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關於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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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守墓人 更新:2020-12-16 00:46 字數:3362
會客廳內部有一張普通的實木桌子,平時的作用是書寫辦公。
索爾徑直繞到桌子後的椅子裏坐下。
端起溫熱的紅茶抿了一口後,索爾在桌麵上豎起兩隻手臂撐住自己的下巴。
做出這副傾聽者的姿態有兩個目的。
一是增加點正式感,二是示意別爾納特白袍大主教,接下來有什麽故事你可以講了。
作為一個多次誘拐香菇們的慣犯,索爾自認本身也是個故事大王。
不論對方如何天花亂墜,索爾決定自己接下來隻會有兩種回答。
一種是你說什麽我就否定什麽,另一種是如果懶得否定就一路‘哦’到底。
雖然對方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但索爾並不在意。
光明教廷在曆史上也算顯赫一時,想來台麵上總會有點格局。說起來自己在冬天時還曾出手幫過他們一次,就算索爾不挾恩圖報,至少也不能讓對方坑了自己。
“抱歉,沒得到允許我就擅自在你的花園裏逛了逛,在你到來之前。”別爾納特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微微攤開,開始了他的演講,花園指的自然就是索爾的領地了。
“沒關係,我們自由之城向來歡迎外來者,前提是不要搗蛋。另外這片領地也不是我的花園,一群抱團取暖的困苦民眾團結在這裏,這是所有人的花園。”索爾保持著微笑。
“你說得是對的,神愛著你,也愛著其他人,神犧牲一切就是為了與你們同在。”別爾納特豎起一隻手肘用手指虛點著索爾,一副我們想到了一起的樣子。
“……哦。”看著老神棍詐詐唬唬的鬼樣,索爾隻能牙疼的發出一聲雞鳴。神要是與我同在我早就捶死他了,他誰也別想愛。
“這片領地……很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別爾納特繼續說著。
“哦。”索爾繼續雞鳴,他不喜歡老家夥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家一樣。
“你知道我為什麽來。”老神棍轉頭看著索爾,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
“是的,我的確知道,從你們偷偷摸摸和哈洛維爾眉來眼去的時候。”索爾點頭。
對於索爾的譏諷別爾納特也不在意,他蒼老的嘴角抿起個笑容,轉身走向聖女艾蕾莎。等艾蕾莎站起身之後,他才從容地坐進聖女的椅子裏,像隻老地精一樣癱在那裏。
老家夥這是……,這就不行了嗎?還是說得口渴了?又或者,這還興車輪戰的嗎?
“來人,再搬把椅子來,順便把茶水換一遍。”索爾向門外侍立的仆從喊了一聲。
這群人無孔不入,也許看見隻螞蟻都能扯半天。索爾剛才才注意到平時待客的椅子隻隨意備了兩把,萬一這個蛋被對方撿起來,誰知道又會扯出些什麽來,又要扯多久。
那就來吧,索爾重整鬥誌,看向眼前的香菇怪,聖女艾蕾莎。
“接觸哈洛維爾很正常,我們在尋找信仰的土壤,必須到處走走看看。”艾蕾莎接上之前的話題,抬手扯掉臉上的麵紗,露出那張很美但不如克蕾蒂的臉。
索爾牙又開始疼了,扯麵紗你又扯麵紗,是不是不露出臉來你連話都不會說了?
“信仰的土壤?看來哈洛維爾顯然不是,當然我這裏更不是。所以你們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對此我表示很遺憾。”索爾聳了聳肩,一副我這裏不接納外來流浪漢的表情。
“你這裏可以是的,各方麵都完美符合,我們光明教會會在這裏發芽壯大,將光明主神的榮光帶回世間。”艾蕾莎一手優雅地攤開,一手握成小拳頭按在心口。
你這是,在演歌劇嗎?如果換個場合,看在艾蕾莎投入的份上沒準索爾還會送上點掌聲。
“發芽?你們在這裏開花都沒有用,因為我不同意。就算越過了我,還有北境的亞爾蘭提斯和南境的黑暗議會不同意,所以你們除了被連根拔起不會再有別的結局。”索爾攤手。
“有些路終究是要走的,哪怕用鮮血和犧牲做鋪墊。”艾蕾莎黯然低頭,似是想起往事。
“但你們可以自己走,或者在別的地方走,隻要別來綁架我。我隻喜歡窩在我的老帳篷裏過冬,不喜歡參與別人的夢幻旅途,所以仍然很遺憾。”索爾抿嘴歪了歪腦袋。
“你們自由之城包括自由信仰嗎?”似乎找到了新的突破點,艾蕾莎突然問。
“的確包括,但這種包括是有限度的。我不反對領民自己找點精神寄托,一兩個人或者一兩個家庭都可以,不論他們信什麽神,甚至哪怕邪神都沒有什麽問題。”
“但一旦某種信仰的麵積在民眾裏擴散,在擴大到能影響輿論或者大片人心之前,我就會悍然出手。把神龕拆毀,把神像砸爛,踩在腳底碾碎。”
“最後,我會把這些憨頭憨腦靠做夢活著的蠢貨逐出我的領地。”
“這就是我對諸神的態度,以前如此,以後也一樣。”索爾眼裏多了抹鋒利。
“你為什麽非要阻擋別人跟上主神的步伐?”艾蕾莎沒有因為索爾的犀利言辭而動怒。
“因為沒有意義,祈禱和各種莫名其妙的儀式會占用他們大部分的時間。我覺得有那些時間他們可以多做點有益於家庭的事情,哪怕玩玩馬蹄鐵套圈遊戲放鬆下精神也是好的。”
噢,馬蹄鐵套圈是一種民間的小遊戲。
在地麵上豎直釘一棵差不多粗細的木樁,然後站在一定的距離外扔出u型馬蹄鐵,如果蹄鐵口準確掛入木樁得一分,而借著慣性馬蹄鐵會環繞木樁旋轉,每轉一圈多得一分。
這種小遊戲在民間很是盛行,此中高手據說扔出馬蹄鐵後能掛在木樁上旋轉七八圈,而遊戲本身憑借著累積得分的新穎玩法,也常常被民眾們用於賭博方麵。
大部分普通家庭都會在門口立一根樹樁,成本不大,老少皆宜。
所以如果你在鄉下看到,千萬不要以為那是拴家畜的樁子,也不是什麽殘破的十字架,後麵更沒有睡著死人,那隻是別人的馬蹄鐵套圈而已。
“可是精神信仰能讓他們找到內心的平靜。”艾蕾莎看著索爾。
“我覺得如果他們能吃飽喝足,同時還能裹著新衣服端著麥酒坐在火爐邊烤火,他們會更平靜。而這一切是我這位領主給他們的,不是神給他們的。”
“對於那種吃著我的飯卻賣著別人的命的人,我總是忍不住想弄死他。”
“換句話說,如果主神現世,給了他大把的金錢,又或者在困苦裏拉了他一把。他經過人性的掙紮後,最終選擇了妥協沉溺於誘惑之中,對此我或許還能理解。”
“問題是神什麽都沒給過他,他就為了那麽一個沒見過,甚至連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玩意而漠視了我的扶持,這我就理解不能夠了。”索爾向後仰靠回椅子裏,攤開雙手。
“可是同樣有許多富人信奉神明。”艾蕾莎據理力爭。
“這有什麽奇怪?或者說那又怎麽樣?富人們因為眼界的開闊其實更容易迷失。”
“被金錢腐蝕得內心脆弱的,積累原始資本時雙手沾染過血腥的,又或者你們洗腦宣傳做的足夠好,讓人傻錢多的富人們覺得這是一種潮流,好像不信點什麽就人都不是了。”
“我每次看到那些富人們一臉虛榮,聽到他們炫耀般的對旁人說起,我又去神殿虔誠地祈禱了一回,我總會把那句話聽成‘我又對著家門口那堆糞便觀察了一次’。”
“唉,有那些時間做點什麽事不好?”索爾搖著頭歎了口氣,像個被落葉砸到的老人。
“噗~”艾蕾莎忍不住噴笑了一聲,但馬上又驚覺自己居然因為這種粗俗的語言而發笑了。這家夥果然很危險,正在用他的歪論動搖自己虔誠的信仰。
“你說神不存在?”艾蕾莎突然盯著索爾,好像索爾踩扁了她的布夠熊一樣。
“你見過神嗎?我是指親眼,別跟我說那些大陸的曆史和傳說,那是人寫的。如果我是書寫者,後世早就沒有什麽神了。”索爾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麵。
“我當然見過!”艾蕾莎脖子一梗。
“哦~~~~?那你跟我說說,她長什麽樣?有沒有胸和屁股?又或者能不能抱著自己的腦袋到處亂跑?”索爾像是要下蛋一樣,發出一聲悠長的雞鳴,然後給出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
“神是偉大的、聖潔的、無處不在的……”艾蕾莎像背書一樣開始低頭拚湊。
“停停停,別再堆砌辭藻了,還偉大聖潔的。你不說他是神,我還以為是我以前撿到的一條流浪狗呢!真的,我原來遇到的那條狗,洗幹淨之後渾身的毛發雪白。”
“我就覺得它白得很聖潔,特別是在它想啃骨頭的時候,那憂鬱的小眼神,真是聖潔死了。當它追著我討要骨頭和玩鬧的時候,我就覺得它無處不在。”
“真的,別再用這種傻不拉幾的說話方式了,這對我很不友好。”
“也許你自身並不在乎會降低智商,但我卻忍耐得很辛苦。我像個想拚命遊回岸邊的溺水者,而你就像個冒著傻氣的漩渦一樣,拚命想將我卷進去,我遊得真的好辛苦。”
“我從沒說過你們的信仰毫無價值,但至少在我這裏沒有。你與其在這裏跟我扯什麽神不神的,還沒有‘仿造點鍍金聖杯來賣一賣’這種話題更能吸引我。索爾擺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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