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完窗花，顧思哲幹脆盤腿坐在了走廊上。

  雖然還未到除夕，但遠處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讓他察覺，年味兒越來越濃了。

  直到腿腳開始發麻，顧思哲才僵硬地站起身來。

  這時，旁邊的門開了。

  蘇謙瘦長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顧思哲眼中，在黑暗之中，整個人形同鬼魅一般。

  不知怎地，顧思哲想起那日在小樹林裏看見蘇謙對李清卓下手的樣子。

  那可是實打實的拳頭，之前比較過自己和李清卓的身形，李清卓是吃虧的那一方。

  李清卓不僅是實力上贏不過蘇謙，還有就是本身自己就理虧吧，這也是那日為何沒有見他還手的原因。

  是出於愧疚還是根本不屑與蘇謙動手？

  顧思哲盯著蘇謙看了許久，直到蘇謙也意識到轉過身，狐疑地看著顧思哲為止，他才停下視線。

  蘇謙手插在口袋裏，眺望著遠處黑夜中盛放的煙花，佇立良久，才把目光轉移在眼前的窗花上麵。

  “謝了。”

  顧思哲被突如其來的道謝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撓了撓臉頰，默認了這謝意。

  “這樣好的煙花，她再也看不到了”

  刹那間，煙花的亮光照亮了整個長廊，也照亮了蘇謙的側臉。

  下一秒，蘇謙眼中的光又隨後暗淡了下去，不留痕跡。

  蘇謙看到這煙花不免有些觸景傷情，在這闔家團圓的時刻再度想起了池鳶尾。

  “等我過兩天回家的時候，我會去好好拜祭一番鳶尾學姐的。”

  話從顧思哲嘴裏不由自主地說出。

  蘇謙愣了幾秒，喉嚨動了動，想要說什麽，但是顧思哲並沒有聽清。

  “什麽？”

  “替我說聲抱歉吧。”蘇謙幹癟的軀殼裏開始發聲。

  顧思哲看到蘇謙的那副表情就不言而喻了。

  蘇謙所說的抱歉，大約是對沒能去x城祭奠池鳶尾而感到內疚。畢竟，蘇謙還從未去過池鳶尾的家，就中途遭遇了這等變故。

  “好。”

  自己一定會替蘇謙好好祭奠的，顧思哲記下了這個約定。

  聽到爆竹聲的蘇睿剛出門就看見顧思哲和蘇謙一同站在廊上交談，順便湊了個熱鬧。

  “老顧，我老哥和你說了什麽這麽起勁。”

  顧思哲剛想說什麽，但是蘇謙冷冷地說了句“沒什麽”。

  見蘇謙如此這般，顧思哲也不好說什麽，隻得轉移了話題，而蘇謙，再一次消失在了夜色深處。

  “真是沒勁。”蘇睿顯然對蘇謙的回答不滿，但是再深究顧思哲也沒有什麽完整的答案隻好作罷。

  “真快啊，明天就是除夕了呢。”蘇睿看著不斷升落的煙花感歎道。

  “是啊。”

  “蘇睿”

  “什麽？”

  “你叫我來”顧思哲本想說些什麽，但嘴半張著許久，沒了下文。

  “怎麽了？”

  “不，沒什麽。”顧思哲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不知為何，蘇睿突然接上了顧思哲說了一半的話。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說著，蘇睿轉過身，整個人靠在玻璃上，看著空曠的客廳，沉默許久後，回答著顧思哲。

  “睡吧。”

  被猜中了心事的蘇睿應了一聲也隱匿在了黑夜中。

  顧思哲突然覺得有一絲歉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窗外的煙花終是停了，長廊再一次陷入昏睡中。

  這片刻的寧靜被手機鈴聲打斷，是池蔦蘿的消息。

  明日，就是除夕了。

  顧思哲決定除夕過後，初一就動身。

  顧思哲覺得自己是個愚者，突然好像漏掉了什麽。

  是車票

  顧思哲一開始設想直接買一張去池蔦蘿家那邊的車票，介於春運的緣故，之前也大致瀏覽了一番，除了火車票之外就沒有直達的長途車票了，這讓顧思哲有些懊惱。

  池蔦蘿新家所在的城市卻唯獨隻有火車直達這一條路徑，這會兒，估計連站票都沒有了，顧思哲沒有再去浪費時間在手機上，緊接著部署接下來的計劃。

  l市這一條線是可以完全抹去了，現下隻能寄希望於x城的長途車站了。

  顧思哲記得來之前，曾看到過線路圖上有去池蔦蘿那裏的直達長途汽車，是流水車票。

  算了，反正行李箱等不必要的東西還是要放回家的，還是折回x城一趟好了，顛簸一點也無所謂了。

  倘若初一早晨開始動身的話，五、六個小時的車程，到了x城的時候大約也是正午左右，收拾一番，也不過才下午，接近傍晚。

  不出意外，可以買到晚上的票，借著晚上的困意，再顛簸也會昏昏沉沉睡過去，就這樣將就一晚也未嚐不可。

  隻是不曉得，接下來的計劃會不會一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順利，池蔦蘿的父母，會將自己的女兒交托給自己嗎？

  x城對於池家來說就是一個禁忌詞語，一旦提起，池家所有人都會被這傷心往事席卷而來的洪流所湮沒，這是顧思哲不想看到的。

  等到那日，自己一定要避開這個禁忌詞。

  “相信我。”顧思哲將三個字毫不猶豫地發送了過去。

  收到消息的池蔦蘿，看到三個字之後，舒展了眉頭，緊緊攥住手機放在心頭。

  顧思哲現下是自己能回x城的唯一關鍵，這個時候可不能出了岔子。

  如果，顧思哲的計劃可行，就能再次回到那裏，將姐姐生前所有的遺物翻閱出來。借著顧思哲敏捷的思維說不定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姐姐我一定會還原真相的。”

  顧思哲就是外麵霧蒙蒙夜空的一縷星光，將在這片光輝下仰望著他的自己救贖。

  池蔦蘿望了望窗邊畫架的那幅未完成的畫稿，走了兩步，慢慢撤下了它，小心翼翼地封存好，放進了行李箱。

  池蔦蘿此行想要在x城多待一陣，那個多次在午夜夢回出現的小城。雖然有著很多自己不想回憶起的事情，但是，那是唯一有著姐姐和顧思哲存在的地方。

  若是，若是和顧思哲一同回到那個地方，顧思哲會不會記起？

  會嗎？

  池蔦蘿癡癡地望著外麵那依稀可見的星辰，心中默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