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紅色喜袍下，洛瑤胸口的鮮血倒顯得不是如此引人注目，反而因那抹血紅色更添幾分色彩，陸離麵無表情打量著門外的人走了進來，淡淡啟唇道：“都下去，我有話與洛瑤仙子說。”

  洛瑤仙子？殿內濃濃的酒氣撲鼻而來，“陸離你都知道了？”

  陸離低頭不斷重複著自己名字，走到她麵前，“往日不是都喚我小白龍的麽？不知是洛瑤仙子貴人多忘事，還是該說你偽裝的天衣無縫。”

  我搖搖頭，拽著他的衣袖，“不是的，陸離，你聽我解釋。”

  陸離甩開衣袖間，強勁的靈力擊中洛瑤，她摔倒在地上，遲遲爬不起身，而那咆哮聲如約而來響起。

  “解釋？你可曾聽過我的解釋？殊不知洛瑤仙子想向我解釋什麽？是那句我不愛你，還是用我贈予你的發簪刺進我的心你知道我有多痛麽？

  陸離用手戳著自己的心口位置，在她身旁踱步，語氣徐徐遞進，像是一把接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戳她要害，“又或是喂我喝下蠱毒”

  看到她落淚的臉，唯一的理智被打破，陸離不理解自己的真心為何會換來她如此無情，就算到現在為止，她仍然在偽裝，甚至不敢承認所作所為，可為何自己還是會因她心疼。

  陸離用手指死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質問道：“莫非是想解釋你將凜冰劍戳向我的軟肋，置我於死地的事，對麽？”

  “不是我”

  “不是你？好簡單的三個字就打發了我，可你覺得我還會信你麽？”

  陸離鬆開手，看到因自己太過用勁，在她臉上留下的紅印時，裝作漫不經心背過身，閉上眼拚命控製淚水。

  我猛烈咳嗽幾聲，他的聲音透露刺骨寒涼，讓我有種陌生到害怕的感覺。

  “陸離，我知道師父的死不是你，此事是我錯了，不應該懷疑你，你想怎樣罰我都接受。”

  是麽？陸離輕笑一聲，端起桌上的藥碗遞給她，“喝了它，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陸離抓著藥碗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他在心裏不停哀求，洛瑤，我終究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對你動手，隻要你喝了它，我就放你走，以後我們不再相見。

  “這碗裏是什麽？”

  忘川之水

  我推開他的手，向後退去，“喝了它，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連你也會忘記，我不要！”

  “洛瑤仙子究竟是不想忘記我？還是不舍得忘記懷煦？我會讓他來接走你，快點喝了它，我不想再重複第二遍。”

  他端著碗離我更近了些，“陸離，我愛的隻有你一個人。”

  陸離一把扯過洛瑤，捏著她的下巴，將忘川水強行灌進她的嘴裏，“都到現在，你還騙我？還敢大言不慚說著愛我的謊話？莫非是你篤定我不會對你動手？”

  我拚命掙紮，手中幻出他送我的龍鳳簪，情急之下刺進他的胳膊企圖製止他，但他眼神裏一片漠然，絲毫不在乎胳膊上傷口，也從未減輕半分手中的力氣。

  我用舌頭不斷朝外吐著忘川水，眼看越來越多流進口腔，我拔下他胳膊的發簪朝自己脖頸紮去。

  陸離一怔，迅速抓住洛瑤的手奪下發簪，手中的碗也因此落在地上，“你想幹什麽！”

  我扯住他的袍邊，“就算死，我也不會忘了你，陸離，求你別攆我走，我願意用一生向你證明真心，你若不信，不如殺了我便是。”

  他粗魯地揪起我的衣襟，音色沉沉，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你始終就是隻不懂愛為何物的小妖！以為想死那麽容易？向我證明真心？你配麽？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緩緩坐起身，用手背抹淨唇邊，抬起頭對他挑唇一笑，“隻要能日日見到你，我不後悔。”

  陸離眉頭緊鎖，不解得盯著她，洛瑤，你就真的那麽希望我死？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麽？既然如此，那以後我也絕不會再心軟，倒要看看你還能騙我多久？是你殺了我，還是我殺了你。

  “來人！把她關進屋裏，不許送任何食物給她！”

  一大早擎翼來竹林外轉悠半日，也沒見屋裏有半點動靜，真是奇了怪，日頭都那麽高，這兩個人怎麽還沒起床？半晌琢磨不透的擎翼臉上露出壞笑，想來是印證那首詩，“**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也是，他們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也挺正常，這下我也可以放心回去給阿冉匯報了。

  滿心歡喜，等著看好戲的鍾靈原以為陸離會不假思索將她處死，怎麽還會饒她一命，甚至留在府中。

  鍾靈氣急敗壞的衝上前，“陸離，你到底怎麽想的？是不是還對她有感情？你別忘了救你出來的是我，一心想治你於死地的是她！”

  “用不著你提醒我，留她口氣隻是為了牽製住懷煦，僅此而已，待我兵力足與之抗衡，便去天界殺他個片甲不留，他們二人誰都跑不掉。”

  被仇恨遮蓋雙眼的陸離，失去是非判斷，他也曾想過是不是誤會了她，可記憶中的洛瑤將劍刺向自己時是那麽絕情，她眼神中異樣的陌生和臉上的笑意無時不刻都浮現在眼前。

  鍾靈小心靠近，慢慢伏在陸離胸口，見他沒有像往常那般推開自己，明明是美好的一幕，可他為什麽看起來如此悲傷。

  “陸離，我身邊缺個丫鬟，青漣一個人太累了些，反正洛瑤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她來伺候我？”

  “你喜歡便隨你，我沒意見。”

  傷口已差不多痊愈，我躺在床上靜靜發呆，陸離說過神仙是餓不死的，可僅僅隻過去三日，我就覺得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我翻下床在屋內尋著能吃的東西，推開窗發現飄舞在窗前的海帶。

  海帶啊~海帶~

  我扭著身子，學它們的樣子跟隨一起搖擺，也算找了點樂趣打發時辰，肚子傳來咕嚕咕嚕聲，才讓我想起正事，我伸長胳膊使勁夠著近日來唯一的食物，如果我吃了它們，那樂趣豈不也就沒有了？

  罷了，我挪回床上咬著手指，讓自己的嘴巴動起來也許就不餓了。

  門被推開，手裏拿著長長魚骨刺的兩個小兵走進來，“跟我們走。”

  不知是修為增長，還是太餓的原因，反正我一眼就能看出二人真身，一個是蝦兵，一個是蟹將，我舔舔嘴巴，毫不猶豫隨他們而去。

  ——哎呦！救命啊！

  陸離和鍾靈被門外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蝦兵受到驚嚇後現出部分真身，蝦頭長長的須角立了老高，而洛瑤正趴在他的後背，張嘴啃著他的蝦頭。

  “殿下，公主，你們快救我。”

  能做出此等沒頭沒腦的事，六界中絕找不出第二個，陸離使出仙術將洛瑤從蝦兵身上分開。

  “我的大蝦跑了！”

  我摔倒坐在地上，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心裏一陣懊悔，心想為何不先咬他的脖子，我抬眼間，看到鍾靈坐在陸離身旁，整個人都快貼在他身上，憤怒之情立即取代饑餓感。

  不能生氣，許是陸離在考驗我，我一定能向他證明。

  此時鍾靈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她歡快地朝我跑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狠狠推著我的頭，“以後你得學聰明些。”

  嘖！我抓住她的胳膊甩去一旁，“你再敢動我試試？”

  鍾靈原地跺著腳，撅著小嘴，“陸離你瞧，她凶我”

  陸離掃過眼皮下的人，迅速移走目光，表情淡定自若，“她現在是你的婢女，隨你處罰。”

  鍾靈活動手腕，趁洛瑤沒反應過來之際，抬手便賞了她一記響亮耳光，向來柔弱的鍾靈，卻能憑一耳光讓她嘴角紅腫，臉上浮出五個指印。

  我微微側頭繞開擋住視線的鍾靈，望向他，那個從頭到尾眼神冰冷，如局外人看戲般的男子。

  青漣搬來滿筐核桃擺在她麵前，“我家公主喜歡吃核桃，而且必須是整個核桃仁，你就慢慢剝吧。”

  “不剝！我不是你的婢女！”我將核桃踢翻在地，不甘示弱瞪著她。

  “洛瑤仙子是天界的帝後，鍾靈，你別太過分，她若不想留在這，給她服下忘川水後，通知懷煦帶她離開。”

  他此番陰陽怪氣比起那記耳光更疼，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走。

  我猛吸鼻子收回眼淚，一個個撿起核桃放回筐中，蹲在地上拿起小錘輕輕捶打著核桃，取出不完整的果仁扔進碗裏。

  “我說你長耳朵沒有？我家公主要吃完整的！”小人得勢的青漣可算逮著機會趁機教訓她，高高揚起手掌。

  陸離瞬身移到眼前，青漣吃了一驚，自然不敢再造次，慢慢放下手，心中驚恐萬分，“殿下，奴婢隻是想教訓她。”

  他心裏還是在乎我的，我抬頭朝他投去燦爛的笑容。

  陸離心被緊緊揪住，俯身打量著她臉上的掌印，眉頭微蹙，卻不露聲色恢複平靜，“鍾靈要吃完整的，那用手剝最合適。”

  我好像瞬間掉入冬日冷冽的湖水中，想起那窩可憐的兔子，還得有求於他，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我連忙點點頭，“陸離，讓我剝核桃可以，但是你能不能幫我回竹林去喂喂兔子，我不吃沒關係，它們好久都沒吃草了”

  看著他拂袖離去的背影，我心中期待落了空。

  沒關係，總有一日他能想起來我的好，至少他現在沒有攆我走，我還有機會，再說剝核桃的時候還能偷吃些，順便填飽肚子，這麽想想，還算美事一樁。

  鍾靈看著洛瑤自娛自樂傻笑著，好像並沒有生氣，憤憤不滿，緊接著嘲諷道：“笑！日後有你笑得時候，咱們走著瞧，不剝完別想睡覺！”

  我扭頭翻了她大大的一個白眼，專心剝著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