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作者:
淑久 更新:2020-05-20 22:42 字數:4466
怎麽會沒有用呢?任掌主陷入了沉思,明明的感受到了近些日子來陸姑娘身上與靈獸之間似乎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牽絆,難道他猜測錯了?
掌問杵著眉頭,難道是因為血液不夠多?所以沒什麽效果。
又或許是這三十年來靈獸最近吃的太雜了。
他伏在石案上的手頓了一頓,若真的沒有用………
……………
院子裏有兩株千年的枯藤,繞過枯藤再穿過回廊,到了臨亭,亭子背後那座花園立著的兩個人影,冷靜地對峙著。
抬眼望去,外頭那株木葉子已經掉得差不多了,疏疏密密地在秋風中搖晃,襯的天色愈發的清淡高遠。
寒風細細地探進來,一縷縷地撲在了燭光上,光芒閃爍。
半響,那兩道長長久久的人影似乎動了一下。
任遠意望著宋承承,思忖著宋承承的來意,她雖然無理取鬧了些,但是她的行事也必有目的。他對宋承承也不算是了解,但是稍稍的多想一下多少也懂得宋承承興師問罪的門道。任遠意良久才道,“你認為是我將陸溪瓷藏起來呢。”
宋承承一愣,聽說陸溪瓷不見,她的第一反應的確是有過這樣的想法。
任遠意在宋承承不解的目光中,慢慢的勾起嘴角,笑了笑,見宋承承無言,任遠意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笑意更加的起伏,肩膀一抖一抖的,半折的影子投在了牆上,顯得有著幾分扭曲。
宋承承看著外頭落下的葉子,轉過頭來瞪了他一下,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一腳踩到任遠意的腳上去,惱羞成怒的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任遠意躲了一下,背過著手,慢條斯理的道。“這樣做,對我有什麽好處,對她有什麽好處,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去告密。”
“那你為何不著急?”宋承承狐疑的看著他,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這才是他的手段。她本是半點不信的,可仔細想想,的確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任遠意有些好笑,“我著急有用嗎?”
宋承承陷入了沉思,上前了一步。
任遠意隨著宋承承的前進,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眉色淡淡。
宋承承從小這樣的宋家長大,所見所學遠非尋姑娘能比,隻從任遠意這小小一個舉動中,便輕而易舉地感覺到了對方對她的冷淡。
宋承承見此,是真的惱了。她哼了一聲,看著他被燈光暈染得有些柔和的側影,強迫著自己暫時不要想太多,隻道。“你真的要娶我啊?”
“你怎麽想的?”任遠意似笑非笑的看著宋承承。
世界安靜極了,仿佛周遭隻能聽到他們倆說話的聲音,宋承承定定地看著任遠意許久,才不屑地抬了一下眼眸。“你應該不喜歡我才對。”
“你又是真心愛慕我?”任遠意不動聲色的反問了一句。
………………………
任堂主從甬道裏的密室出來之後,便去無鄉長老的屋子,門沒有關,風呼呼的吹過去,像破了洞的一個破布一樣,任堂主歎了一口氣,也沒有什麽猶豫,徑直的走了進去,剛入了屋裏頭,便聞到了彌漫在屋子裏頭的著濃濃的酒氣。抬眉,任堂主看向屋子裏頭的主人,此時屋子裏頭主人披散這長發,發遮住了他的麵容,長發順著他的臉一直蜿蜒而下,散到了雲塌上。
“又有什麽事?”無鄉長老依舊是抱著他的葫蘆,沒人也看清無鄉長老究竟是怎麽將酒罐裏的酒灌入口中的,一下子葫蘆就空了,咚的一聲,被他毫不客氣的扔到了地上去。
任堂主看得心頭一緊,心下沉了沉,看著無鄉長老這般清晰的問話,一時之間又猜不準,到底是清醒的還是不清醒的。
三十年前,從修仙界的戰場回來之後,大家都說無鄉長老瘋了,但是是無鄉長老瘋了還是眾人瘋了,誰也不知道。
任堂主人受到了掌門命令,也沒有在東奔西顧,而是來一趟無鄉長老的屋裏,任堂主看著他這般的模樣,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替他關緊了門窗。
任家有五位長老,掌門,無生長老,無鄉長老,任堂主,長明長老。如今,真正有實力的也就任堂主和長明長老了。掌門當年為了救無鄉長老曾幾經生死,最後無鄉長老是活著卻也成了半個廢人,而掌門回來之後,傷便一直不曾好過。
無生長老的屍骨至今都沒有找回來,而長明長明,任堂主甚至都不知道長明長老能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人”。
“就我們兩個,師兄不必顧忌什麽……”任堂主擺出一副同無鄉長老交心的姿態,虛虛實實,徐徐圖之。
這麽多年以來,無鄉長老心中也有愧的,要不然也不會為他們辦事。
無鄉長老半點沒有理任堂主,還是重複著那句話。“有什麽事?”
任堂主心念轉過來之後,便變得鎮定了許多,他是內心洶湧,麵上卻看不出來。
“你也不能怪咱們師兄他們近功極利,可是,若沒有幽靈花,無明他………”任堂主眉色斂了下來,目光亦是非常複雜的,看著無鄉長老,垂在兩側的手微微地握緊了。
從無虛門派將那隻靈獸抓回來的時候那叫靈獸,如今在任家養了三十年已經不能叫做“靈獸”了。
“我知道了。”無鄉長老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理任堂主,起身顫顫巍巍地抱著他那隻葫蘆,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外頭去了。
任堂主目光一頓,微微的提高了一下聲量,“師兄,你忘了嗎,忘了死的那般淒慘的無生師兄了嗎,我們這是為了長鄉鎮好,為了你好。”
……………
此時,“落月”居,上頭一輪月圓潤而蒼茫。,泛著冷冷的清輝。
房內依然掛著密不透風的紗簾,四周窗口封死,止餘了門前一隙,屋內多半黑漆漆隻亮著一盞薄燈。
一就在簾幔之後,一人守著一豆的燈火。
在黑夜裏,漫天纏繞的黑線恍若掌控力量的神祗,任來任去,然而,未成形的黑影一下一下地被切割的支離破碎,未知的,始終沒有露麵的“魔”如影隨形,就像是暗夜裏消失不見的影子。
燈火的映照下是一張毫無血色的麵容,火色明澈湛黃,裴易錚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黑影,手指百般無奈地在纏繞著身上的繃帶,他垂眸,周身散發著遠超於同齡人的寧靜氣韻。
良久,裴易錚看著那一團竄來竄去的,黑氣涼涼的笑道。“外頭動靜鬧得很大,你這團黑氣要成為一團死氣嘍。”
黑影一時微怔,看了裴易錚一眼,也不敢說什麽,隻道“我離不開這裏。”
說著,黑影停下來了,裴易錚眼睛終於不花了。
裴易錚猜著了,卻故作驚訝:“哦?”
黑影抬眸打量他,隻道:““我離不開這具身體。”
許是真的有事有求於裴易錚,黑影此時對著裴易錚一副隨時要病死的尊容,神情間也並不見初見時的幾分倨傲,反將姿態放得更低:“你感受到了沒有,從踏進長鄉鎮的開始,這裏似乎……圍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死氣。”
黑影擰著眉頭,那股死氣在他死了之後,似乎一直如影隨形,那暗無天日的牢籠裏,一刀一刀被淩遲的畫麵又湧了上來。
裴易錚斂了眸,他原本就有打算,隻是沒想到黑影如此直白,先開了口。不過倒也好,免去他再費什麽口舌了。想著,裴易錚便道:“你是想托我,帶你離開還是殺了它嗎?”
如果黑影不配合裴易錚此時的這副身體倒還一時之間也奈何不了。
黑影鷹隼似鋒銳的一雙眼底,劃過了一縷幽光,定定看著裴易錚,隻道“你想借我的力。”
裴易錚這借,還會還?
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裴易錚將手心放在手背上,才發現手指尖已失去了溫度,他不鹹不淡的扯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還活不活著……
………………
漆黑的夜晚,寂靜陰森,外麵的風陰冷的嚎叫著,時不時可以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現在已經午夜時分,黑夜讓一切邪惡的東西有了麵紗,越來越濃重的夜色仿佛吞噬一切。
陸溪瓷牙齒彼此打架,全身哆嗦,仿佛魔鬼已經抓住她的一隻腳似的。
骷髏頭給自己披上了一件紅色衣裳,慢吞吞的走著,有隻乖順兔子識得主人,親昵地蹭骷髏頭白骨掌。
可站在屋簷下,有了自己思維卻無法控製自己行動的陸溪瓷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清楚地看見,骷髏頭另一手竟已動作嫻熟的掀了那隻兔子的頭蓋骨,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的修辭手法,隻聞到了一聲古怪的叫聲,瞬間骷髏頭周遭的東西變化成了一堆泥土。
骷髏頭把玩著一根長長的精致的發簪,空洞的眼睛突突的睜開,這時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眼神遲鈍地僵硬地轉過頭來看著定定陸溪瓷。
陸溪瓷聽見她的動脈在兩邊太陽穴裏如同兩隻鐵錘似地打著,胸中出來的氣也好像是來自山洞的風聲。
恐懼一時蔓延到了自己的頭腦,將她的思緒攪得天翻地覆,冷汗一直從背下一滴一滴的落下,一股寒意從腳底生了出來,她覺得自己的手腳冰冷,想呐喊,想呼喊,想逃跑,身體卻無動於衷的立著,她呆呆地看著那一撮化為泥土的物體。仿佛那直直的,沒有任何修辭手法就被掀著頭蓋骨,那便是她的下場。
就算她陸溪瓷不是天命之女,她也不想死了這般的慘烈吧。
陸溪瓷一時便既然控製不住的,發出了一聲古怪的驚叫聲。
陸溪瓷被恐懼圍困了,恐懼使她的兩肘縮緊在腰旁,使她的腳跟縮緊在裙下,使她盡量少占地方,盡量少吸取不必要的空氣,然而除了有增無減以外,沒有其他可能的變化。
“噗嗤——”
有其他的死物,慢慢的圍攏過來,骷髏頭僵硬的轉了轉頭,古怪的笑了一聲,那笑聲仿佛能讓人感覺到她發自內心的喜悅。
陸溪瓷早就兩眼發黑,看著骷髏頭靜靜的離著自己還有一段的距離便停下了,耳朵裏嗡地一聲,覺得全身仿佛微塵似地進散了。
風平了,骷髏頭靜靜的坐著,也沒有向陸溪瓷走近,也沒有動,就這般僵硬的直直的站著,抬頭望著那一輪月色。
陸溪瓷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手腳早已沒有了知覺,冷汗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她看骷髏頭這般顯示的姿態,仿佛更像是在等著什麽人,她心裏頭隱隱的不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陸溪瓷從來沒有覺得這般的漫長。
外頭枯樹之外的烏鴉一聲一聲的叫著,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一腳淺一腳重。
有麵帶著微笑的人直直的朝著這邊走來,
明明是閉著眼睛的,卻仿佛使得路一般,直直的朝著這邊的方向走來。
骷髏頭心情愉悅,鋒銳的簪子穿進人的脖子時,一聲裂帛似的響。
“撲嗤撲嗤。”
那人似乎本能的吃痛頓時就騰起身,不知為何卻又陷入了一種夢境,一般麵帶著微笑坦然的接受了,大片的鮮血全噴了出來,濺在土裏。
然而這一刀又狠又準,人沒沒掙紮一會兒便倒下了。
陸溪瓷在一旁站著,跳動得很快的心像是要裂成兩半兒。
骷髏頭徑直的一腳踩到那人的臉上,嗤嗤一聲,陸溪瓷仿佛聽到眼珠子爆了的聲音。
陸溪瓷心頭駭然,六神無主,頭皮發麻,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湧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別過了臉,卻因為這個輕微的舉動,惹得骷髏頭注目了一下。
骷髏頭將手中的簪子轉了一圈,目光望著前方。
那裏,有人慢慢的走來。
同上一個人一般,緊閉著雙眼,麵帶著微笑。
“殺了他。”陸溪瓷腦子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整個思緒突然之間就混亂起來,她的眼神漸漸的呆滯,失去了光芒。
陸溪瓷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憑借著本能顫顫巍巍的撿起了骷髏頭扔在地上的那隻簪子。
有一陣一陣的風吹來,空氣裏有粘稠的味道,揮之不去。
她半跪在那駭人的血泊裏,一手攥著那柄沾血的簪子,一手輕輕地搭在了那似乎有幾分熟悉的麵容之上,注視著那人咽了氣,才慢慢起了身。
陸溪瓷甚至能夠清楚地看見“自己”此時的麵容像是毫無表情的,甚至,冷靜得過分。
陸溪瓷覺得有萬千斤壓在他胸口,腦袋裏有什麽東西爆裂了,碎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