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鬥茶令
作者:被打的兔子      更新:2020-05-20 23:45      字數:2410
  周五娘子也並未向她引薦各位小娘子,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身邊這位小娘子的身份。聽她說話,很是可愛,便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怎的這般有趣?”

  小娘子聞言,臉微微一紅:“哎呀,我都忘了向姐姐介紹自己,我叫蕭思,家中行九。”

  蕭府的姑娘?柳夷光心道糟糕,是壽陽郡主的對家。

  “蕭九娘子,幸會。”

  蕭九娘子的臉又一紅,柳娘子的聲音可真好聽。

  “柳姐姐,你可以喚我思思的嘛。”

  完蛋,這小娘子好生可愛。真叫人難以拒絕。

  “思思,幸會。”

  蕭思又是一陣臉紅。

  眾貴女將自己的茶具一一擺放了出來。柳夷光看著周五娘子擺放出來的一共十二樣:烘茶爐、木茶桶、碾茶槽、石磨、茶葫蘆、茶羅、棕帚、茶碗、陶杯、茶壺、竹筅、茶巾。

  她的這套茶具看上去頗為古樸,尤其是黑釉兔毫文的茶碗,看著賞心悅目。

  鳶兒將她的茶具取了來,柳夷光淡定地擺放好。她的茶具並非出自名窯,勝在樣式別致,花色清雅。

  蕭思見了,好奇道:“姐姐,你的茶具好似同我們的不一樣。”

  柳夷光笑了笑道:“我吃不慣煎茶,這一套是泡茶的茶具。”

  “我還從未聽過這種吃茶方法。”

  何三娘子麵帶譏諷:“我倒是聽聞,那些平民之戶,吃不起茶,便隨便在山上采些野茶用來泡水喝。這也能叫茶?真是可笑。”

  真是,到哪兒都能遇上這樣狂秀得這般俗氣?茶葉本就以天生天長為佳,山中野生的茶樹飲露餐泉,吸收日月精華,品質未必就不如高價買來的。我師父也是自己上山采野茶,有何不可呢?我聽何三娘子之言,便知道你根本不了解泡茶之法,隻一味的鄙視,未免太過狹隘。茶就是茶,或許茶技有高低,但飲茶之法卻無貴賤之分。”

  她這話說得並不客氣,甚至有幾分咄咄逼人。

  在座之人,大部分都沒有聽過泡茶之法,而且,她的師父,不就是寺裏的某個尼姑,估計也是窮得隻能上山自己采些茶葉泡水喝,還將這個法子當寶貝似的傳授給她,她還當寶貝似的來這裏獻寶。

  要不怎麽說,這些從外地回帝都的,委實難登大雅之堂。

  何三娘子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冷笑一聲:“那咱們姐妹們就等著見識柳大娘子的泡茶之技。”

  “好說,”柳夷光神采煥發,眉目飛揚,“敬請,拭目以待。”

  可真是……囂張啊!

  蕭思眼睛亮晶晶的,滿臉崇拜。那日聽姐姐說起拜月宴上的事,她便對柳大娘子十分好奇,今日一見,當真如姐姐說言,是個自信到無畏無懼的人。

  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柳大娘子的茶藝絕對很高超。她現在,真的是翹首以待。

  周五娘子不想場麵更加難堪,便打著圓場道:“怪我沒有事先與柳大娘子說清楚規則,這一次就讓柳大娘子用泡茶之法鬥茶。”

  何三娘子哼了一聲,卻還是給了周五娘子幾分麵子。沒有反唇相譏。

  其餘的小娘子,不想參與到她們的爭鬥之中,冷眼旁觀。

  “五姐姐,快開始鬥茶令吧,我近來得了好幾本孤本詩集,裏麵有不少寫茶的詩呢。”周七娘子軟軟糯糯的撒嬌。

  一人玩笑道:“是呢,若再不開始,七娘都要將這幾句給忘掉了!”

  眾人友善發笑。氣氛好了很多。

  周五娘子寵溺地看著七妹,笑道:“好,那便開始。”

  為了照顧頭一回參與的柳夷光,周五娘子提議從她這裏開始。她便也不謙讓,開口說了一句:“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眾貴女:???

  怎麽一來就是自己沒有看過的?

  承認自己沒有看過很丟臉,可若是她杜撰的呢?

  曾十娘子皺了皺眉,問道:“不知柳大娘子這首詩出自何處?”

  她這才反映過來,她念的是上輩子背過的詩詞。大夏可沒有……

  “是前朝一位隱士詩人杜耒的詩作,全詩為‘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我也是偶然得到他的詩集,覺得此詩意境極佳,情意甚濃,令人心生喜悅。”

  詩是好詩,若是真有這麽一位詩人寫了這麽一首好詩,即便是隱士,也不該籍籍無名。可是吧,這首詩又的確不像是她能杜撰出來的。

  隻能算她過。

  柳夷光垂首淺笑,又聽她們念詩。大部分都是她沒有聽過的,不過這樣更好,使得她的儲備更為充實。

  一輪下來,已去了二十句。又輪到她了。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這回不等她們問起,她便答道:“這是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詩人名喚白居易,詩題《山泉煎茶有懷》。”

  又是她們沒有聽過的詩人!

  她到底都看了些什麽書?

  可是,她說得這麽真,眾人無法,也隻能算她過。

  第二輪,有四人未接上,直接出局。還剩十六人。

  她自己也驚訝,居然有這麽多寫茶的詩?

  輪到她了,她片刻都未思索,張口就來:“琴裏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同樣,又用極快的速度解釋:“此詩仍為詩人白居易所作,詩題《琴茶》,全詩為:兀兀寄形群動內,陶陶任性一生間。自拋官後春多醉,不讀書來老更閑。琴裏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窮通行止長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

  “不是,這位詩人的詩寫得這般好,怎會籍籍無名?”

  終於有人發出了疑問。

  柳夷光沉著道:“詩人自己也說了他任性嘛,想必是不想為名利所累,才掩藏自己的才華。”

  一位娘子感歎道:“真名士自風流,隱士能隱成這樣,著實令人歎服。”

  說著自己主動退出了鬥茶令,讓人拿紙筆來,到一旁將柳娘子念的三首詩謄寫下來。寫完之後,還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想從她這裏聽到更多佳作。

  三輪過後隻剩十位。

  “一定要茶字的是麽?茗行不行?”

  周五娘子道:“一定要帶茶字。”

  柳夷光微微一笑,道:“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念完之後,室內安靜極了。

  “納蘭容若詞一首詞牌名《浣溪沙》。”

  拿筆的小娘子筆飛速地寫下來,一邊寫一邊念,被詞中的深情所感,語言帶著些悵然。

  這樣的詩人,她們居然都沒有聽過,真叫人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對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