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鬆醪
作者:被打的兔子      更新:2020-05-20 23:44      字數:2168
  聽到湖麵有細微的聲響,她忙扯起魚線,一條魚掙脫了魚鉤,甩著尾巴叼著魚食悠閑地走了。遺憾。她隻能又重新係上魚食,將魚線甩得更遠一點。

  “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大晚上的,突然出聲,是會嚇死人的!

  當然若是這人是睿王的話,她隻能將驚懼和怒氣忍下,立刻站起來行禮。

  “罷了,免禮吧。”她還未跪下,睿王就開了口。

  她很願意從善如流,昂首挺胸地站著,想要站出不輸於睿王的氣勢來。祁曜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卻全然不懂得這小丫頭的心思。

  “夜已深,你不睡覺,到這裏來做什麽?”睿王再一次問到。

  “晚上沒吃飯,餓得睡不著,便想出來找些吃的。”說著眼睛瞥了一眼湖中央。

  祁曜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湖中,眼疾手快,俯身拿起魚竿,穩穩地扯起魚線,一條肥美的魚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就落入了他的懷裏。他牽起衣袍,將魚網住,倒是有些少年氣。

  她反應慢了半拍,倒是讓睿王的衣服遭了秧。

  “抱歉抱歉。”她立刻拿了竹籃過來,將魚接了過來,一條二斤重的紅眼鱒在框裏做著最後的掙紮。她瞥了一眼睿王被汙的衣衫,語氣頗為愧疚。

  “無妨。”祁曜突然想到,她右手受傷,怕是不太好殺魚,“你的手……不然我讓人……”

  “額,無事無事,我這不是還有左手嗎?”柳夷光摸了摸光滑的魚肚,笑得很是溫柔,卻如此滲人。

  祁曜看著她左手拿刀右手輕輕按著魚頭,隻不過三兩下就將魚肚剖開,以刀刃掏空內髒,動作行雲流水,讓本該血腥的場麵變得有觀賞性。她的刀工竟如此精湛,倒像是下了幾十年功夫。

  待將內髒處理幹淨,便用特製的香料將魚醃漬著,又立刻開始生火,上烤架。

  這樣寂寥的夜裏,看著她自得自樂地忙碌,倒讓他心生幾分愉悅。他便走到靠椅處躺下,上了魚食,將魚線甩了出去。晚間垂釣,倒也很有意思。

  烤魚滋滋作響,魚香很快彌散開。

  她一拍腦門:“哎呀,酒…酒…還沒挖。”隻是現在魚也撂不開手。

  聲音雖小,祁曜聽得清楚,便放下魚竿,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問:“酒埋哪兒了?”

  “那棵鬆樹,順著石頭往下挖。”柳夷光很是自然地將小鏟子遞過去,朝他甜甜地笑道:“麻煩您了,不過婢子這鬆醪絕不會令殿下覺得不值。”

  祁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輕歎一聲,這丫頭還真是得意忘形,恐怕是忘了今日為何挨打了。她這樣的性子,到了端親王府,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酒埋得不深,輕輕鏟掉表層的土,扯出一個酒壇子。用袖子拂去粘在壇子上的塵土,揭開陶土做的封口,一股濃鬱的鬆香撲鼻而來,果然好酒。

  “香吧?”她亦聞到鬆醪的香味,香醇得很,這裏果然是塊寶地。“這可是古方釀造的鬆醪,費了不少功夫呢。”

  “哦?那今日可是偏了我。”祁曜語氣鬆快,多了幾分煙火氣,也更平易近人了些。

  魚已烤好,她用芭蕉葉將烤魚包好,放到一塊大圓石上,又從假山之中拿了兩套餐具來並兩個酒碗,倒滿了,遞與祁曜一碗。

  “同是天涯無眠人,我先敬你一杯。”

  他從她手中接過酒碗,甚是奇怪地看著她。說她拘謹,有時又很灑脫;這上下尊卑,她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罷。

  “味甘餘而小苦,歎幽姿之獨高,東坡居士誠不欺我!”她也是第一飲鬆醪,黍麥的甘,鬆脂的香,都令人回味。

  “東坡居士?聽起來是位隱士。”祁曜不過是隨口問道,倒是讓她緊張了一番,“這個麽,我不知道怎麽說,隱士倒不算,是個極有才華的吃貨。”她這可不算是說謊,蘇先生若不算吃貨,那也忒辜負那久負盛名的東坡肉了。要說釀鬆醪也是去歲炒鬆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他的《中山鬆醪賦》,便又想起她前世研究過古方鬆醪,可惜未成,隻得了個半成品。又想著反正閑著也無事,不若繼續研究,倒還真的讓她研究出了門道。她在莊子裏埋了不少酒,可這鬆醪才三壇。

  她不過是淺淺地抿了一小口,就將酒碗放下。夾了一片魚肉放到祁曜的餐盤中。

  “殿下可以嚐嚐這魚,烤得可成功了,皮焦肉滑,撒上了秘製十八香。”柳夷光給自己也夾了一片,紅眼鱒肉嫩,入口即化。也多虧了她出神入化的廚藝,才能在這麽簡陋的條件下將這魚烤得這樣完整。

  “殿下,禦膳房是什麽樣的,禦廚們做的飯菜一定很好吃吧?”

  她突然發問,祁曜倒不知如何作答,他從未踏入過禦膳房,對吃食也不甚挑剔。但她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瞧我笨的,禦廚做的菜當然好吃了。”她抿了一大口酒,語氣帶著一絲惆悵:“其實吧,在雙柳莊有什麽不好的,山珍河鮮,食材豐富得很,即便莊子上沒有,去陽城趕集也能買到不少好東西。”

  她早上話不多,到了晚間話竟多了。祁曜看向她,瞥見她臉頰兩團紅暈,像極了晚霞。

  “哎,都怪我長得太好看了。”她的語氣更加悵然。

  祁曜咳嗽一聲,端起的酒碗又放下了,很認真地看向她。長得好看的女子他見了不少,但是敢於這樣宣之於口的他還從未遇著過。

  “你看我臉小吧?眼睛大吧?睫毛長吧?鼻子挺吧?嘖嘖,怎麽就生成這樣了呢,簡直太厲害了!”

  祁曜哭笑不得,含糊道:“嗯…嗯…”

  “唉,長得好看真麻煩。”她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臉,眯著眼睛看著祁曜,“睿王殿下,你也長得好看,覺得麻煩嗎?”

  這是什麽問題,他隻覺得自己平日的書都白讀了,麵對她接連的發問,詞窮得很。

  “還好、還好。”

  他現在確定,這丫頭是喝醉了。之前聽說釀酒師都是千杯不醉,她這才兩口,居然就醉成這樣,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