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煦在後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緊緊盯著眼前的兩人，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那雙原本溫柔的眼眸，漸漸湧出一陣寒意，嘴裏冷冰冰飄出幾個字：“我究竟哪裏不如他？”

  “陸離，你品品我這茶，能不能比的上你紫宸殿裏的茶？”懷煦如往常一樣，笑容掛在臉上，端著熱茶走來。

  此時陸離心情大好，端起茶，細品一番，將懷煦的這茶捧得天花亂墜。

  我們三人坐在懷煦院中，品茶談天，也算和睦。

  陸離走時已是落日夕陽，望著滿院落滿夕陽照射下金橙色光芒，原本冷清的屋子也變得金燦燦，暖和起來，我坐在星耀宮台階上，托著下巴，享受著太陽最後的溫暖，真是愜意。

  懷煦走來，輕輕為洛瑤披上外衣，說道：“別受涼了。”

  “懷煦，你這星耀宮那麽大，怎麽就你一人？”

  看著懷煦微微一愣，神情凝重，心想我一定是說錯什麽，才讓他不開心。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說著，我輕拍了一下嘴，做以亂說話的懲罰。

  “我雖是天帝長子，卻修為低微，無法像陸離一樣替父神分憂，立下顯赫戰功，又不是母神親生之子，無人疼愛，這樣的一個似有似無的我，誰願意同我做朋友呢？”

  懷煦眼神空洞，身上那股寒意更甚一分。

  我安慰他道：“我在雲宮萬年，也沒有人同我做朋友。”

  “你在雲宮萬年，我在星耀宮萬年，都孤身一人，洛瑤，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很相似，也許，我比陸離更適合與你做朋友。”懷煦旁敲側擊地暗示著什麽。

  “你和陸離在我心裏都是一樣的，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個小妖，能有你們兩個大神仙當朋友，此生無憾了。”

  正說著，外麵傳來聲響——

  “有沒有人！”一個長相蠻橫的仙娥，大聲在宮外叫囂著，竟連招呼都不打，直闖進來。

  “大殿下！這個給你，規矩沒忘吧。”

  仙娥態度極其狂妄，根本沒把這天界長子放在眼裏般，幹脆一股腦將一遝空白書卷全部塞進懷煦手中，

  懷煦定定盯著手中的書卷，神色恍惚，片刻之後，才開口回道：“我知道了，三日後定準時送至母神殿內。”

  雖然不知道他們二人究竟在說何事，但這仙娥的眼睛都要翹到頭頂上去了，看得我牙癢癢，想與她爭辯幾句，想到今日才給懷煦惹了麻煩，還是不要開口為妙。

  “對了，給你說一聲，這梵天咒明日就要用，帝後娘娘讓你務必今晚就要抄完，不可誤事。”

  仙娥每字尾音上揚，說完還不忘捂嘴輕笑一聲，加以嘲笑。

  “這梵天咒那麽長一大篇，光讀我都要讀上好一陣，一晚上就要抄出來？那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要抄你們自己抄去！”

  我奪過懷煦手中的書卷，扔在仙娥身上。

  “你你這是要和帝後娘娘作對不成？好，我這就去回稟，到時候有你好看！”仙娥從鼻中冷哼一聲。

  等等懷煦走上前，小心翼翼接過仙娥手裏空白書卷。

  “勞煩仙子回去轉告母神，懷煦明日一早準時交出。”

  “這還差不多！”仙娥一臉小人得誌的神情，扭著腰，惺惺作態，轉身離去。

  “懷煦，我想回雲宮了。”我猜到懷煦一定是為了幫我，才攬下這苦差事，才半天時間，我就惹了那麽多麻煩。

  “怎麽了，是不是我哪裏招待不周？”

  看著懷煦有一絲緊張，又毫無怪罪我的模樣，就更於心不忍。

  “在這給你添太多麻煩了，所以我還是走吧。”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是我星耀宮請來的第一位客人，這才一日就要走嗎？”

  “可是我”

  “洛瑤，別走。”

  懷煦上前一步，原想張開雙臂抱住洛瑤，在空中的手臂卻遲遲下不去手，也許他知道，眼前的人並不屬於他。

  我聽著懷煦溫柔的聲音中略帶哽咽，似乎在用懇求的語氣同我說道，心裏不是一番滋味。

  “我不走便是了，懷煦，我以後一定會慎言慎行，不再給你添麻煩。”

  我舉起右手準備起誓，卻被懷煦提前打斷，“你何曾給我添了麻煩？”

  “要不是我衝撞了帝後，她也不會罰你一晚上謄抄梵天咒”

  “你不必自責，每隔一段時間，母神都會命人送來空白書卷讓我謄抄，從小到大都如此，我也早已習慣了。”

  “啊？那你豈不是抄了幾萬年？陸離也要抄嗎？”

  懷煦搖搖頭，道：“陸離平日繁忙，哪有空如我一般悠閑？”

  我在心裏琢磨著，想來不是因為陸離繁忙，而是因為偏心眼，現在想想，剛認識陸離時，他那囂張跋扈，高高在上的模樣，還真是與帝後如出一轍，不愧是親生母子。

  看著洛瑤憤憤不平的模樣，懷煦開口安慰道：“起初我也不願，後麵想來，如此也好，這萬年來的謄抄，許多心法在我心裏已是滾瓜爛熟，不用再去記憶背誦，也是美事一樁。”

  懷煦這麽一說，我茅塞頓開，心情也跟著好了幾分，“怪不得你心法背的那麽好，那我陪你一起抄吧。”

  琉璃在門外看著一向冷清的星耀宮內，平日就算點最多的燭火，也顯得冷清，今日這燭火的光芒倒顯得溫暖不少。

  我坐在一旁研墨，一邊看著懷煦謄寫心法。

  與其說是謄寫，倒不如說是懷煦在默寫，這長長一篇梵天咒在懷煦筆下，不一會，已初見眉目，照這個速度下去，天亮之前肯定是可以完成的。

  “懷煦，你的字氣韻流暢，行雲流水般，真好看。”

  “那我改日教你如何？”懷煦興趣盎然的看著我。

  “嗯還是算了，我好不容易才學會小白龍教我的字，你再一教我，我的字萬一四不像了怎麽辦？”

  專心研墨的我，沒注意到懷煦停下手中的筆，微微愣住。

  毛筆上的一滴墨水在空中凝聚，滴落在紙上，慢慢散開，暈染一片字跡。

  我抬眼看到懷煦紙上一片墨跡，慌了神，手忙腳亂，“怎麽辦？紙上暈墨了。”

  懷煦思緒被拽回，看到紙上墨跡，如往常一樣，笑了笑說道：“我重新寫一張就行，你早些回去休息。”

  “沒關係，我不困。”

  我瞧著懷煦一臉滿不在乎，還能一如既往笑的出來，敬佩之情真是從心裏湧出，要是放在我身上，好好一篇字跡被弄上汙跡，定要苦難半天。

  心想著懷煦的脾氣算得上這六界裏最好的一個了吧，卻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仿佛所有事情放在他身上都變得不是什麽大事，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見過他生氣模樣。

  不過這帝後實在太欺負懷煦了，虧他能容忍到現在。

  這書上說，心中鬱結，乃身體大忌，看來我得想個辦法幫他抒發一下鬱結之情。

  看著懷煦不慌不忙，慢條斯理重新打開新書卷，我這內心更是不安，唯恐他憋壞了自己。

  我心生一計，想出一個法子來。

  “懷煦，明日你陪我去個地方吧？”

  懷煦眼皮都沒抬，想也沒想就答道：“好。”

  我的胳膊有些酸，幹脆停下手中研墨動作，趴在桌上，撐著下巴靜靜看著懷煦書寫。

  “你怎麽不問我要去哪，就答應我？”

  聽到洛瑤的問題，才讓他停下筆，答道：“不論何處，我都願意陪你去！”

  懷煦和陸離是兄弟，怎麽二人性格差距如此大，比起懷煦心事重重的性子，我倒更喜歡陸離直率的性子。

  懷煦多次勸我回去休息，我都秉著朋友間義氣，強撐著困意，不肯離去，到後半夜，幹脆趴在桌子上小眯一陣。

  天剛朦朦亮之際，懷煦輕喚我名字，“洛瑤，回去睡吧，我先去送書卷，一會回來陪你出去。”

  “嗯。”我雙眼勉強睜開，甚至連他身影都沒看清，眼皮又重重閉上。

  懷煦一人熬過多少漫漫長夜，唯有洛瑤陪著他時，才覺得這夜晚並不孤獨，今夜他竟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