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征戰幾人回
作者:沐凝煙      更新:2020-05-20 14:34      字數:4576
  “幹嘛被動挨打?你這是多年不上戰場,連膽子都被歲月磨沒了麽?我還以為被磨沒了的,隻是你那桀驁不馴的棱角罷了,沒想,歲月可當真是把……”殺豬刀。

  邀月此話一出,大帳之中一片寂靜,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地聽見。

  不少人在心裏默默地豎起大拇指,公子當真是膽識過人,這話都敢當著王爺的麵說,實在讓人佩服萬分啊。

  佩服!佩服!

  不過,他們也隻能在心裏這麽想想罷了,因為他們家王爺的臉色,實在是黑的能夠滴墨了。

  “嗬,本王的王妃可知道你是這麽個貨?”什麽貨?當然是黑心肝的貨了!

  “她不需要知道。”

  “你這算不算騙她?”

  “自然不算。你以為她不知道嗎?不然,又怎麽會把我扔到這個鬼地方。”來這裏白白的手你這個更大的黑貨的氣。

  蕭景禦突然笑了出來,看著邀月的眼神帶著詭異的紅光,“既然邀月公子膽識過人,不如,就由公子前去探路,如何?”

  邀月挑眉,“本公子覺得,不妥。”

  “本王覺得甚好,怎麽辦?”

  “嗬嗬。”一聲淡笑傳出,如同青梅落地,別有清雅之風。隻見邀月站了起來,走到帳中燃著的火籠旁邊,悠然的烤著火取暖。不得不說,這地方雖然已經算是比較靠南,但是還是很冷啊,尤其是今年的冬天,冷得讓他都有些受不了了,“王爺如此,莫不是公報私仇?”

  “本王與你有何怨,又有何仇?怎能說是公報私仇呢?邀月公子如此說,當真是冤枉本王了。”

  “是啊,何怨何仇,那你又何必與我過不去?”

  “看你不爽。”

  “……”

  邀月看著坐在那裏一臉認真的瞪著他的蕭景禦,滿頭黑線不止。他敢保證,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東南領軍的是誰?”

  “東南王的次子,你應該聽說過吧,算是小有名氣了。”

  “肖欽?”

  “不錯。”

  “我道是誰,原來是他。”

  “熟悉?”

  “不算熟悉,隻是有過一麵之緣罷了。之前和沉昂一起遊曆,在東南見過他。那時候他也隻是說他是個富家公子少爺罷了。”

  蕭景禦挑眉,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富家公子少爺?他應該說是個天不假年的公子少爺才對吧。

  “你覺得他是個怎麽樣的人?”

  “不足為懼。但是,雖然他本人不算什麽,可他身邊有個人,卻不得不防。”

  “哦?能讓邀月公子如此謹慎的,該是如何人物?”

  “那個人,我也隻知道姓裴,都叫他裴公子,至於他全名叫什麽,我也不知道。當時見到他是因為他跟著肖欽,雖然他的穿著並不顯眼,而且看上去似乎也隻是個侍從打扮,但是肖欽對他的態度卻非常敬重而且非常信任,盡管隻是短短相處,也足以見得,那個裴公子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他的談吐和他的舉止都證明了他是個有大才情的人,而且,他的野心很大。很不好對付。”

  “你和他對上,勝算幾分?”

  “不足三成。”

  “本王呢?”

  “不知道。”

  蕭景禦眯了眯眼睛,對於邀月的這個回答他並不是很滿意。

  裴公子?哪裏出來的一號人物?為何他的消息中從未出現過這個人?

  “本王想去會會他。”蕭景禦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點動著,時快時慢,但是卻很有節奏。

  邀月不語。

  此時去會會他的確是有必要的,但是,這樣做的代價也很大,或者說,是無法預估的。

  那個裴公子若是沒什麽真本事倒也罷了,但是,倘若他當真是深不可測的話,就有可能讓青蕭的大軍處於被動,沒了有利的條件,那這場仗,便又懸了。

  邀月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披風,麵上沒什麽改變,心裏卻在想著到底該怎麽做才是最好,最保險的方法。倏爾間,眼角觸及一抹紅色,邀月勾了勾唇角,“白虎。不若,讓白虎先去探一探路。”

  若是他的話,應該可以。

  蕭景禦聞言盯著半躺在椅子上悠閑地睡著的血月,眼皮子愣是沒忍住跳了兩下。

  什麽人啊這是?

  “承蒙公子看得起。”血月伸了個懶腰,媚眼如絲,甚是勾人心魂,蔥玉的手指勾起一抹頭玩弄,“就是不知公子看重的,是白虎,還是血月?”

  “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嗎?”

  “血月自問,還沒有那個本事一人去挑數十萬人。”

  邀月也不惱,“雞蛋碰石頭,你覺得,被碰碎的那個,會是誰?”

  血月不是傻子,邀月更不是,“染墨與你,兩個人,可足夠拿下那裴公子的腦袋?”

  血月麵上一喜,“染墨回來了?”

  邀月點點頭。

  可不是回來了麽,再不回來,他怕是要急死了。

  “別人我沒有把握,染墨,我可以。”

  “那就你們兩個去。記住,如果不能殺了他,也無妨。你們兩個要毫無損的回來。”

  “公子放心。”說著,血月就要邁步往外走,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見染墨了。

  “本王好像還沒同意吧?”蕭景禦滿臉不爽。他這是被無視了麽?

  “這是最好的辦法。”邀月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嗯,真香,不愧是雪頂含翠。

  “本王真想把你扔出去。”

  “是嗎?那就不勞王爺動手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你的事了,我也不懂這些。”

  “不懂?嗬嗬,還有堂堂的邀月公子不懂的事情?你三歲識字,五歲熟讀經書,八歲能吟詩作對,十二歲通熟兵法,寫得一手好字。若非你未曾考取功名,怕是狀元郎也不在話下吧。隻是和本王夫人相識的那段日子,你們也經常探討這些,她還誇過你兵法用的活,用的妙。便是不信你,本王也不會不信本王的夫人。”這人,當真不能小覷,藏拙?他也得藏得住才行。

  “王爺那般年輕便有戰神之稱,又豈是邀月這般紙上談兵之人能相提並論的?”真是個狐狸,狡猾的狐狸。

  “紙上談兵?不見得吧?”跟他說話,當真是得小心一點啊。

  “況且,不是王爺說的,要把草民扔出去的嗎?”

  “……”

  染墨見蕭景禦不語,低聲沉笑,這人,其實也沒有那麽討厭吧。

  “東南已經按捺不住了,西南起兵也是遲早的事情,你最近這段時間想去見她怕是不易,還不如一門心思趕緊把這裏的事情解決完。還有一事我不妨提前告訴你,莫以為東南西南之事與漠北無關,這其實是一回事。你這裏不解決完,漠北,就沒有完的時候。這拖延的時間一長,可就不知道會出什麽事了,就算有幽雲十三騎在,也不足抵擋那麽多的人馬。顧翌晨若是一出事,這筆賬,傾兒就要算在你的頭上了。你們的感情剛剛好一點,就要因為這種事,毀於一旦嗎?你皇兄,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顧家的人,可都是很記仇的。”邀月邁開步子往帳外走去,身上的狐裘攏得更緊了幾分,不知何時出現在帳中的染墨恭謹地扶著他,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倘若不是當年之事傾兒覺得對我有所虧欠,隻我這些年的事情,便足以與她形同陌路,甚至,視我如仇也不為過。你覺得,你該如何做?別忘了,虧欠她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你也是一樣的。”

  “你這般說,意指顧翌晨有危險?”

  “你還是解決好眼下的事情吧,漠北那邊,自有人去處置。”邀月站在帳門口,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今年還真是格外的冷啊。不知道這一仗,又有多人回不去了。”

  “公子,趕緊回帳吧,外邊天寒,您的身體受不住的。”

  “染墨,沉昂回來了嗎?”

  “還沒有,主子還在柞山。”

  “是嗎,快小半月了吧。”

  “十二天。”

  “嗯,時間不短了。東陽,快亂了。南疆,也快亂了。”

  “主子執意要去南疆,隻怕還是與曼陀羅有關。”

  “那玩意兒狠毒,她自是要去的。”

  “是。”

  “走吧,有些冷了。”

  “是。”

  帳簾落下,兩道身影也從帳中之人的眼前消失。

  “古來征戰,幾人回……”蕭景禦苦笑一聲,這一仗,還真不容易。

  “王爺,我們該怎麽辦?”

  “等血月回來。本王也是受夠了!挨了他們這麽多悶子,本王不出聲,他們當真以為本王廢了不成!”

  入夜,血月換下了那一身顯眼的紅裝,穿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和染墨一起偷偷的溜出大營,往東南王的營地而去。邀月站在高處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兩個人,眼中隱隱擔憂。

  “擔心了?讓他們去的時候,怎麽沒見你擔心?”蕭景禦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邀月身邊,手中還拿了兩壇酒,懟了邀月兩句,扔了一壇子酒給他,自己坐了下來,牛飲了兩大口,肚子裏頓時熱乎乎的,很是爽快!

  “爽!本王已經多年未曾如此痛快的喝酒了。”

  邀月不語,隻是默默的打開酒壇,就連如此喝法都讓人覺得甚是優雅。

  蕭景禦側著頭笑著看著他,這個男人,的確值得最好的。要才情有才情,要膽識有膽識,要功夫有功夫,要心思有心思,要樣貌有樣貌。若真是沒有前塵往事,傾傾當真不一定會選擇他呢。

  不過,越是如此,他就越想看看邀月掙脫這些,沒有形象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誰或者是什麽事能讓他不顧一切。

  “王爺再這麽看著我,會讓人誤會的。”

  蕭景禦眉心一跳,這人,當真是經不起誇。

  這人想討得媳婦兒,怕是得改改這毒舌的毛病,不過,這毛病怕是輕易改不掉的,所以,活該他一個人,哼!

  蕭景禦悶悶的又喝了兩口酒,不去理會邀月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絲火光映入眼簾,坐在高處飲酒的兩個人,頓時沒了半分醉意,猛地站起身來,緊張地盯著大火燃起的地方。

  他們被現了?

  “我去調兵……。”蕭景禦扔下酒壇子就要去中帳,結果人還沒離開就被邀月抓住了衣袖攔了下來。

  “莫急。你不了解他們,別慌。血月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染墨如何。他跟在我身邊多年,我自是熟悉他的。這個架勢,大概是他們得手了,順便還牽了點兒什麽回來。”邀月不是不緊張,隻是他很冷靜而已。

  冷靜到,可怕。

  青蕭十五年,一月十四日,醜時。

  東南北地,距雲洲近城十五裏,火光衝天。不少蕭景禦麾下的士兵都從睡夢中醒來,看著這一幕,興奮不已。

  而潛入敵營的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探尋著,經過幾個帳篷,都不見將領。

  驀然瞧見帳中位置有一張帳篷,守衛森嚴,還有來來往往的士兵在四處巡邏。

  兩個人相視一看,裏邊不是那個肖欽就是那個裴公子。

  兩個人悄悄的離得遠了一些,不讓那些巡邏的人現,埋頭商量著。

  “去,還是不去?”

  “去看看吧,不管是不是,總是要一探究竟的,萬一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呢。”

  “你說誰瞎貓呢?”血月一臉不滿地看著染墨,這家夥,這麽多年了,還是不會說話。

  “這不是打個比方麽,這麽較真?”

  “廢話。不過,這大半夜的,來這麽凶險的地方,嘖嘖,公子還真是舍得啊。真刺激。”

  “你這些年還沒刺激夠啊?我們可不是來玩的,這裏是戰場,可不同於主子給你的任務。”

  “我知道啊。”

  “機靈點兒,要是被人現,我們可是出不去了。兩個人,可是抵不過這數十萬人的。”

  血月神色凝重,“我知道的。”

  “走吧。”

  染墨剛踏出一步,袖子就被血月抓住了,“怎麽了?”

  “墨,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被現了,你一定要離開這,不要管我。”

  “胡說什麽呢。不會的。”

  “墨,答應我。你還要照顧公子,還有主子給你的任務,你一定要離開這。”

  “血月你聽著,我們是兄弟,一起來的,就要一起回去。而且。誰說我們會被現?”

  “我不是說如果嗎?你答應我。”

  “我不答應!”

  “墨,你別強。”

  “誰跟你強了?你是不是慫了?慫了你現在就回去,我絕對不攔著你。我自己進去也一樣!”

  “染墨,你敢!”

  “慫不慫?慫不慫!”

  “還不走!”血月咬牙切齒很是不滿地看著染墨,眼裏的光芒卻隱藏的極妙。

  如果真的被現,他一定,會讓染墨離開的。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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