著頭。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由生了些莫名的情緒,連忙問道:“可是衣裳破了,見不得人了?”

  君狸方才滿腔的柔情,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突然認為,為容瑾這個喪盡天良的男人傷情,簡直是天底下頭一件大蠢事。

  別的柔弱女子就算表錯了情,好歹也能換來心儀男子,頗為溫柔地安慰一番。

  可她換來了什麽,這分明是換來了容瑾更多無情的嘲諷與譏笑。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君狸以為這句話大約是年代已久,與現實大抵還是有些出入。

  比如說此刻,她認為她同容瑾隔的,那已經不算是層紗了,那隔的簡直是數萬個臉皮特別厚的蕭韶啊。

  君狸懷著熊熊燃燒的怒火,抬起頭,忽而粲然一笑,才咬牙切齒地對容瑾說道:“何止是見不得人了,更是見不得你這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才華橫溢的衣冠禽獸!”

  君狸說完後,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覺心中平和了不少。

  她其實還有不少市井話,都沒有罵出口。

  這般文縐縐的,倒也不是礙著容瑾的身份,不敢對他太過無禮,不過是擔心他真動了火氣。

  容瑾若是真的心生惱怒,依照君狸目前的身份,隻怕再見他一麵,也難了。

  於是她隻好這樣半是打趣、半是真玩笑地說了一大通,不是她笨嘴拙舌,連幾句惡毒話也不會說。

  隻是害怕……害怕這個她莫名其妙就依賴上的容瑾,從此後便不肯搭理她了。

  容瑾原本還有些擔憂她心中不快,此刻聽君狸這般中氣十足地說了一大堆,就知曉她恢複了活力。

  他隨即就恢複了平日裏那懶散的模樣,慢吞吞地朝君狸而去,嘴裏還慢悠悠地說道:“小梨子,看來這溫泉水,果然有清心明目的作用。我原先還隻道是眾仙追捧,如今見你吐詞清晰,說話很有一番道理,就知傳言不虛。”

  君狸再次忍了,想要抓花容瑾那張討人厭的臉的衝動。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道:“不知尊上此話何意?”

  容瑾笑了笑,心道她果真還是生氣了。

  君狸一貫對他不夠尊敬,平日裏心情好了,便直呼姓名。

  她心情一不好,便要麽稱他“尊上”,要麽稱他為“青帝”。

  這作派,還真跟他有幾分相似。

  沒什麽意思,誇你而已。”

  容瑾方才說漏了嘴,又疑心君狸也同他一般,喜歡咬文嚼字,有心要把君狸的注意力從那上麵給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