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燕來此之前，就已經十分謹慎地打聽過了，冬公子不在這布莊之內，才放下心領著夥計過來，想要跟顧悠悠訂一件衣遇閣昨日賣的那種衣裳的女款。

  顧悠悠看著她難看的臉色，歪了歪頭，聲音裏已有不耐：“嗯？”

  杜掌事在一旁一邊應付客人，一邊分心關注顧悠悠的情況，見狀已然準備叫人來直接把王淩燕請出去了。

  王淩燕從前也來布莊訂過衣裳，若按杜掌事一向以客人為重的態度來說，他是不會有這種一言不合就把人轟走的行為的。

  隻是顧悠悠跟王淩燕的那點糾葛，杜掌事卻也是了解了個七七八的，這會兒看王淩燕還一副找事的神情，自然不會讓她在顧悠悠麵前討嫌。

  好在王淩燕很快就咬咬牙按捺下自己的脾性，強扯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臉，道：“拿來拍賣的衣裳，上麵那顆紐扣是我贈予顧掌櫃的份上，你給我做件衣裳。”

  顧悠悠：“……”

  杜掌事：“……”這居高臨下的命令般的語氣，他當即就忍不下去了，“啪”地一聲把筆一擱，麵對客人時溫和的笑臉也沒了，冷著臉對顧悠悠這邊的王淩燕道：“到我們布莊訂衣裳，需得按規矩來，王掌櫃若不守布莊的規矩，煩請王掌櫃另尋他處做衣裳去。”

  廳裏的客人一時都安靜了下來。

  客人們心中不約而同地想著，顧悠悠禦下能力必然不差，才能讓一貫溫和的杜掌事，隻是因為王淩燕對顧悠悠言語有些不當，就直接對王淩燕冷了臉。

  顧悠悠無語的也的確是對方命令般的語氣，正想著要怎麽把人踹走，便聽杜掌事開了口。

  王淩燕幾乎沒被男人凶過，便是城主，也隻在她得罪了顧悠悠的時候，衝她說了重話，但這個杜源是什麽人？！不過一個給別人管賬的，也輪得到他這般對待自己？

  王淩燕很有些惱羞成怒，正要發火，眼角餘光卻瞥見了顧悠悠微冷的眸光，心頭的火焰瞬間熄了大半。不行，這是顧悠悠的人，而顧悠悠是那冬公子的人……她不能再鬧了，否則……

  王淩燕想到這一點，瞪著杜掌事的眼神瞬間又媚了起來，聲音軟酥酥地：“哎呀，奴家何曾沒守規矩了？奴家又沒說訂衣裳不給錢，杜掌事做什麽凶奴家？”

  杜掌事一噎，對王淩燕這廝的這般攻擊無語至極，罕見地想不出什麽對策來。

  顧悠悠卻有些忍俊不禁，好笑道：“既然王掌櫃會付錢，又何需要我看在那紐扣的份上給王掌櫃做衣裳？”

  “我……”

  “是王掌櫃自知自己討不著好，才需這般言語麽？”顧悠悠笑著截斷她的話。

  這句話已然是顧悠悠能想到的最客氣的了。事實上要不是王淩燕曾經抬了一箱子金銀珠寶給她“賠禮道歉”，顧悠悠隻會對王淩燕更不留情麵。

  “你……！”

  即便顧悠悠這句話已經說得頗為客氣，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顧悠悠下麵子，王淩燕依然感到了好一陣難堪。

  她開始後悔，早知道她就不來布莊買衣裳了，這不是自取其辱自討苦吃麽？！

  衣裳再好看再喜歡她也不能來買！

  ……就算……就算真的想買，那也可以讓別人來給她買，她何需特地親自過來，到這來讓顧悠悠冷嘲熱諷？

  顧悠悠歪了歪頭，眼神示意她沒事就趕緊走。

  王淩燕深呼吸了幾口氣，再次壓下眉心的怒火。實際上，她來這布莊，除了想買衣裳之外，也是想試試……能否同顧悠悠交好。

  沒錯，同顧悠悠交好。

  顧悠悠明擺著有靠山，若她能跟顧悠悠交好，先不說能從顧悠悠這撈到什麽好處，便說她們過去的恩怨，若跟顧悠悠打好了關係，她也不用擔心往後顧悠悠什麽時候忽然想起了過去，想起她王淩燕做過的那些事，便準備翻舊賬來跟她尋仇。

  即便王淩燕再不樂意，她也得承認，跟顧悠悠交好，百利無一害。

  “顧掌櫃這麽說，”王淩燕重新扯出一抹笑容，柔著嗓子道：“隻要我給足了錢，你就能接我的生意？”

  顧悠悠沒料到這廝竟然沒有惱羞成怒地拂袖離開，反而還嬉皮笑臉地順著她的話說要訂衣裳。她微微愣了一瞬，而後下意識想，王淩燕莫不是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她心中警惕著王淩燕，可現下旁的客人都在，對方說的又合情合理，也沒在這個時候做什麽出格的事，她沒理由拒絕王淩燕。顧悠悠頓了頓，道：“自然。”

  王淩燕眼眸微微一亮，有些意外自己的目的竟然這麽快就達成了，她忙出聲告訴顧悠悠自己要訂的衣裳，免得顧悠悠待會兒反悔：“昨日衣遇閣賣的新款，我要訂一件女子穿的，紐扣也要寶石，缺材料我可以讓人送過來。”

  默默旁聽的杜掌事：“……”這王掌櫃會不會說話？什麽叫缺材料？第一布莊像是會缺材料的嗎？

  顧悠悠卻沒去想這一層，她見王淩燕似是真心實意要訂衣裳，不像是要找麻煩的模樣，心中的警惕也淡了一些。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況且每回王淩燕也沒再她這談著什麽好，若是王淩燕今日沒主動出現在她麵前，她約莫都要忘了這號人物了。

  因而既然王淩燕誠心要訂衣裳，顧悠悠便將過往的那些衝突矛盾都拋開，隻純粹把她當成自己的客人，點頭應道：“不缺材料，但若王掌櫃有自己想要訂的紐扣，這幾日便可以將東西送過來，我讓織工們安排給你做。”

  聖安娜態度自然，王淩燕也漸漸沒了別扭，想了想，自己既然要跟顧悠悠交好，那自然是能多來找顧悠悠就多來幾次，像送紐扣這種事，豈不是名正言順？

  “我明日就送東西過來。”王淩燕說道。

  顧悠悠眼皮一抬，想說你可以不用特地過來送，讓別人送過來也行，轉念一想又覺沒必要說，便應了下家，讓王淩燕交定金。

  “這才一件呢！”王淩燕一聽她討定金，眼睛瞪了一瞪，指甲染著紅寇丹的手指了指顧悠悠桌上的那冊子，道：“我要訂的衣裳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