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詛咒的變化
作者:黑衣守墓人      更新:2020-12-16 00:46      字數:3339
  索爾向當地的鎮民大致打聽了一下克萊恩·霍伍德的風評,而據熟悉的鎮民說,在這二三十年間,克萊恩老爺一直是個樂善好施的和藹人士。

  善不善良這種事,一個人偽裝一時或許很容易,但想常年偽裝顯然很難。因為那必須有足夠的毅力,還要能時刻掩藏按捺住自己的本性。

  打聽的結果,似乎克萊恩在本地一直是一個好人。

  但索爾突然意識到這似乎並不能幫自己做出任何決定,因為當他決定想要殺一個人時,不在於對方善良與否。而當他不想殺時,就算對方惡貫滿盈,似乎也和自己沒什麽關係。

  從修道院出來後的日子裏,索爾一直是這樣活著的,隻憑自己的本心行事。

  在克萊恩家的宅邸外徘徊了半天,索爾仍然沒下定什麽決心,但好不容易來一趟,最終他還是決定潛入克萊恩家裏去看看。

  宅邸門口設有兩名普通的守衛,但潛入這種事情肯定不可能走正門。於是索爾沿用自已一貫的翻牆伎倆,一個縱身落在了花園中。

  此時索爾邋遢的穿著和樣貌,看上去就像一個乞丐潛入了豪宅裏。

  花園裏鮮花綻放樹草成蔭,碎石打磨鋪接的小徑錯落延伸,花園中央還有個小噴泉,噴泉上豎著個小天使雕像。

  索爾悄然穿過花園來到了正廳附近,宅邸的整體格局很寬闊,立柱拱廊過道交錯,倒也符合富裕家族的格局。

  透過明亮的燈火,可以看見克萊恩一家人正圍坐在餐桌邊,享受著晚餐的溫馨。周圍還有幾個侍立的仆從往來布菜,從人口上看來這個家族人丁還算興旺。

  大致觀望了一會,索爾突然覺得有些疑惑。

  因為餐桌上的人大致掃過了一遍,但似乎都是些年輕人,或者說麵相上至少也晚著克萊恩一輩,看上去應該是克萊恩的兒女和家人們。

  總之沒誰看起來是六十多歲的樣子,很顯然克萊恩不在席間。

  不在?為什麽會不在呢?

  思索片刻後,索爾悄悄鑽入過道,開始在宅邸的後宅區域內展開搜尋。

  他沒有一間一間的仔細搜索,隻是微微推開每一間的房門,從房間裏的擺設來大致判斷入住者可能的身份。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很快索爾就找到了克萊恩的臥室。

  那是一間暮氣沉沉的房間,整間屋子裏沒什麽光線,屋內的擺設簡單刻板毫無活力。

  在房間裏側靠牆的正中位置處,放置著一張寬闊的高腳大床,上麵正躺著一個遲暮的老人。房間的空氣裏飄蕩著濃鬱的藥草味,這段日子以來,索爾對這種藥味已經很是熟悉。

  老克萊恩之所以沒有出現在晚餐的桌邊,很顯然是因為他病了。而且家人團聚的時候他選擇默默躺在黑暗裏,看起來似乎還病得不輕,已經臥床不起。

  索爾悄然潛進房間,然後轉身將房門虛掩住,隔著一定的距離默默觀察著床上的老人。

  床上的克萊恩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和大多數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眼窩深陷,兩腮皮肉毫無活力的下垂。再加上花白的發須和深深的皺紋,組成了一張蒼老的臉龐。

  他似乎正處於沉睡中,也可能隻是在苟延殘喘中最後爭取一點閉目養神的機會。

  默默站在一邊,索爾一時有些無所適從,直到現在站在這裏,他仍然沒決定好是否要出手殺掉這麽一個看上去活不了多久的老人。

  牆上的頭顱在夢境裏發給自己一份委托,原因似乎是這個名為克萊恩的老人曾經對他犯下過一些惡行,不過那聽起來應該是二三十年前的舊事了。

  當然,曾經的罪惡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索爾心裏向來也是這麽認為的。

  至於事情經過是否真的像牆上的頭顱所說的那樣,索爾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調查了解,他現在都還詛咒纏身自身難保,反而跑到這裏來為別人伸張什麽正義真是很奇怪。

  “你是來殺我的嗎?”黑暗裏,老克萊恩突然艱難地將頭轉向索爾所在的方向,那嘶啞渾濁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鋸子的齒刃在摩擦老樹的年輪。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

  “你怎麽知道?”索爾實在有些疑惑,在他的感知裏床上的克萊恩似乎就是個普通人,自己在他的黑暗視野之外,那他是怎麽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的,難道是某種……直覺?

  “昨夜勞倫特那家夥已經在夢裏告訴我了,他說他請了人來對付我,要了結舊賬。”克萊恩將視線重新看向屋頂,語氣裏沒什麽緊張和恐懼,聽上去似乎還有著一分釋然。

  勞倫特?索爾本能地認為那似乎是牆上那個頭顱的名字。

  索爾沉默著,因為他感覺自己在整件事裏,就像個接受了別人雇傭的殺手一樣,問題他不是也不想是。

  “動手吧,希望你的手法能利落一點,最好能直接砍斷我的脖子或者瞬間把我的心髒絞碎,好讓我入睡得快一些。這一天我等得有些久了,以至於這些年來我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

  “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求你不要危及我的家人。”克萊恩突然對索爾說道。

  聽見‘動手吧’這三個字,索爾瞬間有了一份了然,克萊恩沒有對往事進行回顧也沒有為自己進行絲毫辯解,看來牆壁上勞倫特的頭顱所說的那些陳年舊事可能是真的。

  “既然你內心那麽沉重,怎麽不自己解決?”索爾饒有興致地開口問了一句。

  “那是不一樣的,要贖我年輕時所犯下的罪,我不能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必須是勞倫特親自動手,就算他不能至少也要是他的人,比如你。”克萊恩如此回答。

  “到頭來想要死得有點儀式感嗎?”索爾笑著感慨了一句。

  “儀式感?噢,這個形容倒是很貼切。”

  “要說對整件事有多深的懺悔其實也談不上,就算時光倒退事情重來,在當時的時間點我的選擇或許也不會有多大變化,畢竟那個年紀對一些誘惑的抵抗總是很薄弱。”

  “如今我垂垂老矣回頭再看,對當時做的那件事並不讚同,但可以理解,僅此而已。”

  “說實話這些年我活得有些艱難,不管是心靈上還是身體上,我已經在這張破床上躺了整整三年了,連我最喜歡的蒔蘿小牛肉丸的味道我都忘記了。”

  “所以,為了最後能幹淨地擁抱諸神,我很慶幸自己還能有個被殺的機會。”

  “人生是分階段性的,不同的時期有著不同的心情和需求,眼界也在逐漸慢慢改變。”

  “同一件事情,也許你已經知道該用些什麽方法來達到什麽結果,但如果你在不同的時期去做這件事,你可能會放棄舊有的方法,而用上新的手段。”

  “而之所以會做出改變,也許根本原因隻是因為,原來的那個結果你已經不想要了。”

  老克萊恩渾濁的老眼裏閃爍著人生睿智的光芒,對著索爾侃侃而談。

  人生是分階段性的……這句話索爾是讚同的,自己好像一直也是這麽認為的。

  “這樣吧,砍斷脖子什麽的太麻煩了,而且場麵血腥汙穢。我給你一包毒藥吧,短暫地陣痛過後就能永遠入睡,至少你也能保留最後的體麵。”

  “毒藥由我提供,也算勞倫特借我的手完成了他的複仇,怎麽樣?”索爾最後建議道。

  “噢,聽起來這主意似乎也不錯,好吧,成交!”克萊恩滿臉皺紋堆起一個笑容。

  索爾將毒藥拿出來遞給克萊恩,他接過去並沒有什麽猶豫就那麽吞了下去。

  “這該死的生活總算結束了,謝謝你最後時刻還願意陪我聊一會天。另外,我最後再一次請求你不要危及我的家人,不然總有一天也會有別人來殺你的。”克萊恩目光熠熠地看著索爾。

  “嗯,我答應你。”索爾鄭重點了點頭。

  “櫃子裏有個抽屜,你打開抽屜裏的盒子,裏麵有一些錢。拿著錢去好好洗個澡,修理一下你的發須吧。無意冒犯,我雖然知道幹你們這行的人大多不拘小節,但說實話你身上的味還是熏到我了。”

  老克萊恩對著床體側麵的櫃子甩了甩下巴,留下一個衷肯的建議,然後重新躺下將兩手擺放得安詳一些,終於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索爾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段時間飽受詛咒的折磨,是活得有點不人不鬼了。在黑暗裏默然佇立了片刻後,他轉身打開門悄然離去,整個房間也由此陷入了永久的死寂裏。

  離開克萊恩家的宅邸,索爾突然覺得心情莫名輕鬆了不少。

  等到入夜後,身上徹骨的寒意逐漸退去,索爾知道疼痛又要襲來了,隻能鼓起精神和勇氣做好了承受詛咒的準備。

  等艱難地熬到第二天,索爾突然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了些變化,冷熱高燒疼痛那些症狀似乎都消失了。甚至索爾用匕首割開手指後,發現血液顏色又從綠色變回了原本的鮮紅。

  是什麽原因?難道是因為自己完成了夢境裏那個頭顱的委托後得到了報酬?詛咒也由此得到了抑製或者消除?詛咒可以治愈嗎?索爾瞬間冒出了無數個問題。

  然而並沒有讓他高興太久,很快他就發現身體裏多了五種暴烈的。

  破壞、殺戮、鮮血、性·欲、食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