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戰書
作者:黑衣守墓人      更新:2020-05-20 00:27      字數:2983
  後院這片空地是孩子們的世界,雖然這些孩子的年齡都在十四歲以下尚未達到成人禮的年限,但這裏依然有著清晰的勢力劃分。

  空地西北方,幾個穿著體麵的女孩此刻正圍繞著當中一個暗紅色身影低聲交談著。

  她們大多是商人之女,家中或多或少都具備著一定實力。

  瘟疫初期,她們的家族是最早撤離灰幕鎮的一批,等到災難過去,又回到鎮上繼續自己的產業。

  當中被簇擁著的女孩名叫瑞安娜?加菲爾德,女孩們隱隱以她為主。

  瑞安娜有著秀麗的臉龐,曼妙的身姿,淺栗色長發優雅的盤在腦後露出白皙的脖頸,整個人散發著年輕特有的活力。身上一襲玫瑰色木質係扣的束腰滾邊長裙顯然質地不菲,裙擺和裙麵上蜿蜒著精致的淺黑色手工刺繡紋。

  她的家族生意鋪展得很廣,在領地的六個小鎮上都有著店鋪,已經超過了傳統意義上的商人。商品涵蓋獸皮、寶石首飾、武器、木材、礦石,建有私軍,商隊也配有專門的護衛隊。

  東南方的一間耳室門口也站著七八個人,全是男孩。

  較為顯眼的是當中有一個將近二十歲的青年,他一身簡約的獵裝,腰袢掛著長劍。不過這個青年其實隻是一名護衛,正神色恭敬地跟隨在一個褐發少年身側。

  褐發少年名為費斯?亞格林頓,身材挺拔,俊朗冷傲的麵容給人一種疏遠感。

  據說他的背景複雜而神秘,曾經不止一次有人見到他和主教並肩談笑。

  其實隻要稍微有點見識的人,並不難知道亞格林頓其實是領主的姓氏。而且既然少年擁有護衛,護衛還能在修道院裏攜帶武器,這本身已經暗示了很多問題。

  在索爾前進方向的右側,還站著十多個人,這是經常找索爾麻煩的一股勢力。

  領頭的是洛頓?威爾,鐵匠之子。

  也許是傳承了父輩的粗獷和彪悍,洛頓的身軀看起來遠比同齡人高大強壯,一身已經成型的壯實肌肉有著硬朗的線條。

  這三股孩子間的勢力自瘟疫前就已經存在,如果一定要予以劃分,大致可歸結為財力、背景和武力三個方麵。

  他們並不拒絕孤兒的加入,所以修道院裏大部分孤兒早已各自站了隊,隻剩下少數幾個類似索爾和修格斯這種獨來獨往的怪胎。

  至於孤兒中新麵孔的加入是否會改變舊有的勢力格局,索爾不知道,也不關心。

  默默抬頭掃過一眼,索爾悶著頭繼續前行,他要去的水井位於空地東北角。

  一個比索爾稍矮的瘦小身影突然從洛頓陣營裏跳出來擋在了索爾前進的道路上,這是磨坊主之子,瓦勒?魯伯特,洛頓的忠實跟班。

  “嘿!快來看啊,我們的廢物居然還好

  好的活著!”

  瓦勒指著索爾故作驚訝的大聲呼喊著,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那驚驚乍乍的尖嗓音瞬間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索爾沒有任何回應,連頭都沒抬,默默從瓦勒身旁偏過。

  瓦勒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好不容易熬過災難才能出來找點樂子,再加上許多新麵孔的加入,熱衷表現的瓦勒從來不會錯過這種證明自己存在的機會。

  重新擋在索爾麵前,瓦勒狠狠地朝索爾肩膀上推了一把。

  “嘖!你竟然活下來了!想不到你這隻髒毛老鼠的祈禱神也會聽到。”

  索爾被對方推得退了一步。

  在索爾幼年的灰色童年裏,這樣的場景總是在重複發生。

  每次總是洛頓陣營裏的幾個男孩先挑起事端,不論還手還是沉默,索爾最終都會被圍毆在地,臉被鞋底踩進泥土裏。

  麵對皮肉之苦索爾從未妥協過,但他的堅持反而讓整件事漸漸成為了眾人的一種習慣,娛樂的一部分。

  以索爾一個孤兒的背景很難扭轉這種局麵。

  逞凶鬥狠是沒用的,畢竟孩子間的矛盾終究上升不到你死我活的層麵。而且就算不乏殺人的決心和手段,索爾也不可能下手,因為不值得。

  雙手一旦沾染血腥,不論你幹掉了誰,先不說他背後的家庭在本鎮的人脈和報複,光是鎮上的護民團都能讓你生不如死。

  一旦你逃離小鎮踏上逃亡的旅途,你的惡行馬上會被護民團上報至宗教審判所。

  接下來你會遭到宗教審判所的通緝和追捕,到那時大陸上整個南境所有領地都將不會再有你的容身之處,逃無可逃,除非你已經做好餘生都在黑暗荒野裏亡命永不踏入人類領地的準備。

  而隨著你逃亡的越久,你的罪名將會逐漸升級變得花樣繁多而且越來越精彩,或許到頭來連你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曾經幹下過那麽多大事。

  一旦某天邪惡化身的你終於被捕,那些看熱鬧的人,和你有嫌隙的人,想趁機攫取利益的人,馬上就會急不可耐地圍上來趴在你身上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這就是弱小者的悲哀。

  最終你會明白這個黑暗的世界早已為渺小的蟲子們準備了足夠多的條條框框。

  當然,如果你原本在鎮上稍有身份薄有家財,那又是另一套遊戲規則了。

  看到索爾依然像往日一樣悶聲不響,瓦勒的臉上浮起一個很有把握的冷笑,抬起一支腳狠狠向索爾踹了過來。

  從瓦勒抬腳的高度和位置,索爾估計這一腳很可能踢在自己的小腹上,隻是看起來速度有些慢。

  孩子之間下手是沒有什麽輕重之分的,應該會很疼吧,索爾想。

  他很奇怪為什麽瓦勒總能在這種重複老套的弱智遊戲裏保持著某種狂熱的激情。

  這半個冬天的對抗訓練讓索爾有所成長,雖然目前他的武技也許連半桶水都算不上,但對付瓦勒這樣一隻瘦弱的猴子問題不大。

  側身輕鬆閃開,索爾一手掐住瓦勒後頸,然後順勢將重心不穩的瓦勒臉朝下按向地麵,同時扭住對方的一隻手別在身後。

  可憐的瓦勒一隻手被反扣著,另一隻手在空中亂抓,隻能一邊親吻大地一邊做些徒勞的掙紮。

  地麵上的投影紛亂起來,不用回頭看,索爾也知道洛頓陣營的人正在向自己包圍過來。

  在心底歎了口氣,索爾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然後指著人群後麵那個最為魁梧的身影說道:

  “洛頓,我要和你決鬥。”

  索爾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空地上所有人聽見。

  “哈?!”瓦勒惱羞成怒地掙紮著剛從地麵上爬起,索爾的話讓他忽然一愣,甚至連還手和咒罵都忘了。

  不止是他,空地上每個人的表情突然都很精彩。

  決鬥,傳承於古王國曆時期,是貴族之間一種解決矛盾的古老方式。

  貴族們通常會將自己的手套或者腰間的貴族佩劍扔在自己和看不順眼的人之間的地麵上,以此向對方發起決鬥邀請。

  當然,這種決鬥並不存在強製性,被邀請的一方有著拒絕的權利,隻不過今後你的勇氣和性別也許會因此而遭到周圍眾人的質疑。

  不論世界如何變遷,人與人之間的紛爭從未止息,所以決鬥這種流傳了上千年的古老方式至今仍然頗具生命力。

  平常鎮上的孩子間彼此有了矛盾都是直接動手,打架也算家常便飯,對於他們而言決鬥更像是一種成年人的方式。

  他們心裏也許對所謂的決鬥沒有具體概念,但至少他們知道決鬥和普通鬥毆最大的不同在於,動手的雙方可以生死不顧。

  瘦弱的索爾對上魁梧的洛頓無異於找死,此刻空地上每個人都在這樣想。

  聽著索爾發來的戰書,洛頓環抱在胸前那雙粗壯手臂上的肌肉鼓了鼓。

  距離稍遠,人影紛亂,借著微弱的燈火索爾也看不清洛頓臉上的具體表情,不過對方嘴角好像動了動,似乎準備尋找某些語句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索爾突然沒來由地想起修格斯那套關於成為男人的荒謬理論,他沒給洛頓說話的機會,抬腳跺了跺腳下的地麵繼續向洛頓挑釁。

  “三天後的下午,帶上你的武器,就在這片空地。洛頓,你已經不小了,讓我們像男人和男人一樣來一次交談,生死自負。”

  說完,索爾不再顧及周圍的反應,重新變回一個幽靈默默飄過人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