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舞娘與魔王
作者:黑衣守墓人      更新:2021-01-26 09:33      字數:3289
  薩麗雅以一個利落的旋轉綻放作為自己的舞蹈收尾,修長的脖頸大幅度後仰,被壓彎的柔細腰肢繃起一個驚心動魄的美妙幅度,可惜整個酒館裏並沒有響起多少掌聲或者喝彩聲。

  說起來‘銀色月光’雖然在外鄉人口中被稱為銷金窟,但對於薩麗雅這些長久生活在此的舞娘而言,隻是個稍大的酒館罷了,和其它酒館的區別在於吃飯喝酒並不是這裏的主題。

  滿廳人頭濟濟,可是客人都很忙,有的露著黃牙忙著往嘴裏灌麥酒,有的忙著在流鶯們的胸口拱來拱去。除了那個黑袍男人,他神神秘秘的獨自坐在三號坐席,看上去有些冷清。

  這種長袍裝扮的客人薩麗雅見過的不多但也不少,他翹著腿坐靠在矮靠上,雙手枕在腦後不經意間展露出硬朗身材。自己舞蹈結束時他微笑鼓掌,隻是那掌聲被淹沒在了喧鬧裏。

  薩麗雅向他感激地笑笑然後鞠躬退場,為這場舞蹈,也為這烏煙瘴氣的一天終於結束。

  剛才伴奏的那首婉轉思鄉樂曲,讓她想起了自己的過往,於是她用比平常更專注的舞姿來寄托哀思。可惜滿廳裏隻有那位黑袍客人是唯一專注的觀眾,其他人心思全在女人身上。

  薩麗雅是在十四歲的年紀來到亞爾蘭提斯的,她的家鄉隻是個偏遠的小村落。當時民間盛傳亞爾蘭提斯是藝術之都,這裏如何如何美好,漸漸的坊間的傳聞就成了薩麗雅的夢想。

  後來她才知道所謂的藝術之都,隻是平民見識不夠認知差別所產生的一個笑話罷了。畢竟北境周邊城鎮有價值的古董名畫,全都運到這裏堆積流傳,無關藝術也堆出藝術感來了。

  似乎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樣,但既然滿懷希望艱難地來到這裏,薩麗雅也沒有放棄自己追尋藝術的熱忱。於是幾經輾轉後,薩麗雅拜入亞伯尼爾戲劇學院,認真地學習表演及舞蹈。

  年輕的人生總是充滿了希望和熱情,但其實這些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往往都不堪一擊。

  很快家鄉傳來了噩耗,不單隻是自己的村落,連同整個領地據說都因為怪物的襲擊而陷落,父母也不幸罹難。這意味著薩麗雅必須擦掉傷感的淚水,今後要試著自己養活自己了。

  決心是有的,吃苦也不怕,但現實又哪裏會有那麽簡單?除了在家從小務農的經驗,以及來到亞爾蘭提斯後學會的表演和舞蹈技巧,薩麗雅發現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其實不多。

  於是漸漸的學費再也無力支撐隻能退學,然後是房租的逼迫,生存開始變得無以為繼。

  其實也不是毫無去處,同期的不少女學員和自己的家境差不多,隻是世事的顛簸裏眾人的人生選擇各不一樣。出沒於銷金窟的她們很快吃穿不愁,薩麗雅卻選擇了更艱辛的道路。

  幸運偶爾閃現過,但並不長久,好心得到一家麵包坊老夫妻收留的薩麗雅,準備用勤勞的雙手創造新生活。可惜出色的外貌很快遭到了當地惡棍的覬覦,從那以後開始騷擾不斷。

  有一次差點就被他們得逞了,自己被拖到陰暗的小巷裏呼救無門,還好貼身攜帶的匕首救了自己,混亂中也不知道捅穿了誰。那次把薩麗雅嚇壞了,跑回到破爛的住處瑟瑟發抖。

  過了兩天薩麗雅終於得出結論,在無情的現實麵前自己終究是弱小的,夢想早已遠去。

  於是她選擇了一個介於普通人和流鶯之間的職業,一名‘銀色月光’銷金窟裏的舞娘。

  舞娘的存在意義其實和流鶯差不多,主要目的是讓更多的客人來到酒館裏喝酒,增加銀色月光的收入。然後,在某個恰當的時候,將身體以某個恰當的價格賣給某個恰當的客人。

  自那之後,成為一個新的流鶯,會有一段時間的當紅期,然後從此寂寂無聲泯然眾人。

  這些薩麗雅都知道,但至少在墮落成流鶯那天之前,自己是安全而幹淨的。至少銷金窟這裏有著背景和護衛,不會有肮髒的惡棍敢到這裏亂來,因為銷金窟本來就是最大的惡棍。

  回到後台的休息區域,這裏同樣聚集著很多舞娘,將近二十號人。在這些人當中,薩麗雅憑借出色的舞蹈技巧,成了銀月光暫時的招牌舞娘,同時也多了一批看她不順眼的同行。

  “唔!”換下舞鞋的薩麗雅,剛想伸腳進入軟靴讓腳休息片刻時,突然發出了聲痛呼。

  “你怎麽了?薩麗雅姐姐。”三個平時要好的姐妹立刻圍攏過來,語氣裏充斥著關懷。

  低頭仔細看看,一根纖細的縫衣針正從靴底倒刺上來,這顯然就是來自同行的惡意了。

  “大家同一張桌子吃飯,你們太過分了薇安。”要好的姐妹溫妮站起,向對麵怒斥出聲。

  “喲~怎麽了小溫妮,在那裏又跳又叫的?我看看,噫?薩麗雅怎麽那麽不小心?都流血了,身為舞者怎麽能不好好保護自己的腳呢?”對麵七八個舞娘裏帶頭的薇安笑了起來。

  “你……”溫妮和另外兩個姐妹渾身氣得顫抖不已,因為對方這種下作的惡意髒手段。

  “算了溫妮,我沒有關係的。”薩麗雅扶著座椅稍顯僵硬地站起,剛才這根在軟靴裏豎直的縫衣針雖然沒有刺穿腳背,但刺得也不淺,讓薩麗雅站立時都能感覺到隱隱的刺痛感。

  實際上這種事情在自己來到銀色月光的這兩年裏,已經反複發生過無數次了。兩邊的少女們吵過鬧過,就算把事情報到管理的執事那裏,這種無風無影的事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薩麗雅,有位客人點了你的名,讓你去陪他喝酒。”休息處的房門突然被執事推開。

  薩麗雅心裏有些抗拒,但她知道能把招牌舞娘的自己叫去陪酒,對方肯定付出了不菲價格。而且她心裏還有絲微弱期待,猜測會不會是剛才在台下欣賞自己舞蹈的那位神秘客人。

  “……賤貨,總會有狗眼瞎了的男人看中她。”並沒壓低音量的穢語聲自身後傳來,姐妹們不出意外又和對麵陷入了新一輪爭吵裏,薩麗雅腳步略停,最終微微歎口氣推門而去。

  “你看起來似乎受傷了?是跳舞時崴到腳了嗎?”索爾放下酒缸,靠在軟靠上笑著問。

  “您好客人,我們舞者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感謝您的關心,隻是小問題。”薩麗雅隔著索爾一段距離在條座上坐下,心裏放鬆了點,果然是剛才那位觀賞自己舞蹈的黑袍客人。

  他還是那副悠然自在的樣子,看起來慵懶隨意,隻是眼神裏很幹淨,看不出什麽邪光。

  “喝兩杯嗎?”索爾向桌麵上挑挑下巴。

  “抱歉,客人,我沒什麽酒量的。”薩麗雅有短瞬的猶豫,但最終還是搖搖頭拒絕了。

  她心裏其實一直對酒水這種會讓人神誌恍惚的飲品,抱有戒備和厭惡,就算實在推脫不掉一定要喝,她也隻會淺抿一口。這種姿態經常引起酒客不滿,但也讓她幸運的蒙混至今。

  “沒關係,我其實是坐在這有些無聊,所以想找個人聊聊天。”索爾枕著手臂笑了笑。

  這位客人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薩麗雅內心是不信的。男人們來這裏的目的幾乎都是尋歡,就算不是,他獨自坐在這也不會是因為負擔不起流鶯的費用,肯定有著他自己的原因。

  不過這個男人沒有強迫自己喝酒,倒是讓薩麗雅心裏小小地鬆了口氣。

  “很榮幸能傾聽您的故事,客人。”薩麗雅禮貌地笑笑,然後斜並著腿坐姿端正,做出一副傾聽的姿態,就像她在禮儀課上學過的那樣。這個男人或許內心煩悶,想要傾訴什麽。

  “實際上在你還沒到來之前,我向侍者稍微打聽了一下你的情況。”索爾開口說了句。

  “……嗯,感謝客人您聽我卑微的故事。”薩麗雅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自己的過往在姐妹間並不是什麽秘密,隻是那過往平淡哀傷,沒什麽值得注目的。

  “好吧,就是你了。”索爾突然呢喃了一句,站起了身。

  什麽……就是我了?薩麗雅一瞬間有些愣然,然後她看見對麵那位神秘的男性客人,突然徑直走到了自己的麵前,俯身摟住自己的腿彎和脖頸,將自己整個人橫抱在了他的懷裏。

  “您……做什麽?”這一下來得有點突然,對方顯然是想把自己抱到周圍的空房間裏,等走出兩步後薩麗雅才反應過來,開始劇烈瘋狂地掙紮起來,可惜他抱得很緊,無可掙脫。

  許多有姿色的舞娘突然被蠻橫的客人奪走貞潔,這樣的事其實在銷金窟裏總在發生。這也許關係到客人的背景或者實力等等多個方麵,但身為舞娘在其中其實沒多少反抗的餘地。

  薩麗雅知道自己如果繼續混跡在銀色月光,終究有一天必將迎來這個結局。但她不希望是今天也不希望是現在,之前對這位男性客人堆積的些微好感瞬間消散,隻剩羞憤和鄙夷。

  慌亂間薩麗雅隻能拚命看向周邊的侍者,作為銀色月光頭牌舞娘的她,相比起其他普通舞娘肯定更受銷金窟的重視和保護。這種關鍵時刻,她隻能寄希望於銀色月光的護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