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夢裏的委托
作者:黑衣守墓人      更新:2020-12-16 00:46      字數:3242
  從身體惡化到如今轉眼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而在這短短的一個多月裏,索爾原本的生活早已麵目全非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在這段難熬的日子裏,索爾的身體狀況一直在寒冷、酷熱、高燒、疼痛四種狀態裏反複切換,每天如此從未停歇過。而在所有這些狀態裏,最可怕的仍然是難以抗拒的疼痛。

  修格斯臨死前曾經說過的那種蟲子在骨頭裏打洞的痛楚,每隔幾天索爾就要經曆一次。

  這種疼痛不管麵對多少次,永遠都不可能習慣。每次都是生不如死,無可逃避。

  最初的一段時間,索爾曾經頂著病痛走訪過許多地方。也見過無數的草藥醫生、瘟疫醫生、治療者、占卜師、藥劑師、魔法師,總之任何他認為也許會對自己有幫助的人。

  然而最終毫無結果,沒有人能說清索爾到底怎麽了,甚至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對索爾的敘述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又或者趁機向索爾兜售一些騙錢的雜草。

  這段時間裏索爾吃過由各種各樣藥草熬煮成的怪物湯汁,不論是否有效果,不論味道如何,也不論是否會引發什麽後遺症。

  索爾並不是太在乎,畢竟一個連血液都變成了綠色的人,又有什麽可在乎的。

  再後來,索爾終於放棄了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不再尋求任何幫助。

  也許當時修格斯就是這樣求告無門,最終落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現在,輪到自己了。

  索爾把自己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對抗身體的各種負麵狀態上,有時候上一刻人還在正常的行走,下一刻就非自願性地陷入了昏迷。

  如今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大街上經常能見到的流浪漢,或者說活得就像隻老鼠一樣。

  胡須淩亂不堪,變長的頭發也因為長時間疏於打理而變得油膩打結,身上時常散發著那種下水道在最熱的天氣裏所散發出的味道,令人作嘔。

  在這一個多月的日子裏,索爾遭遇了無數的白眼和厭棄,也經常棲身於馬廄、垃圾堆、肮髒的小巷。反正什麽時候感覺意識即將陷入昏沉,他就隨便找個最近的地方就地一躺。

  到了最近幾天,他幾乎每天都會咳血,而那血液仍然是綠色的。

  就仿佛內髒在胸腔裏腐爛了一樣,那血液散發著一種無比濃鬱的奇怪腥臭味,似乎還會對地麵上的植物具有腐蝕性。而最詭異之處在於,即便自己已經這樣,居然還活著。

  索爾從來不敢在人前展示這些異常,他不想被當成異類。

  從一開始懷疑自己是疾病,再到後來以為是中毒,最後他才漸漸明白,自己似乎是中了詛咒。而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自己各方麵的身體狀況已經明顯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

  至於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詛咒纏身的?索爾仔細回想卻找不到答案。

  也許是見到腐爛克勞德的時候,也許是在伊文的秘境裏,又或者就像修格斯所說的那樣,可能在某次盜墓中,誰知道呢?

  索爾甚至懷疑,自己和修格斯其實是同時中了同一種詛咒。

  隻不過也許是出於體質的不同或者個體之間的差異,修格斯先走了一步,而自己在半年後的今天才開始顯現各種異狀。

  不過事到如今各種猜測已經毫無意義,畢竟事情已經發生。

  在苦苦支撐了一個月以後,索爾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又有了更進一步的惡化。

  那是某一天從昏迷中醒過來後發生的事情,索爾感覺手指有些癢,下意識伸手撓了撓。然後他看見自己的左手拇指指甲,就這麽一整片的毫無征兆地脫落,手指上流著幾縷綠色的血跡。

  然後隔天在吃東西的時候,他又感覺麵包裏似乎摻進了石頭。

  等到吐到掌心裏仔細一看,他才發現那不是石頭而是自己的一顆牙齒,用舌頭舔了舔索爾才發現自己的牙齒不知何時掉了一顆。

  這種感覺很恐怖,你看著身體的某個部分,就這麽毫無痛楚甚至毫無察覺地離你而去,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種寂靜裏產生的驚心動魄感。

  不過驚恐了一番後,最終索爾仍然沒有太當回事,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走上和修格斯一樣的結局。死亡也許是種解脫也不一定,這麽一想,人生豁然開朗。

  最關鍵的是這樣的日子,他實在是受夠了。

  就在索爾以為自己會全部指甲和牙齒全部掉光,然後迎來身體的最終腐爛時,事情又有了些變化。

  變化源自於他的夢境,就是關於那個由頭顱組成的牆壁的詭異的夢。

  在新一次的夢境裏,索爾仍然像之前數次一樣邁步走過那些由頭顱組成的牆壁。其中的某一個腦袋拚命對索爾大聲喊叫著什麽,夢裏的索爾下意識側耳去傾聽。

  “殺掉克萊恩·霍伍德,殺掉他,在沃賽斯坦的鐵砧。他害死了我,謀奪了我的家產和妻子,我要他死。”那個頭顱在牆壁上對索爾嚎叫著。

  不過似乎他的時間並不多,在對索爾說完這些後,那個頭顱像是被什麽力量拖曳進了牆壁上的泥沼裏一般,最終消失不見。

  等索爾從夢境裏蘇醒過來後,他覺得有些奇怪。

  今天的身體狀況正好輪到嚴寒發作,索爾蜷縮在山洞裏的火堆邊,可以進行一定程度的理智思考。

  為了不讓任何人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最近索爾搬到了荒野的一個山洞裏,獨自過上了離群索居的生活。

  那個詭異的夢境這段日子以來曾經多次出現過,但牆壁上那些頭顱從沒和自己有過具體的交流,他們的聲音似乎就像從極遠的水麵下傳來,自己從未聽清楚過。

  但是在這次的夢境裏,索爾卻聽得很清晰,以至於醒來後他仍然對夢境的內容記得很清楚,於是索爾開始疑惑地揣摩著夢境的內容。

  克萊恩·霍伍德聽起來顯然是個人名,而沃賽斯坦似乎是個地名,鐵砧則似乎是鐵匠打鐵時用的一種工具。

  等到索爾疑惑地翻出地圖,他的目光猛然一凝。

  因為地圖上居然真的有一處叫做沃賽斯坦的領地,隔著主城奧德倫薩兩個領地的樣子。

  人的大部分夢境通常都是荒誕的,但也有一些夢境也許是因為現實中的人和物給你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以至於出現在夢中。

  問題是,牆壁上的那個頭顱所說的人名地名,自己一無所知,也從未聽說過,而且這和詛咒纏身的自己有什麽關聯呢?

  懷抱著難以釋懷地疑惑,兩天之後索爾通過秘境來到了沃賽斯坦領地。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來做什麽,一個人憑著夢境裏的聽聞想到現實裏來對號入座,索爾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然而令索爾震驚的是,找個當地人隨便打聽了一下,這個領地裏的確有一個名為鐵砧鎮的小鎮。據說在許多年前因為鎮上出了好幾個技藝精湛的鐵匠,小鎮也因此而得名。

  等索爾趕到鐵砧鎮再一打聽,鎮上居然真的有一個名為霍伍德的家族,而且在鎮上還算一個小有名氣的富有家族。

  而克萊恩·霍伍德是一個老鰥夫,至今仍然健在,六十多歲。不過已經從家主位置上退位好些年了,目前由他的兒子主持著家族事務,而他的妻子於十多年前已經逝世。

  雖然夢境和現實重疊很是令人震驚,但真到了這一步索爾反而突然感覺有些迷茫。

  那個牆壁上的頭顱,就像是在夢裏給了自己一份委托一樣,可是接下來自己要怎麽做呢?照那個頭顱所說的一樣把目標幹掉?那麽他說的又是否是真實的呢?

  關鍵是就算那個頭顱說的是真的,索爾內心裏也不想當什麽審判者或者伸冤人。

  對於殺人這種事索爾並不陌生,甚至算起來自己手上已經有過好幾條人命。雖然那些都是出於自己的複仇,理由也並不算多高尚,但至少索爾認為他們該死。

  如今要殺一個和自己毫無關聯從不認識的人,索爾內心終究還是有些抵觸,畢竟他不是什麽受人錢財的殺手,也不是什麽正義之士。

  而且索爾雖然雙手沾染過鮮血,但內心還是恪守著一條底線。

  就像吃人這件事,在灰幕鎮最難熬的饑荒時期,索爾也曾經數次路過倒斃不久的新鮮屍體,也曾經因為自己內心本能的而不停蠕動著喉嚨,但他卻始終沒有蹲下去。

  人們總是能找到足夠多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去跨越一條條底線。要跨越這些底線其實並不難,難的是你是否做好了準備,麵對之後自己潛移默化的改變。

  不論你曾經做過什麽,時間終會消弭內心的抵觸和不安,撫平你的耿耿於懷,大部分人在經曆短暫的迷失後,仍然會回到正軌繼續自己的生活。

  隻是若幹年後等你回頭再看,你固執的以為自己沒變,其實在熟悉你的人眼裏,你早已經麵目全非,倒在了時間的洪流裏。

  而你之所以變了,或許就是因為很久以前,你曾經跨過了某一條你早已忘記的底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