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宮外懷煦的身影讓我既熟悉又陌生，他明明變得不一樣了，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洛瑤”

  “你來了，師父在裏麵呢，你進去吧。”

  他非但沒進雲宮，反而朝這棵樹飛來坐在我身邊，我不得不向一旁挪了挪，“你找我啊？”

  懷煦自然是發現洛瑤這不經意間的小動作，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不甘，“恩，我來看看你，上次不是答應要給你帶點心？”

  “謝謝。”我接過他手中的點心，這次卻並不想吃。

  “陸離他來找過你嗎？”

  陸離？我搖搖頭，“沒有，他可能最近有些忙，不過他說這幾日會來雲宮提親，我正坐在這等他呢。”

  懷煦輕輕一笑，垂下頭去，“那我先提前恭喜你們。”

  看他不像是不開心的模樣，反而大方地祝福我們，也許是我自己想多的緣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情放鬆後，我才打開油紙吃起點心來，“呐，分你一塊，懷煦，我覺得琉璃對你挺好，她應該很喜歡你。”

  懷煦接過點心，用指節敲了敲洛瑤的額頭，“我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倒是陸離他”

  “他怎麽了？”

  “近日他和鍾靈走的近了些，傳出不少風言風語，說是他們經常夜裏還在同個帳內，不過許是在商議龍魚族的事，你也不必擔憂，我相信陸離做事一向有分寸。”

  鍾靈同個帳內

  雖說心裏有些不舒服，但還沒有到懷疑他的份上，我咽下口中的點心，擦了擦嘴，替陸離辯解道：“這樣啊，如果因為龍魚族的事，那他是太子，與鍾靈走的近些也是情有可原，我相信他。”

  “看來是我多嘴提起此事，好似故意破壞你們之間關係般。”

  我瞧懷煦看起來有些自責，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你也是為我好嘛，以後你有關於他的消息都可以告訴我。”

  懷煦知道洛瑤已經完全落入了自己的圈套，開口問道：“今晚陸離會回來，你想見他嗎？”

  “真的嗎？我當然想去，遠遠看他一眼，我就回來。”

  洛瑤此時單純的樣子在懷煦眼中，止不過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他為了能贏，已經變得不擇手段。

  我跟著懷煦偷偷回了天界，按照他的交代，躲在九霄寶殿外樹叢裏守著，果不其然看到陸離與鍾靈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陸離，你走慢些，等等我。”鍾靈小跑上前挽住陸離的胳膊。

  陸離咂舌一聲，甩開她的手，高高揚起手掌，“你找死，是不是？”

  鍾靈早就收到懷煦的信，知道二人就躲在不遠處，她自然不會輕易收手，破天荒的頭一次如此大膽，牽過陸離舉起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上，故意露出甜美的笑容，“我敢賭，你舍不得打我。”

  懷煦麵色平靜欣賞著眼前的這場大戲，距離正好合適，二人的對話洛瑤一句也聽不見，陸離又是背對的方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通過鍾靈的神情，任何人都會猜測是二人情意綿綿，你儂我儂，情到深處才會如此，不得不說鍾靈演起戲來還是挺耐人尋味。

  我的腦中再也不能進行任何理智分析，鍾靈臉上洋溢的幸福是騙不了人的，如果陸離不願意，她絕對不會是現在的表情，原來他們兩個真的走的很近，難怪他再也沒來過雲宮找我。

  我的心好像從萬裏高空墜落，摔得遍體鱗傷，四分五裂，痛不欲生的感覺襲來，“懷煦，我想回去了。”

  懷煦滿意一笑，朝洛瑤跑走的方向追去，“洛瑤，你別跑那麽快，說不定是我們看錯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想快點離開這裏，一刻也不想再看到那場麵。

  陸離也不敢相信鍾靈為何會突然如此，愣在原地，緩過神後猛然抽回手，憤怒之餘下又無可奈何，總不能真的對一個女人動手，隻能用劍鞘抵著她向後推去。

  “我不是舍不得打你，是不想弄髒我的手，再有下次，我動不了手，可以讓別人代勞，勸你安分守己些，不然我怕你還沒上任接管龍魚族，就死在我手裏，此事你若敢多嘴告訴洛瑤，我連你龍魚族一塊滅了！聽到了麽？”

  陸離的狠話，鍾靈又不是第一次聽，她早已練就百毒不侵，依舊能笑嘻嘻追著他而去，反正這幕已經讓洛瑤瞧見，不管怎麽說也算賺了。

  “離我遠點！”陸離一路上舉著那隻碰了鍾靈的手，直到遇見南天門的天兵，走上前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趁機擦了擦手，“辛苦了。”

  那天兵當場感動的熱淚盈眶，四處炫耀太子殿下親手拍了自己的肩膀，那件衣服更是多日未舍得洗。

  ——你們都快著些，洛瑤仙子在星耀宮，大殿下催著上點心，快點，手腳都利落些。六七個仙娥手忙腳亂端著點心和水果路過。

  洛瑤？陸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她不可能背著我來找懷煦，八成是聽錯了。”

  陸離轉身朝星耀宮方向而去，琉璃見此一路抄著近道跑去。

  明明說好不傷心，反而這會子功夫，自己不爭氣哭了許久，我坐在星耀宮石階上，一邊擤鼻子，一邊向地上扔著紙。

  懷煦坐在洛瑤身邊，為她披上外衣，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別難過，世上男子不止陸離一人。”

  我稍稍側身，避開懷煦的手，“世上男子是不止陸離一人，但在我眼裏世上的男子都不及他半分，我要回雲宮了。”

  陸離趕來時看到懷煦正摸著洛瑤的頭，抬腳朝星耀宮的大門踹去，“洛瑤，出來！跟我回去！”

  門外巨大聲響吸引我的目光，見陸離雙手叉著腰，微喘著氣，眉頭緊鎖，周身仙氣夾雜著紅色，好像異常憤怒的模樣，他不是與鍾靈在一起？怎麽跑到這來了？

  我扭過頭不再看他，“我不跟你回去！”

  陸離微微一愣，不知不覺間提高了幾分音量，“我不想說第二遍！我數到一，別讓我進去逮你，三二”

  我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去，懷煦卻在此刻攔下我，怒視門口站著的陸離，“洛瑤，你若不想走，沒人能帶走你。”

  陸離抬起頭，不屑一顧嘲諷道：“懷煦，你是不是還沒睡醒？你敢留她試試看？”

  陸離不再多言，大步走進院內，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向門外扯去，“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懷煦上前死死按住陸離的手，“鬆手！你沒聽到洛瑤說你弄疼她了。”

  陸離冷笑一聲，舔了舔嘴角，鬆開洛瑤手臂的同時，瞬間抓住懷煦的手向旁邊使勁一扭，骨頭發出一聲悶響，緊接著陸離抬腳朝他胸口狠狠踹去，“你在凡間欠我的，現在還清了，但我與洛瑤的事，你再敢伸手，我保證下次沒有這麽輕鬆。”

  “你要幹什麽！”我一把推開陸離，扶起仰麵倒在地上的懷煦，“你沒事吧？”

  懷煦搖搖頭，吃痛地捂住胸口，“我沒事。”

  “洛瑤，你要是再不隨我離開，我還踹他，你信麽？”

  為了不讓陸離再動手，我隻能先跟他離開，本來我也沒有打算要留下，“懷煦，你好好休息，過兩日我再來看你”

  話音剛落，陸離在旁補充道：“你再敢來試試？”

  我翻陸離一眼，不再理他，從他身邊經過。

  陸離蹲下身子，打量著還坐在地上的懷煦，“有那麽疼麽？我才使了六分力氣，要是再有下次被我撞到，那我絕不會手下留情。”陸離拍拍懷煦的肩膀後揚長而去。

  琉璃從遠處慌忙跑來，“大殿下，你可傷著哪了？”

  哢嚓一聲，懷煦麵無表情將自己脫臼的手腕接了回去，滿不在乎撣撣衣襟，淡淡啟唇道：“陸離做事還是太心軟，我若是他，這一腳絕對能要了他的命，我這傻弟弟，不過一腳換來二人間的嫌隙，琉璃，你說這筆買賣劃算嗎？”

  琉璃見此刻懷煦萬分冷靜，方才在洛瑤麵前還露出痛苦的表情現在全然褪去，也鬆了口氣，“大殿下，你可嚇死我了。”

  洛瑤與陸離還是頭次如此安靜，回雲宮的路上一句話都沒有，隻是偷偷瞥著對方的表情，二人心中都藏著委屈和猜忌，隻不過誰都不想說出來，深怕說出來會真如自己所猜忌那般，永遠失去彼此。

  “我回去了。”

  “洛瑤”陸離及時叫住還沒進雲宮的洛瑤，猶豫片刻後，試探性的問道：“你就沒什麽想與我解釋的麽？”

  “沒有。”

  陸離長歎一聲，還是上前拉住洛瑤的手，“洛瑤，方才是我衝動，不該踹他，但你下次能不能別再去找他了，你明知道他對你的心意，讓我又怎麽能安心？”

  “那你呢？明知道鍾靈對你的心意，方才不也與她在一起？還任由她挽著你的胳膊？你摸了她的臉？好一副郎情妾意的場麵，你現在又跑來管我幹什麽？”

  “我什麽時候摸了她的臉？那是她罷了，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罷，我問心無愧。”

  陸離此時心煩意亂，暗想我對鍾靈有沒有情，你怎會不知？反而是你先跑到星耀宮，這會又因為懷煦的事，與自己鬧了別扭，甚至連解釋都不肯，洛瑤，我隻需要你對我說一句，心裏有我就夠了。

  我平靜地看著他，心想我若對懷煦有意，又何故將自己連人帶心都給了你，我日日在雲宮等你，當你與鍾靈打情罵俏時，可曾想起過我？哪怕找人向我捎句話？陸離，我隻需要你對我說一句，心裏有我就夠了。

  看著他的那隻手，不由自主就想起方才一幕來，我推開他的手，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我也問心無愧。”

  陸離歎了口氣，“那你早點休息。”他忙碌多日的心酸與疲憊都不及洛瑤口中這句太子殿下和問心無愧。

  他竟然沒有再多與我解釋半句，那我何必在說那麽多，隨口回道：“嗯，你也是。”

  二人各自轉身離去，卻同時停下了腳步，駐足在原地。

  ——我要不要再向他解釋解釋？

  ——我要不要再向她解釋解釋？

  也許陸離回頭如往日那般緊緊摟住她，結果是不是就會改變？

  也許洛瑤回頭如往日那般撒嬌衝進他懷中，結果是不是就會改變？

  猜忌和懷疑一旦在心間生了根，便會發芽，開枝散葉，二人終是搖頭輕輕一笑，各自朝不同方向走去，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