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陸離好像神出鬼沒的，稍不留神就沒了身影，這不他在剛給我端來雞湯後，果然就借著要出去買菜的由頭打算離開，甚至連平日親手喂我喝湯的環節都省了去，女人的知覺告訴我，此事絕非那麽簡單。

  見他出了屋，我緊隨其後跟上前，看到他徑直走進一家鋪子，難不成近日白天他都在這喝茶躲懶？

  走近一看，那門上掛著的牌子居然是家武器鋪，奇怪，他到這來幹什麽？

  鋪子內沒有看見他的身影，趁趴在櫃台上的夥計打盹，我偷偷溜進後院，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了他。

  陸離坐在石階上發呆，手裏還拿著半個饃饃時不時啃一口，眼神盯著自己的手，嘟囔道：“手成這樣，回去該怎麽跟洛瑤解釋？”

  ——小子，你吃完了沒？我付你銀子可不是讓你坐在那的！

  不遠處的彪形大漢赤著膀子朝陸離怒吼著，旁邊還跟著三人冷眼旁觀。

  “來了。”陸離將半口饃饃塞到嘴中，綁起袖子走到火爐旁拿起劍胚，反複捶打，時不時再將劍胚置於厝石上磨光，炙熱的火爐讓他在短短功夫內已是滿頭大汗。

  原來他就是這樣賺銀子的，可明明連碗都洗不好，衣服都要旁人幫著穿，怎麽能跑來做這種苦差事。

  “陸離，你在這幹什麽？跟我回去。”

  陸離抬頭看到洛瑤站在麵前，微微一愣，牽著她往外走了走，“你怎麽到這來了？我賺些銀子買好東西後就回去，你回醫館等我好不好？”

  我攤開他的手掌，看到滿手血泡，心裏好似刀絞般疼痛，“銀子都是你這樣賺來的嗎？每日都隻吃饃饃麽？”

  “我早上不是吃了飯麽？而且饃饃是他們準備的，不吃白不吃，洛瑤，你瞧著這個累，但是很輕鬆，再說我平日不是喜歡研究兵器的麽？你別哭啊，再哭就不好看了。”陸離深怕自己的手弄髒洛瑤的臉，隻能用手背擦著她臉上的淚水。

  在宮裏哪頓飯不得有十個菜以上，這會倒貪圖幾個饃饃的便宜，說謊話也不打草稿的，我拿出手帕纏在他受傷的手掌上，“喜歡研究，不代表喜歡做兵器，跟我回去。”不由他再開口解釋，我扯著他往門外拽去。

  身後的彪形大漢憤怒大聲咆哮道：“幹什麽呢！快回來幹活，還想不想要銀子了？”

  陸離的表情略顯煩躁，卻壓著性子回道：“馬上來。”

  “洛瑤，聽話，你先回去，等過幾日我就不做了，好不好？”

  我輕輕將額頭抵在他胸口，抹了抹眼淚，“不好，我想現在就跟你一起回家。”

  “喂！幹不幹了！”彪形大漢撿起一旁的碎炭砸向陸離。

  這一幕正好被我全部看在眼裏，我揉了揉他的頭，撿起地上的石頭狠狠朝他們扔了回去，“誰讓你們砸他的！還給你們！”

  他們幾人在身後哈哈大笑，冷嘲熱諷道：“一看這兩人就是大戶人家跑出來私奔的公子和小姐，這銀子不好賺吧？”

  陸離忍著怒氣，微笑著點點頭，一邊推著洛瑤離開，“你快回去。”

  “我不走”

  ——呦，這小妞脾氣還挺大。

  ——你們瞧見沒，她長得跟畫裏的仙女似的，我仔細看了看，身材也不錯。

  陸離漸漸失去笑容，停下腳步，歪著頭長歎一口氣。

  ——喂，小子，幹活賺銀子太辛苦的話，把你娘子借給我們哥幾個玩玩，就給你十兩銀子，如何？他們幾人哄堂大笑。

  嗬陸離冷笑著慢慢回頭，“有膽再說一遍。”

  我看了眼陸離此刻的表情，搖搖頭，指著身後的幾人，“嘖嘖嘖，你們惹他生氣了，看來你們要完了。”

  幾人自然也看到陸離目露凶光的神情，冷汗直冒，彪形大漢拿起劍仍挑釁道：“我們幾個人還怕你一個不成？再說十遍都敢說”

  陸離走上前趁其不備，快速朝他拿著劍的手腕一擊，劍落下之際，陸離早已伸手穩穩接住劍柄，夥計們見此人不是善茬，隻能一起蜂擁而上。

  我歎著氣走出門，提起裙子坐在門檻上，聽著院內慘叫聲不絕於耳，隻能哼著小曲掩蓋住聲音。

  “洛瑤，我們走。”陸離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走了出來。

  我伸著脖子朝裏望去，見院內夥計們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打滾，而那個彪形大漢眼神驚恐，張著大嘴靠在牆上，雙腿止不住發顫，那把劍直直插在他頭發裏，離他的腦門隻差分毫。

  “別看了，回去。”陸離拐回來拽著洛瑤離開。

  見他好像生了氣，我跑上前牽起他的手，“陸離，你生我氣了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理我？也不看我？也不牽我的手？”

  陸離停下腳步，轉身抓住洛瑤的肩膀，“好，我現在跟你說，洛瑤，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不得不去賺銀子來養活我們自己，以後也要養活我們的孩子，你能明白麽？”

  我低下頭，有些委屈，“我也可以去賺銀子的，這樣你就不用那麽辛苦。”

  “不行！你身子才剛好些，得多休息。”

  我在原地蹦了蹦，向他證明一番，“我已經好了，不信你瞧？”

  “我若連你都養不活，要靠自己的夫人在外麵拋頭露麵賺銀子，那我還是男人麽？我雖沒什麽本事，但這點骨氣還是有，你就給我待在家裏該吃吃該睡睡，再敢跑出門，我就把你綁在家裏，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他雖是為我好，可就是這話聽起來有些別扭，不過他生起氣來也怪可愛的，我追上前挽起他，順便將頭靠在他胳膊上，小聲說道：“那多謝相公”

  嗯?陸離驚愕之餘掃過洛瑤紅暈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回道：“夫人，不必客氣。”

  這和諧的氣氛持續時間不長，就被街邊的叫賣聲打破。

  ——賣畫嘍姑娘，不看看嗎？

  我擺擺手，“不看了，謝謝。”

  “姑娘，我這裏可有好東西，真的不看？”賣畫的小販擋著我的去路，好似不看就不能走一樣。

  “好好好，我看，你這有什麽好東西？”我覺得還是敷衍他一番，隨便瞧瞧後再離開。

  “爍王沐浴圖！要不要？這可是從宮裏流出來的畫稿，一般人我都舍不得給她看呢。”

  爍王沐浴圖難道是我在宮裏畫的那張？

  陸離睜著大眼睛瞪著我，奪過小販手裏的圖展開來。

  我不由咽咽口水，心中一陣緊張，連手心都出了汗，罷了，還是走為上策。

  陸離目不轉睛盯著手中的圖上畫著自己沐浴時場景，轉身朝洛瑤追去，“洛瑤，你這個騙子！別讓我逮到你！”

  我一口氣跑回醫館上了二樓，用身子死死擋住門。

  “你畫我沐浴圖也就罷了，還敢拿出去賣？開門！”陸離用力地拍著我的門。

  “陸離，你聽我解釋啊，那陣我們關係不還沒像現在這樣嘛，你又老欺負我，讓我幹活，所以我不就尋思賺點銀子賣給那些婢女的畫像，我都收回來了，誰知道怎麽還有一副流傳出宮了。”

  “什麽？你還賣給宮裏的婢女了？看來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頓是不行了，把門打開。”

  咳我這一咳嗽沒了力氣，被他鑽了空子奪門而入。

  “怎麽又咳嗽了？”

  見他那麽緊張地扶著我，好像忘了方才畫像之事，我裝作一副虛弱的模樣靠著他，“陸離我難受。”

  陸離態度立刻軟了下來，捧起我的臉問道：“難受？哪裏難受？”

  我指著自己胸口的位置，“心裏難受，白白讓旁人看到我相公的沐浴圖都怪我”

  陸離反應過來之際推開我，冷哼道：“你這戲演的真是不錯，說吧，我該如何懲罰你？”

  “我都這樣了你怎麽還要懲罰我？那你說怎麽辦？要不然我也沐個浴，你畫成畫像拿出去賣？”

  陸離搖搖頭，“那豈不還是我吃了虧？”

  “你吃虧？那明明是我吃虧，好不好？”

  陸離摟住洛瑤的腰朝自己懷中一送，湊在她耳畔柔聲道：“我都還沒看過，怎麽能白白讓旁人撿了便宜？”

  我用手擋住他靠近的臉，“哎哎哎？陸離，耳朵我的耳朵你別湊我那麽近，等等，我是不是該喝雞湯了？”

  這一句話好似醍醐灌頂，陸離放開手轉身朝樓下跑去，“我現在就去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