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之托
作者:
沐凝煙 更新:2020-05-20 14:34 字數:4434
等到子橋帶著水和一些吃的果子以及兩隻野兔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有些黑了。
“我找到了一處山洞,今夜我們就在那裏歇息吧,總比在這裏要好上許多。”子橋喘著氣,這一來一往,他體內當真是半點內力皆無,之前休息養回來的身子也是疲憊不已。
“公子怎麽樣了?”
“公子他,自你走後就一直在調息,還說等你回來,若他沒醒,便等他醒了再說。”
子橋點點頭,“也好……”
“走吧。”
“公子,您醒了。”
“先去你說的那個山洞吧。聽的聲音,想必你受了極重的傷,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已經調息的差不多了,當時落崖,倒是沒有受什麽重傷。”無殤站起來,伸出手來,子橋趕緊伸手過去扶著,卻被無殤一把抓住,搭在了脈上,隻見無殤俊眉緊蹙,“你怎麽將內力耗的隻剩下這麽點了?”
“公子……那崖底下也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屬下在崖底,幾乎耗盡了內力,身受重傷,剛恢複了一點,就想帶您去帝都見主子,方才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來的殺手,便……”
“殺手?可留下了活口?”
“不曾,屬下一著急,下令殺無赦。”
“我知道了。你先調息,走。”
“是。屬下帶您去。”
把手上的東西交給趙僑,子橋扶著無殤慢慢的走著,還不忘記招呼上陳宿和陳意歆。
子橋找到的山洞並不遠,離官道也近。
等眾人都安定下來之後,子橋這才開始調息,趙僑開始烤那兩隻野兔,香噴噴的,很是能勾起眾人的食欲。
無殤輕笑一聲,“不愧是師姐手下的人,每個人的手藝不同,卻都會這烤肉的活計。”
趙僑聽聞此言,憨憨一笑,“公子說的極是,聽閣主說,主子烤肉可好吃了,隻是我們這些人皆是無緣一見,所以得了空,便自己研究來著。”
無殤淺笑,卻怎麽也不似從前。
下半夜,無殤轉頭,輕喚子橋,“子橋。”
“公子,子橋在。”
“你有沒有聽到,有水滴的聲音?”
子橋一臉茫然,“啊?屬下沒聽到啊。”
“噓,你細聽。”
子橋便不再說話,靜心的聽,果不其然,聽到了水滴之聲,隻是聲之處……
“公子,聲音,是從洞的深處傳來的……”子橋頗有些擔心。公子不會想去看看吧?他的眼睛看不見,這便是最大的不便之處啊。
無殤站起來,“我們去看看。”
“啊?公子……您,確定?”
“嗯。”
“可是……”
“怎麽,嫌棄本公子是個瞎子?”
“子橋不敢!”
“走吧,去瞧瞧。”
“是。”
子橋扶著無殤往洞的深處走去,“對了,子橋,我還沒有問你,我的眼睛,是怎麽瞎的?”
子橋聽到這個問題,頓時大驚。“公子,您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麽?”
“……公子,您當真不記得,您是為什麽看不見了?”
“嗯。醒過來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始終想不起來。我,有很長的一段記憶,是空白的。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什麽。”
子橋張開口,剛想說起,卻有在話到嘴邊的時候猛的咽下去,“那段記憶,忘了便忘了吧,反正不是什麽大事,至於公子的眼睛,是因為公子受了重傷,傷及了眼睛,主子這才讓您回風瀾山修養,在您傷好之前,不讓您下山。”
無殤點點頭,原來如此。隻是那段記憶……既然不重要,那忘了便忘了吧。
無殤倒是雲淡風輕了,隻是子橋卻在心裏五味雜陳。
公子失憶了,這可怎麽辦!
“哢嗒。”兩個人同時站在了原地,“公……公子……我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
無殤無奈,聳聳肩,“鬆開吧,一切皆有存在之理。”
機關消息。
這山洞當真是不得了,很不簡單,機關消息這種東西都有。
子橋的腳剛剛離開,人就被無殤緊緊的抓住,一把將他拉到身邊,“當心。”
腳下開始劇烈的震動,猛然間,兩個人腳下一空,便直直地掉了下去。
子橋腦子裏的唯一想法便是,沒有摔下懸崖摔死,難不成要摔死在洞裏?
身邊洶湧的內力湧起,子橋猛的回神,隻是下一秒,兩個人便已經摔在地上了。
“嘶。”牽扯到了傷口,子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還真是痛啊。
“沒事吧?”
“是,屬下沒事,公子,你呢?”
“無恙。看看這周圍是什麽情況。”
“是。”
子橋掏出火折子,細細地看了看,現這竟是一條長長的通道。
“公子,我們在一條通道裏。”
“可知通向何處?”
“屬下不知。”
“走,我們去看看。”
“是。”
子橋扶著無殤慢慢的走著,這牆壁上有些壁畫,隻是子橋看不懂而已。
水滴聲漸漸清晰,前麵也慢慢的有了些光亮,子橋便熄了火折子,兩個人慢慢的靠近。
“這麽多年都沒有人來了,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能看見兩個人來到這裏。”
喑啞的聲音響起,子橋渾身緊繃,無殤也站在原地。
子橋環顧四周,隻見盡頭處的暗影裏,有一個狼狽不堪的老人,被鐵鏈綁縛住,四條鐵鏈固定在四根鐵柱之上,老人正坐在中間,十分的難堪。
“晚輩無意闖入,忘老人家莫怪。”
老頭兒低著頭,披散著頭,淩亂不已,甚至還有陣陣難聞的氣味,聽到子橋的聲音,老人才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盡顯滄桑。
“倒是兩個根骨不錯的娃娃。”
“老人家,您,說什麽?”子橋又問了一遍,小心翼翼的把無殤護在身後。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不用緊張,老夫不會害你們。就算是想害你們,老夫如今這幅模樣,也是做不到的。”
子橋不敢放鬆警惕,盡管此人這麽說了,但是,畢竟身後之人幹係重大,不能大意,所以子橋是半點也放心不下。
“老夫已是將死之人,被困在此處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這個地方看不到太陽,月亮,更不知道白天黑夜。隻是老夫大限已到,可惜這一身本事,倒是沒有個後人能夠傳下去。這麽多年,除了那個老家夥,還有那幾個過來送飯的小子,便是沒有其他人再來這裏了。你們能來到這裏,也算是我們有緣。你們,叫什麽名字?”
“晚輩子橋,這是我家公子。”
“看不見?”老人看著無殤,一陣驚訝。
從無殤一進來,他就在注意無殤,現他似乎是真的看不見。
“啊?嗯,是。我家公子之前因受重傷,所以才看不見的。”子橋道。
“如此,也無妨。”隻是可惜了,這麽個好苗子啊,“你可願拜我為師,承我衣缽,既我之誌,正我之族,我將這一身武藝傳授於你,自此以後,你便是老夫唯一的弟子。”
子橋訝異,指著自己,一臉的茫然。
天上還有這等掉餡餅的事兒?
“不錯,正是你。若不是你家公子有眼疾,我便能傳於他,倒是極好的。”老人點點頭,可惜道。
“這……”子橋很是猶豫,轉過頭看了看無殤,“公子?”
“這是你的機緣,你自己做決定。”
“可是,公子,天明我們就要……”
“無妨,在這裏多呆幾日,也沒什麽大事。”
“可上麵還有……”
“子橋,你什麽時候這麽磨蹭了?做事情這麽多的顧慮,還是你嗎?你還記得你自己身上的責任嗎?”
“子橋從來不曾忘記。”
“那你還在猶豫什麽?”
“是!”子橋看著老人,堅定的眼神再沒有半點遲疑,“師傅在上,請受子橋一拜。”
子橋單膝跪下,行了個禮。
他自從跟在少主身邊,便再沒有跪下過,今日,不拜天,不拜地,隻拜眼前這個將一身武藝傳授給自己的老人,是他的師傅,與他有恩,拜一拜又何妨?
隻是,單膝跪下,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對少主,他也未曾雙膝跪下過,因為少主,是絕對不允的。
老人家滿意的看著子橋,隻是看著他單膝跪下,卻也沒有說什麽,反而多了幾分欣賞。這是個剛毅的男兒,也算是有後了。
“好孩子,起來吧。”
“是,師傅。”
“過來。”
“是。”子橋起身之後,先扶著無殤到一處稍稍幹淨的地方坐下,“公子,您且在這裏等一會。”
“你去吧。我有些乏了,調息一下。”剛醒過來,他的身體狀態還很差,沒一會兒的時間便乏了。
“是。”
子橋走到老人麵前,蹲下身子,“師傅?”
老人將藏在懷裏的玉佩拿出來,遞給子橋,“孩子,你要記住,你的師傅,不是個壞人。老夫身負重任,想要撥亂反正,卻終究落得如此地步,讓那等惡賊囂張至今,是老夫之憾,亦是無能。你要記住,承我衣缽,便要將這身武藝好好的細細的鑽研下去,不可鬆懈。既我之誌,便是要記住,為人處事,不得與小人為伍,不可用這身本事做危害天下之事,不可助紂為虐,為人要正,行事要穩,處事要精,做事要準,斷事要明,辨事要真。正我之族,便是要爭取做到,我沒有做到的事情,撥亂反正,將那等逆賊,斬於眾人之前。至於老夫的宗族,你拿著手中的玉佩,去尋找一個同樣擁有著這塊玉佩的人,你便知道了,你要輔佐他,保護他,不能讓顧遷耀那個以下犯上,不循禮法,殘害同族,妄自為尊的逆賊,逍遙法外!”
“顧遷耀?”
“對!顧遷耀!你要記住,此人是個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之人,但是也是個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陰謀詭譎之人,孩子,你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啊。”
“是。師傅,徒兒記下了。”
“好啊,好啊。天無絕人之路啊,老天,你誠不虧我!孩子,為師的名諱,孟昭奎。還有一件事要托付於你,為師有個孩子,是個兒子,尚且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人世,他的左肩,有一塊梅花胎記,你若能找到他,便告訴他,他的爹娘,是為正義而死,不曾愧對世人,卻讓他獨自一人飄零世間這麽多年,未曾盡過父母之責,是我們之愧,不盼他功成名就,造福世人,隻求他做個正直之人,剛毅秉性,平安一生。”
“徒兒必會竭盡全力。”
“你坐下,我將這一身功力傳授給你。你要去一個地方,柞山之巔,有一處木屋,那是為師的住處,如今隻怕那裏已經是空無一人了。那裏麵的有很多都是你能用得到的,對你大有好處的東西,隻有一點,不能將它們交給心思歹毒之人。”
“是。”
交代好這些之後,老人便將全身功力傳給子橋,整個人卻在瞬間就像是老了幾十歲似的,“哈哈哈哈!顧遷耀,你個老匹夫!老子沒能殺了你,這世間能殺你之人絕不在少數,老子等著你,老子等著你!你能困老子一生,但是也絕不會有好下場!老天,你不絕我族啊!少族長,孟昭奎愧對於你,來生,必將以命相報!”
看著子橋的背影,孟昭奎含著笑,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無殤睜開眼睛,輕聲一歎。
天無絕人之路,卻並非所有人的路,老天都會給,世間惡人的路,隻有一條,便是黃泉路。
死在他劍下之人究竟有多少,他早就已經記不清了。隻是這麽多年,他從未害過無辜之人,不過,這也虧了師傅他們,不然,隻怕他是沒有今日的。
無殤摸索著站起來,一隻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習慣性的去摸腰間的扇子,卻現腰間空空如也,除了那塊玉佩還隨身而帶,扇子早已不知去向何處了。
無殤輕歎,等子橋醒來,再問問他吧。
可這一等,可急壞了不少人。
“那個,找到沒有啊?”陳意歆焦急地問道。
自打她醒過來,便現子橋和那位公子不見了,頓時心急如焚。這活生生的兩個人,能到哪裏去呢?
可是,比陳意歆更著急的,卻是趙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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