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傾扶著綠衣，眉眼含笑，“恭喜大師兄，今日喜結連理，師傅今日雖然不在，但是想必他也是很開心的。”

  慕容清風搖頭笑笑，“那個老頭兒，我估計他不是不來，他是忘了來了。”

  “這是我的賀禮，有別於將軍府和靖王府，隻是風瀾山的賀禮。風瀾山諸位師兄弟，祝師兄新婚之喜，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兒孫滿堂。”

  “代我謝過諸位師兄弟。”

  “一定。”

  慕容清風接過顧言傾遞過來的盒子，很是好奇。畢竟他這個小師妹送出來的東西，那絕對是世間難求的好東西的。

  “恭喜。”蕭景禦對著慕容清風也是抱拳恭賀著。

  “當年見你成親，我在後院不曾出現，你可怪我？”

  “你不願做的事情，我們是兄弟，自然不會逼你，所以也不曾怪過你。”

  “並非我不願，而是不想去接受這樣的事實，那時候我就已經有所猜想了，我怕印證了我的想法，新娘是我的小師弟，到底是我難以接受的事情，不過如今我倒是有些後悔的。”

  “後悔也是無用的。”

  “不急，聽說你還要再補給我們家丫頭一場婚禮，我可等著呢。”

  蕭景禦無奈瞅了瞅嘴角，“你的消息當真是靈通。”

  “事關我們家丫頭，我可不得上心嗎？畢竟師傅不在，倒是長兄為大。”

  蕭景禦聞言拍了拍慕容清風的肩膀，“喝了這杯喜酒，我就去看看今日那對攔車的父女，便不多留了。”

  “好。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自然，回頭我自會讓人來找你。”

  “師兄，我也不能多留了。殤兒到現在沒有消息，我實在擔心，得趕緊讓人去查探一番。”

  “也好。有消息，記得通知我一聲。”

  “師兄放心。”

  “不日我將動身往江南而去，師兄可隨我一道？”

  “不了，我在帝都等著你們的消息。萬事自當小心才是。”

  “是。”

  顧言傾和蕭景禦帶著城陽和那個婢女歡兒坐在車上，蕭景禦將訴狀拿給顧言傾看，“你還記得祁陽說過什麽嗎？”

  “什麽？”

  “他在江南現了一處別院，很是詭異，連他都險些命喪那處。祁陽在江湖上雖然不是頂尖的高手，但是若真是要排一排高低，祁陽自是能夠上榜的。連他都這麽凶險逃脫，那個地方，必然大有問題。”

  “所以他不讓你去。”

  “嗯。”

  “你怎麽會想到這個？”

  “師傅說過，這世間沒有巧合，有的隻是必然。怎麽就有那麽巧的事情，南疆的製蠱世家被滅了門，純玥公主就被送來和親了，來的路上還救了那麽一個特殊的女子，偏偏這個女子也與蠱有關，也是那段時間，蕭遙身中曼陀羅毒，而祁陽帶來的消息卻是江南那一帶與曼陀羅有關。這些雖然沒有明麵上的聯係，但是我總覺得，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但是卻是真實存在的，將這些事情連在一起。一定有的。”

  “你懷疑，是曼陀羅？”

  “嗯。”顧言傾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霄央師兄給蕭遙解毒的時候說的話。蕭遙所中的曼佗羅之毒，是異變之物，師兄也提過它的異變方式。”

  “女子之體。”

  “豆蔻年華的女子。”

  “倘若真是如此，那江州，豈不是很危險了？”

  “我還是覺得祁陽說的那個別院，有大問題。”

  蕭景禦有些無奈，“傾傾，你知道，祁陽的來曆嗎？”

  “嗯？”顧言傾抬頭，一臉茫然的看著蕭景禦，他怎麽這麽問？“我與祁陽相識，隻是因為殤兒而已。殤兒既然信得過他，我便信他。”

  “祁陽，無論是實力還是勢力，都並非常人可比擬。”

  “我知道。當年的伽羅，殤兒那麽為難的情勢，他都淡然處之，若是那麽簡單的人，哪裏能夠活到現在，活的這麽自在。”

  “這件事，清風和祁陽，說不定能幫上我。”

  “那你去找他們去，我著實不便插手，到底是官家的事兒，我的身份，有些為難。”

  “嗯，你不必多慮，我都明白的。你我夫妻，我自是不會讓你難做。”

  蕭景禦和顧言傾相視而笑，彼此心意盡皆明了，心照不宣也不過如此了。

  “你有沒有考慮過，讓師兄幫你？”

  “嗯，我與他提過的。”

  “你也要多注意，雖然師兄手裏的力量可以用，但是他的身份，終究與我一般，是不能多加插手的。”

  “我知道。”

  馬車裏沉默一片，顧言傾靠著蕭景禦的肩膀沉沉睡去，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寒毒對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有影響了，盡管在調理著，卻依舊沒辦法恢複到之前的那種狀態。

  “表哥……”城陽雙眸含淚，有些委屈的樣子。

  “怎麽了？”蕭景禦微微一愣，有些茫然。

  “我可不可以晚一點回王府啊？”

  “為什麽？”

  “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想要玩嘛。”

  蕭景禦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頭。

  忽而一陣血腥之氣飄過，蕭景禦攬了攬顧言傾的肩膀，眼中劃過一抹異樣。車簾微動，一個人影很是狼狽的趴在車廂之內，喘息聲沉重。

  “還真是有些年頭，沒看見你這麽狼狽了。”顧言傾調笑的聲音響起，卻是讓那粗重的喘息聲停頓了好一會兒。

  方敘用力轉過身來，靠著車廂壁，仰著頭，看著顧言傾，神色複雜，“我也是有些年頭，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了，更別提被人追殺。嗬，看來我的輕功當真是退步了。”

  “嗯，是被追殺的。不過，應該不是你輕功差了，大抵是被人捅了腰眼兒了吧。”顧言傾睜開眼，看著方敘狼狽的樣子，笑意漸濃。

  方敘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求主子，救他一命。”

  “我為什麽要救他？他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反而是他連累了你成這副樣子，我沒找他算賬已經是很好的了，你還讓我去救他？方敘，你莫不是忘了，我這個人最是護短的。”

  “那就求主子再護我一次，救他一命。”

  顧言傾看著方敘，許久不言語，“方敘，你要記住，你是我的人，可莫要失了分寸。”

  “我知道，可這與本分無關。他……他與我有救命之恩。”

  “我不會救他的。方敘，你已經亂了。回去好好想想，不要做傻事。你要知道，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是因為他會威脅到王爺，所以主子才不救他的嗎？若是如此……”

  “啪！”

  “唔。”

  顧言傾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方敘的臉上，蹲下身子捏住方敘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神不再含有絲毫笑意，“方敘，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王爺之於主子是何意義，如同他之於我的意義。如果他不會威脅到王爺，主子會不會救他一命？”

  “我會殺了他！”

  “主子！”

  “方敘，我不能讓他毀了你！從我救你的那天起，我所認識的方敘，就是一個單純而無憂無慮的人，你的世界裏不應該有他的存在！”

  “主子，進了那道門，還有真正單純的人嗎？”

  “你執意如此？”

  “是。”

  顧言傾鬆開方敘的下巴，冷眼看著他，“無，去看看那個世子死了沒有，如果沒死，給我補一刀！”

  “是！”

  “不要！主子……主子，方敘知錯了，主子，求您放過他吧，求求你……”

  “方敘，他不是一個好人。”

  “可是，他對我好。”

  “不是他對你好，是他在利用你。”

  “我心甘情願。”

  “所以你可以為了他，背叛整個絕情閣是嗎！”

  “我……不會的。”

  “回閣，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再接任何任務，也不能踏出風雅閣半步！帶走！”

  “是！”

  “主子……”

  不遠處的茶樓，塵無悠閑的喝著茶，看著方敘上了靖王府的馬車，然後看著他被一個男人帶走，看著他所有的表情，卻始終沒有站出來。

  “世子，您就這麽看熱鬧？那位可是在為你緊張不已，四處奔走呢。”夭菱妖媚的拋了個媚眼，很是嫵媚道。

  “他自己要這麽做，與我何幹？”這幾日，方敘在他府上做的事情，當真如他所言，把他府上所有的女子一個不留，包括侍女都趕走了，剩下的全部都是男子。

  他雖然暫時並不想成親，但是也受不得每天都麵對著一群大老爺們兒不是，實在是憋屈的很。那方敘似乎當了真，那他何不妨順水推舟？

  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他在茶樓和方敘好好的喝著茶，突然出現幾個武功厲害的人挾了他就走，方敘雖然輕功不錯，但也僅限於輕功了，其他皆是平平。

  有莫大的聯係了。倘若風雅閣全力協助靖王爺，那他可真是要一敗塗地了，所以必須在那之前，借助方敘，拿下風雅閣，甚至是，絕情閣。

  “世子可真是冷情，那小公子分明對你有意。嘖嘖，看那小公子的樣子，倒是真有幾分可人兒，若是世子對他無意，那不如，送給夭菱，世子意下如何？……”

  夭菱慘白著一張臉，一臉驚慌的看著麵前這個掐著她的脖子，嘴角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眼底卻是寒冰深淵的男人，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和死亡的氣息。

  “記著，在我完成大事之前，你敢動他一下，我就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今天的事情是我讓你做的，也就不做追究，但是日後，你好自為之。”別以為他沒看見方敘受的傷到底有多重，再重上一分，便是公子絕塵也難救他性命。

  他還不想讓方敘死呢。

  “屬下……記住了……”

  “嗬。”塵無拿著手帕擦了擦手指，似乎是沾染了什麽不得了的髒東西似的，很是嫌棄，看著方敘被帶走的地方，眼神有那麽一瞬的沉寂。

  方才也不知是怎的，隻是聽著夭菱那麽說著，他便心有殺意。

  ——

  子橋帶著無殤這一行幾人，整整走了四天，才走到驛館，幾人皆是一臉疲憊。

  “敢問官家，這裏可是封亭驛館？”

  “正是，幾位可是要歇腳？”

  “正是，有勞官家安排一下。”

  “幾位客氣了，裏邊請。”

  安頓好之後，子橋點了一些飯菜，幾個人就在大堂的一個角落用飯。

  忽聞一陣琴聲起，無殤用飯的動作一個停頓，細細的側耳傾聽。

  子橋見無殤頓了動作，還以為是飯菜不合口味，剛想開口詢問，便看見無殤閉上眼睛，很是享受的樣子，便住了嘴，低下頭繼續用飯。

  “如此琴聲，當是好琴才彈得出吧。這般的琴聲，除了二師兄的琴，我尚未聽過別的，實在是見識了。”

  “二公子的琴鮮少彈來，公子是何時聽到的？”

  “我也不記得了。隻是記憶中有那麽一段罷了。我的記憶尚且混亂著，你問我很多事情，我都是記不清了。難不成受了次傷，竟是如此之重嗎。除了那段空白，其他的東西雖然已經漸漸清楚了，但是，還是太慢了。而那段空白，我當真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那段記憶是公子受傷的事情，公子既然不記得了，便也不要再去想了。”

  “這世間能傷我之人不多。我的武功雖算不得上上乘，但是也是江湖之中少有的了，又是誰能將我傷到這個地步，這些問題，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

  子橋沉默片刻，“公子，不是子橋不說，隻是，這其中的事情，子橋也知道的並不清楚，公子若是想知道，不如回了京城去問主子也好。主子是清楚的。”

  “也隻能如此了……琴聲何時停了？”

  子橋一愣，回道，“停了好一陣兒了。”

  “也不知道是否有緣能再聽一曲了。”

  “既是不及二公子的琴聲，公子何不回去之後，聽二公子彈來？”

  “二師兄的琴，是為自保而生的，極具攻擊性，並不是為了彈來取樂的。”

  子橋點了點頭，突然笑開，“主子的琴聲也是極妙的，公子若是想聽，主子一定會彈給您聽的。”

  “我有些年月沒有聽過師姐彈琴了。而且你不是不知道，她最妙的，並非是琴，而是蕭。罷了罷了，隨緣吧。隻是遺憾了。”無殤剛準備繼續用飯，便聽到鶯鶯之聲，“公子對小女子的琴聲如此青睞，一聞便能識得琴的妙處，小女願為公子彈奏一曲，不知公子可願一聞？”

  無殤放下碗筷，子橋扶著他起身，麵向那樓上緩步而來的女子，“在下洗耳恭聽，有勞姑娘了。”

  “惶及公子勞煩二字，畢竟世上知音難尋。”

  無殤坐下，細細的聽著，嘴角微微上揚，不知為何，腦中閃過一片紅色的衣角，卻是讓他呼吸困難，胸口憋悶。

  “公子？”子橋擔憂地看著無殤，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無事。”

  無殤輕輕搖搖頭，那琴聲緩緩入耳，低吟，輕訴，美妙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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