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背後之人
作者:洛雪城      更新:2020-05-20 21:13      字數:3263
  “我也是巫教的。”丁若羽道。

  段良弓舞了個劍花,劍尖指向幽蘭道:“你是要插手定了?”

  他中指上戴了枚戒指,看起來似是綠鬆石的,日光落下熠熠發光。

  “不插手也行,你不與他們為難,化幹戈為玉帛,我絕無異議。”丁若羽丟給幽蘭一團紗布,讓她自行包紮。

  “那就對不住了。”段良弓做出愛莫能助的表情,劍鋒一轉,向她攻來。

  一眨眼的功夫,丁若羽身上便掛了彩。

  可是她不怒反笑,沒有握劍的那隻手上魔氣繚繞,散作紫煙於半空中消逝。

  一點綠光閃過,段良弓伸手接住,掌心是隻小小的蠱蟲。

  幽蘭在二人後方怔怔地望著,此刻方看明白,原來段良弓使了招聲東擊西,以劍為幌子,實則是想下蠱。

  一心二用,段良弓幾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下蠱上,急攻而來的劍勢看似淩厲,實則並不會對對方造成多大傷害。

  要麽中劍受點不算太嚴重的皮外傷,要麽中那要人命的綠蠱蟲,丁若羽當然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

  見對方沒中招,反而施放出魔氣抵禦,段良弓收回蠱蟲,心裏驚訝麵上卻表現得頗為平靜,冷冷問:“姑娘是魔族?”

  “尋常凡界女子。”丁若羽按住肩上的一道傷,掌心隱著金芒,以天族修複術迅速將傷口止了血。

  段良弓麵上的冷淡轉變為冷笑,劍招再至,不給她太多休息的時間。

  此刻幽蘭才如夢初醒,也提了鞭子在旁援助。

  見她越幫越亂,丁若羽忙叫她別來插手,一方麵也怕段良弓趁其不備,反倒將蠱蟲喂給了幽蘭。

  “那我做什麽?”幽蘭平日裏挺機靈一姑娘,這時卻呆呆傻傻的茫然不知所措。

  “對付那些侍衛去,莫妨礙我!”丁若羽大叫道,氣勁外泄,又挨了一劍。

  “我記起來了……”步步緊逼的段良弓忽然拉開二人距離,開口笑道,“姑娘便是當日關帝廟外劫走這群死士的人。”

  “記性真好。”丁若羽身如輕鴻,這一刻才完全放開。這還是她首次將樓雪教的劍法用於實戰,開始時並不能完全適應,一直擔心泄露自己原本的招式被段良弓這樣的高手瞧出端倪,是故被壓製得死死的。

  這麽多回合下來,她終於適應新的出招方式,終於找到戰鬥的感覺。

  但是,她身上已經多處受傷,不知還能再堅持多久,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

  再看向旁人的混亂戰局,傷者各半,這一戰也很快就要結束了。

  “為何一定要與死士營的人作對?聽說你們太子都已然放下了這些,為何你不能放過他們?”在第二次刺傷對方後,丁若羽問道。

  “太子?”段良弓嗤笑道,“鬱飛瓊放過那是鬱飛瓊的事,殺了你們是我的事,怎能混為一談?”

  “所以你實際上並不算是他的人?”丁若羽奇道。

  探聽消息的目的一覽無餘,段良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劍勢更密,迫得她一時間隻能格擋無法還手。

  “你願這麽想,那就當是好了。”他圓滑地道。

  “還是你個人與巫教有過什麽過節?”丁若羽絲毫不懼,看似節節敗退,實則章法未亂,又接著發問。

  段良弓哼了一聲,未做回複,眼裏卻劃過一縷恨意,暴露出他的秘密。

  “我猜你心裏有恨,又遇上了能幫你的人。漸漸有了自己的人後,才先從這些最底下的人開始動手。”丁若羽招架著,突然抽出空來也在他肩上劃拉出一道血痕。

  段良弓一驚,露出了更大的破綻。

  功力相近的兩人對決,最怕失手出錯,有時候一招就能奠定最終的勝負。

  丁若羽棄了劍,另一隻手中匕首一翻,貼上了他頸間大脈。

  “你背後之人,是何方神聖?”她上前一步。

  兩人打鬥中早已偏離混亂的戰場,她再一上前,段良弓免不得倒退,卻抵在了一棵粗壯的老樹上。

  眼前的姑娘個子雖不矮,但也不過才十五六歲模樣,五官亦生得頗為柔和秀麗,此刻卻似籠了層寒霜,透出三分殺機來。

  “姑娘如此自信?”他背在身後的那隻手上,原本已回到戒指內的蠱蟲再次爬了出來,暗暗被他虛握在掌心。

  丁若羽掃了眼他看不見的胳膊,笑道:“正是不知道才會問你。”

  她握著手臂的掌心逸開一絲魔氣,順著段良弓背後蜿蜒而下,鎖住了他看不見的手腕。

  段良弓麵色終於變了。

  “從實道來,說不定……我會幫你些什麽。”丁若羽輕輕垂眸,笑容裏平添了些許憂傷。

  “你……”

  她這副模樣,讓段良弓不得不多想,是否背後另有隱情。

  “也罷。”他收回目光,臉上也轉回了往日裏的平靜,緩緩道,“那人替我開了神識,教我術法……卻從未透露過真實名姓。”

  “那他長什麽樣子?”丁若羽追問道。

  段良弓沉默片刻,答道:“一團魔氣。”

  自他來到西炎國後,那團魔氣就悄悄跟上了他,不光鍛煉提升他的能力,也不停地給他布置下各種任務。

  如有不從,便會以魔氣控製折磨,可見他這些年過得也極其憋屈。

  “便因如此,你才從不與他人太過接近?”丁若羽放下手中匕首,退開一小步。

  段良弓回過手,看著腕上並未解除的魔氣,漠然笑道:“我本就不屑同那批俗物多費口舌。”

  有那團魔氣指引,他很快在功法上超越了所有人,穩居黑曜殿死士中的第一名。隨著實力增強,他要辦的事也越來越危險。

  “我不妨告訴你,追隨鬱飛瓊亦是受那人指引。”段良弓嚐試著碰向腕上的細微魔氣,接觸到的一瞬間像被火燎到般迅速地縮回了手,搖了搖頭道,“不過,那人說時日近了。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去物色下一人,不用再過這種受製於人的日子了。”

  從始至終,那人出現時都如一大團黑霧,從未顯露過廬山真麵目。

  不光看不清樣貌,連聲音,都仿佛不似這個世上的,縹緲而空曠,有時候又近在耳畔,虛虛實實讓人無法辨認,變化多端亦無從記憶。

  “這次他讓我在這一年內,除光炎國逃出來同鬱飛瓊作對的這些死士。”

  這也是那人交代的最後一件事。若沒辦好,他便要遭受體內魔氣的侵蝕,飽嚐萬蟻噬心般的痛苦。

  見丁若羽眉頭蹙起,段良弓嗤笑道:“他神通廣大,竟提早作出預言,說最終能結束四國混戰統一中原的人,就是鬱飛瓊。說他要當真正的皇帝,千秋萬代!”

  丁若羽不光蹙眉,還好笑地搖了搖頭。

  “未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她根本不信,卻又關切道,“告訴我這麽多,那怪物神通廣大定然是知曉的,會不會懲罰你?”

  “他神通廣大一切在握,不會去管這些細枝末節。就算全說出來,你也對他夠不成絲毫威脅。”段良弓渾不在意。

  “離今年結束還有小半年,除掉死士的事也不必急於一時。或許用不了幾日,便會有所轉機。”丁若羽用起了緩兵之計,“至少,這個月暫且休戰。”

  她甚至都沒用問句來征求他的意見,段良弓臉上出現了無奈,自己尚受製於對方設下的禁製,隻得應了。

  雙方撤兵,各自扶著受傷的同伴先行離開,隻餘他們二人仍立在樹下。

  “這東西可以解了吧?”段良弓厭惡地晃了晃手道。

  丁若羽眼裏的光突然黯淡了,傻了般望著他,結結巴巴道:“對、對不住,解除的咒術我、我還沒學……”

  段良弓看她的眼神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他活這麽大,就沒見過比此人還缺心眼的!

  她是傻子麽?不,傻子怎麽能問出他那麽多事來。不是傻子,那就一定是瘋子……

  “在我學會之前,可得委屈段大統領一陣子了。”丁若羽這回一反先前的冷傲態度,一揖到地,謙卑恭順,拔腿就跑。

  段良弓望著她倉皇逃竄的身影,心裏頭五味雜陳。

  無人的郊野,一團黑紫幽霧由淺至深,探出一角,纏上他手腕,兩縷魔氣相消於無形,瞬間除掉了他手上的禁製。

  “前輩!”段良弓慌忙轉身,衝這團濃霧單膝跪地行禮。

  黑霧隱約幻化出個人形,卻叫人根本瞧不真切,沒有回他,隻是輕輕念了聲“阿舟”。

  段良弓額上冷汗涔涔,不敢再發一言。

  月色靜好,星光明滅。回程途中丁若羽先是同幽蘭等人與越海田匯聚,交代了一下戰鬥中的事,才孤身一人打馬向彩華樓趕去。

  已是後半夜了,街上靜謐無聲,所有人都入了夢,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身後,出現了另一個奔跑的馬蹄聲。

  丁若羽豎起耳朵,發現那匹馬的行動速度與自己全然相同,就像是回聲,又與回聲不一樣,仿佛是將她自己行進的聲音向後挪了一刹那。

  她停下馬,後麵的聲音也停了。

  回頭一看,長街空曠,並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