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手觀音2
作者:醉臥疏樓      更新:2020-06-25 11:07      字數:2288
  這故事顏海是頭一回聽。

  他本來就不是信徒,對一切神仙菩薩之事都有自己的想法,聽完之後,皺了皺眉頭。

  這個皺眉的動作是學的禦步的,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不像是有疑問,倒像是沒聽明白似的。

  “我怎麽覺得有點奇怪”

  閔行道:“哪裏奇怪”

  顏海道:“我要是出家做和尚,我爹肯定舍不得放火,不然把我也燒死了怎麽辦,再說我爹要是得了怪病,要我出一隻手一隻眼睛,我爹肯定恨不得死了算了,還有妙莊王燒死五百個尼姑,也是罪有應得啊,救他了那五百個尼姑豈不是白死了”

  閔行略微思量:“沒毛病。”

  禦步道:“佛家傳聞,常有舍身之舉,倒不是說真的,而是以此來警示世人,不必太過認真。”

  寧昭點頭,又去看那一座小的石像。

  符紙被她揭了下來,手掌心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在看到寧昭之後竟然紛紛合上了。

  “還我吧。”眾人眼前,憑空伸出來一隻手,雌雄莫辯的聲音一並響起。

  閔行一咕嚕從凳子上掉到了地上。

  車中人的手已經將石像拿了起來。

  “這石像是我帶回陰陽交界的,這裏麵有一條亡魂,其中倒是有一段故事。”

  “等等,”顏海穿好衣服,從廚房裏搬出來火盆,擺上瓜子,“可以了,說吧。”

  瓜子皮磕磕的往外吐,車中人忽然覺得自己淪落成了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沒有驚堂木,隻能平淡無奇的開始了自己的故事。

  這石像是暮雲鎮一位叫做文聞的女子所刻。

  文聞十六歲的時候,父親也生了瘡毒,怎麽都治不好,滿臉都是,剛開始還隻是紅腫,天氣一熱,就開始潰爛流膿。

  臭味吸引來了無數的蒼蠅,每天聚集在屋子裏揮之不去,文聞憂心父親,每天給父親扇風清洗,喂藥喂飯,將父親照顧的十分好,白天還要做一家人的飯菜,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氣涼快一點,文聞的父親病情總算是好受了一點,麵瘡卻還沒有好。

  這一日文聞正在家門口洗衣服,就見一個邋遢道士從村口過來,上下打量文聞一眼,便道:“你家中是你父親病了吧。”

  文聞連忙點頭稱是,又問道長怎麽知道的,是不是有辦法可以治他父親的麵瘡。

  那邋遢道士道:“我自然知道,而且你父親這病要治也很容易。”

  文聞連忙將人請到家中,將家裏人都叫了出來,聽道長說話。

  她家中母親已經去世,隻有一個祖母和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弟弟。

  道長道:“你們可聽說過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的傳說”

  三人齊齊點頭。

  道長道:“你父親去年冬天,是不是在山裏挖樹根燒炭”

  文聞驚道:“這您也知道,就是從山裏回來之後病倒的”

  道長道:“他在山中挖樹根的時候,一鋤頭正好挖到一個螞蟻窩,原本他可以置之不理,可他卻用幹草點了一把火,將這一窩螞蟻燒的幹幹淨淨,如此算來,豈止是五百條性命。”

  文聞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了驚駭之色,難道父親長這麵瘡,是那一窩螞蟻來報仇了

  文聞看一眼邋遢道人,“撲通”一聲跪下,苦苦哀求:“道長,我父親是無心的,請道長救救我父親吧。”

  道長歎氣,道:“本來這種因果之事,我不應該沾染,可是既然你誠心求我,那我就指點你一條明路,在你父親燒螞蟻的地方,螞蟻灰已經成了一塊石頭,你去將那塊石頭拿回來,刻成千手觀音石像,然後將刻下來的石灰包好,放在觀音像麵前祈求三天,然後將石灰給你父親用無根水衝下服用。”

  文聞道:“無根水是什麽”

  道長道:“雨水。”

  文聞心道這倒是不難,大喜過望,在地上狠狠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就要去照辦。

  可是那邋遢道人卻攔住了她,道:“還差一味藥引。”

  “什麽藥引”文聞的祖母也著急起來,自己就這麽一個兒子,現在有救了,能不著急嗎。

  邋遢道人道:“藥引就是至親之人的一隻眼睛,一隻手臂。”

  此話一出,三人都呆住了。

  祖母抱著孫子,期期艾艾的看了文聞一眼,老淚縱橫:“文聞啊這、這是你爹啊。”

  文聞有些倉惶的看了一眼邋遢道人,低聲道:“道長,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邋遢道人起身:“這是唯一的辦法,你們至誠至孝,才能夠救回他。”

  話音一落,這邋遢道人就已經出了門,飄然而去,不見了蹤影。

  文聞追到門口,哪裏還能看到邋遢道人的影子。

  她一回頭,就見祖母跪在了她麵前。

  “文聞,你、你救救你爹,以後你的事,就是你兄弟的事,他給你養老送終,文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實在是不能有事啊。”

  窗口文父也期待的看著文聞。

  文聞見祖母老淚縱橫,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的,將祖母攙扶起來,道:“祖母放心,我會救父親的,我這就去山裏挖石頭回來,祖母將無根水準備好。”

  她當天就上了山,找到那一個燒黑的螞蟻窩,果然裏麵有一塊石頭,黑乎乎的,看著又重又大,拿在手裏卻輕的很。

  石頭抱回了家,她也不敢隨意雕刻,專門去請教了石匠,自己試著做了兩個,才開始動手。

  這石頭很脆,一碰就往下掉灰,所以雕起來不得不小心翼翼,直到入了冬,這石像才雕完。

  說來也奇怪,這石像一雕完,就顯現出效果來,文父的麵瘡沒有那麽痛了。

  當天夜裏,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了暮雲鎮,文家的血腥味整整三天都沒有斷絕,三天之後,文父臉上的麵瘡一一脫落,露出完好無損的一張麵孔。

  而文聞也就此消失在眾人麵前,足不出戶,知道內情的人都感歎一聲文聞至孝,作為一樁美事流傳。

  “這算什麽美談聽著怪心裏怪不舒服的。”顏海磕著瓜子點評。

  車中人道:“若是到此為止,也確實算是一樁美談,事情傳到我耳中的時候,已經是三年後,那時我剛成為執筆者,對這等女子十分欽佩,想要去一睹真容,就在文家,我見到了文聞。”

  房門緊閉,隻有一扇黑洞洞的窗戶開著,露出裏麵充滿恨意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