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密會
作者:洛雪城      更新:2020-05-20 21:13      字數:2738
  三四天後,迎來了除夕。

  離泓先去了丞相處,戌時才回來,陪著丁若羽在院內看放滿了天的煙花。

  層層疊疊、五顏六色,星火肆意鋪散,將整個天幕都映紅了。

  丁若羽抱著離泓的手臂,在一朵金色的大花炸裂開時,興奮得蹦了起來。

  幾個月前,炎國祭火節那會兒,他們看的煙花盛會已接近尾聲,壯觀的好看的都早已放完了。

  今日不同,他們可以在庭院裏、回廊內看上一整個時辰,從頭看到尾。

  天上的花火停歇了片刻,離泓忽然將背在身後的手伸向她,掌心變出一朵火焰組成的紅蓮。

  “祭火節那日我們都昏過去了,你還沒有賞過火。”離泓微微笑道,竟與她心靈相通到如此地步。

  他握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將火蓮花放入院內一株銀杏樹下結了冰的大水缸內。

  缸中冰層迸開裂紋,水上漂浮著的火蓮花幻作幾尾發光的紅魚,在缸內遊動,瞬間消失,騰起一陣金色的水霧。

  霧氣蔓延,升騰盤旋,在半空中現出一隻金鳳凰,繞著院子飛舞了三圈,伴著又一波煙花的盛開直衝天際,消融進絢爛的夜空中。

  丁若羽看得目瞪口呆,連一個形容詞都不會說了。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由一些基礎的術法組成,隻是從來不知道,這些術法,竟會成為祭火節上最重要的表演項目。

  原來,術法不光可以作戰,還能給人們帶來這麽美好的世界。

  看著她的表情,離泓就猜到了她大致在想些什麽。於是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很久以前,我從不屑於弄這些鬼把戲唬人,可是後來遇上個混蛋,親眼見他用術法收服了一大群敵人……隻是成日裏給他們表演而非對他們進行攻擊,最後一起嘻嘻哈哈地被其他勢力一鍋端了。”

  丁若羽單聽前半段還以為是件感人肺腑、發人深省的好人好事,沒想到離泓話鋒一轉,將他們的悲慘末路吐露了出來。

  “那個人後來怎麽樣了?”她不由地繼續追問。

  “總之還沒死透。”離泓話語裏暗含著回避之意,似乎不願意再去談論那個人。

  丁若羽也閉口不提,等最後一朵煙花落幕,天邊染上一層灰蒙蒙的霧雨。

  堂內,妙言娘子數著更漏,告知二人子時已到,該回房歇下了。

  離泓打發走妙言,獨自守在丁若羽身旁,默默看著她入睡後,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別院。

  睡在棚子裏的狗蛋嗅到他身上慣用的熏香味兒,嗚嗚地低鳴了兩聲,離泓輕聲對它道:“別出聲。”

  狗蛋又乖乖縮了回去。

  雖是晴夜,四周的天幕卻蒙了層煙霧,瞧不見星星,連月牙也變得朦朦朧朧,形單影隻地掛在天上。

  他沿著空無一人的長街走下去,一頓飯的時間後,眼前建築已換成了雕欄玉砌的宮殿。

  宮牆高聳,向前綿延,似乎望不到頭。牆樓下,一排排整齊威武身披鎧甲的侍衛正佇立在出口處,大過年的也絲毫不敢懈怠。

  離泓繞過他們,來到一處偏門,門口守著名副將。

  他取出塊火紅的令牌,副將看了一眼,趕忙開門請他進入。

  一名小內官帶著他繞來繞去,最後停在了一座外表看上去破敗不堪的冷宮前。

  宮內亮著幽暗的燭火。

  離泓推門而入,幾根塗了磷火的箭向他疾射而來,差點叫他來不及反應。

  險險閃開後,他才終於踏入院門內。堂前立著一位白發青年,正緩緩放下手中弓箭。

  “炎國新任巫皇……”白發青年冷哼了一聲,將弓扔在地上,當先領他進入大堂,背對著他道,“初次見麵,我便是被天下人傳得神乎其神的那個密羅。”

  這種聽不出謙虛還是自大的語氣,除了他也沒誰了。

  離泓暗暗歎息,現在自己這副模樣,連歲寒都沒法認出,更別說他。

  大堂中忽而響起一陣縹緲的輕笑,似是極遠,又仿如近在耳畔,讓人捉摸不透。

  離泓身形晃了晃,雙足也黏在地上無法前行。

  他握緊拳頭,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麵無表情地側過身來看向那個人。

  那是名容貌清麗雅致的女子,神光內蘊,朱唇含笑,眉眼間寫滿了數不盡的溫柔繾綣。

  她乍一看隻有十幾歲,細品之下卻二十來歲左右,但整個人的沉澱出的高華氣質,又全然不止這麽點年齡。

  “陳清漪,你……”離泓還是沒有控製住,露出了極度厭惡與憤怒的表情。

  很少有人能讓他這麽失態。

  他用力合上眼睛,再次睜開,仍止不住身軀的微微顫抖。

  “你還記得我們的孩子麽?”

  陳清漪幽幽開口,輕輕的一句話,卻連密羅的神情都變了。

  “那是你的野種,與我無關。”離泓退了兩步,差點沒站穩,扶著身後的案台,雙眼也再不去看她。

  陳清漪笑了笑,聲如銀鈴,眸中也漾開水波,仿佛聽了他的回答後一點也不生氣。

  “你就這麽想否認那天發生的所有事?”她柔聲歎息,眼波流轉,任誰看了都心旌動搖。

  “否認?”離泓一掌打在案台上,將其劈成了一堆木屑,大怒地衝向她道,“你還要汙蔑我到什麽時候?”

  “魔頭,休想胡作非為!”密羅搶上前攔住他,離泓並不是他的對手,被牢牢控製住。

  “你這渾人,真假不分!今夜你們是想聯手,將我弄死在這兒?”離泓推不開他,半跪在地上,恨不得把他們一齊殺了。

  “怎麽可能這麽便宜就弄死你。”密羅等他冷靜下來,才鬆開手,卻始終不允許他再靠近陳清漪。

  之後,又瞥了陳清漪一眼,板著臉道:“老情人敘舊的廢話也等日後再說,先商量正事。”

  陳清漪抿嘴一笑,從袖中取出一隻油紙包,其內裝著些淺紅的粉末。

  她將紅粉揚於半空,掌心金芒拂過,那些紅粉便在空中快速凝成幾行天族的文字,閃著晶亮的光。

  “是被關押在天宮的流焰傳來的消息。”密羅道,“天運閣會在初夏的時候,派聖使來下界清理掉我們所有人。新仇舊恨,等解決聖使後再來細算。”

  離泓垂著臉坐在地上,不置一詞。

  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陳清漪笑道:“還算什麽賬,我們幾人未必能活過這一遭。”

  “你我皆為天界故人,想來未必會有性命之憂,他這魔頭就不一定了。”密羅朝離泓身上踢了一腳,他卻不閃不避,結結實實地挨著,衣上也多出隻大大的鞋印。

  “再被抓起來,試遍天界的所有毒草和酷刑?”陳清漪拍手笑道,表情神態如十五六歲的清純少女一般。

  離泓看著自己的掌心,突然握緊。要忍,一定要忍,不能在這兩人麵前暴露出一丁點天族的術法。

  “有沒有傳訊給歲寒?”許久,他才重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髒了的印記,故作平靜問。

  “很不巧,他一直都是天運閣的擁護者。”密羅歎惋道,“日後一戰,在所難免。我還從未與他交過手,不知世人這些名次是如何排的……”

  “所以你們根本沒有通知他?”離泓麵上的平靜又有些掛不住了。

  “我的好夫君,你還有空去操心別人?”陳清漪不知使了什麽法訣,看起來還在座位上,實際已來到他身邊,踮腳摟住他的脖子。

  “你早晚會死在我手中!”離泓這麽說著,眼中也出現了殺氣。

  陳清漪沒有察覺般,手掌順著他的鎖骨向下,停在他心口,突然驚呼道:“你的心,你的心怎麽……”

  離泓終於能找到空隙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