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意識不清，嘴唇發紫，額頭上冒出汗珠，靈力也快消散殆盡，好在有陸離前些日子輸送的精純真氣，才得以護住元神，也給療傷爭取了些許時間。

  安歌足足耗費小半生修為，不斷向洛瑤輸入真氣，才將她體內真氣達到平衡，抵消了禁術帶來的反噬，也算將洛瑤從鬼門關拉回來。

  雖說洛瑤身體已無大礙，但這反噬帶來的傷害卻終歸是不可逆轉的。

  安歌察覺到結界外仙氣繚繞，心中早已猜到是何人。

  兩日後，安歌看到陸離依然還在結界外站著，心裏五味雜陳，知道他定是為洛瑤的事而來，若自己推算無誤，洛瑤這百年來的劫難恐與他有關，不如早些斷了他們間的情份也好。

  陸離看到走出結界安歌，臉上終是有了一絲笑意，想著總算是能見到洛瑤。

  “我妖界與天界萬年來井水不犯河水，並無瓜葛，這天界太子來我妖界，還親自為我雲宮守結界兩天，真是稀奇。”

  “陸離拜見上神。”陸離微啟未飲水而早已發白的雙唇，恭敬的向安歌行禮。

  安歌冷笑一聲道：“上神？太子殿下可是記錯了，我早已除仙籍，何來這上神稱謂？”

  “陸離年幼時有幸得過上神照拂，此恩情自是不能忘的。”

  “虧你有心，還記著些前塵往事，太子殿下此次特意前來，怕不是專程來與我敘舊的吧？”

  “自上神接走洛瑤後，我便一直沒見到他，他的傷勢如何？”

  安歌強忍著心中怒氣說道：“你竟還敢跟我提洛瑤？想來他私自修煉妖界的禁術是為了救你吧，你可知修煉此禁術的後果，五日後會遭到反噬，傷勢加重，痛至骨髓，直到靈力消散，元神殞滅。”

  陸離聽後眉頭猛然皺起，心頭一顫，本就受傷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身上的傷口原本還隱隱作痛，現在卻不及他心口疼痛的萬分之一。

  “我要見他。”陸離說著就往結界內衝，卻被安歌攔下。

  安歌毫不客氣的回到：“若不是看在你輸給洛瑤的真氣，才得以護住他的元神，即使你是天界太子，我也絕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你。”

  陸離低下頭，從懷中掏出靈丹，“這顆丹藥，勞請上神帶給洛瑤服下。”

  安歌撇了一眼陸離手中的靈丹，“洛瑤是我妖界之人，我妖界自會想辦法治好他，不勞太子殿下操心。”

  陸離慢慢垂下手臂，將那顆耗費自己多年靈力與真氣的丹藥緊緊抓在手心中，“是我沒能保護好他。”

  “若是沒別的事情，太子請回。”

  陸離有一事想請教上神，“傳聞上神在雲宮收了個女徒弟，敢問上神，這雲宮內可還有別的徒弟？”

  安歌聽出陸離對洛瑤男子身份有所懷疑，心平氣和，不露一絲破綻答道：“我這徒弟自小在雲宮被我一直寵著，又極少見人，是被我寵的嬌氣了些，與平常男子生性是不太一樣。

  陸離心中一沉，看來洛瑤確實是男子，先前猜測確是自己多慮了。

  我在睡夢中好像聽到陸離的聲音，不知道他的傷好些沒有，我撐著疲憊的身體，走出門外，一眼望見結界外的陸離。

  “他是來尋我的麽？”

  我心中歡喜，跑向結界邊，運功想打開結界，卻渾身發冷無力，無法衝破結界，隻能遠遠看著陸離在結界外。

  我拍打著結界，想發出聲音引起陸離的注意，卻沒有任何效果，陸離依舊沒有聽到。

  我看著他遠處身影，欣慰的笑了笑，“看到他能動，能走路，想來他的傷已無大礙。”

  突然我大口喘著氣，慢慢地體力不支，隻能坐在地上靜靜瞧著他。

  “小白龍。”口中不斷呢喃著他的名字，接著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妖界的事與你天界無關，以後休要再來我雲宮。”

  安歌察覺結界有異動，知道洛瑤已醒，不再與陸離多說，留下陸離一人在原地望著手裏那塊能進出雲宮的牌子。

  轉身回到雲宮內，安歌發現洛瑤歪頭靠在結界邊，雙目緊閉，眉頭微蹙，一陣回憶湧上腦海中。

  三萬年前，正有一個女子，與洛瑤相似般的容顏，滿身傷痕，渾身是血的靠在那顆梨花樹下。

  “洛神，你怎麽了？”那時的安歌已修煉成九尾狐，是六界受人敬仰的神仙。

  洛神微微睜眼，看到眼前熟悉的麵孔。“安歌，我大限將至，有一事相求。”

  安歌抓起洛神的手放在懷中，泣不成聲道：“什麽事我都答應你。”

  與凡人相戀，我自知已鑄成大錯，但我從未後悔，隻是肚子裏的孩子，我知道我不應該留下她，但她是我此生最美好珍貴的禮物，希望她如美玉一般，光明潔白，我想給她取名叫洛瑤。

  安歌看向洛神隆起的小腹，“你為何那麽傻，我知道你不愛我，所以我也從未向你強求過什麽，今日看你這般，我隻恨自己當初為何不娶了你。”

  “安歌，謝謝你，我命數如此，怪不得旁人。”

  “你放心，我會將洛瑤視如己出，帶她回天界。”

  洛神虛弱地搖搖頭，“我已算出洛瑤此生命運多舛，天地難容，六界將會因她引起禍亂，我已在她元神內施下封印，三萬年後自會有人用自己的鮮血解除封印，喚醒她的元神，那人便是與她成親之人，唯有這個辦法即可保住她自身，也可保全六界。

  安歌，你隻需在此等她，將她內丹取出，封印真身，待她與命數之人成親後再將內丹歸還她，我隻希望她此生平安快樂。

  “我知道，我知道，你修養片刻，我肯定能救你。”安歌緊緊抓住洛神的手。

  此時帝後帶著天兵天將急匆匆趕來。

  “洛神，你私自下凡，罪不可赦，若再不束手就擒，就地正法。”帝後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她恨之入骨的人。

  “雷神，給我捉她回去。”

  “是。”雷神雖不忍動手，但也實在不好違抗帝後的命令。

  世人道：這六界最厲害的法器當屬是九尾狐的第九條尾巴，可變為利器。

  安歌看著懷中尚存一息的洛神，將她輕輕靠在身後樹上，

  使用仙術割下自己身後第九條尾巴，尾巴頃刻間化為冒著冷氣閃著藍色光芒的劍——凜冰劍。

  眾人驚歎安歌上神竟割下自己的九尾，就代表著他已不是仙，而是妖。

  安歌因疼痛單膝跪在地下，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看誰敢帶走她。”

  帝後也被這場麵震到，微微後退一步，故作鎮靜說道：“安歌，你竟然為了幫助一個戴罪之人，自斷其尾，你是想造反麽？”

  安歌手撐著劍站了起來，“我已自斷九尾，就不是神，而是妖，自然與你天界劃清界限。”

  “安歌已不再是神，給我連他一起抓了。”帝後囂張氣焰絲毫沒減弱。

  五六個天兵提著兵器衝上前，安歌舉起凜冰劍，爭鋒相對，片刻間，地下躺著天兵的屍體。

  “安歌，你住手。”洛神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不會讓任何人帶你走。”此刻，安歌已殺紅了雙眼，就算天帝在眼前，也毫不猶豫，豁之性命，與其戰鬥。

  “眾將聽令，安歌造反之心昭然若揭，連他一同抓回去治罪。”

  安歌握緊手中的凜冰劍，已做好赴死準備，忽然他感到四肢無力，慢慢回頭眼裏是洛神使用法術封住他的穴道的一幕。

  “與他無關，我跟你們回去。”洛神艱難的站起身，向著帝後一步步走去。

  “不要去。”安歌雙膝跪在地上，伸出手想抓住洛神的手。

  “記住你答應我的事。”

  這是安歌此生聽到洛神最後一句話，他的雙眼慢慢閉上。

  待安歌醒來之時已是一時辰後，睜眼望著周圍竟開滿了鳳凰花，紅的像血，簇擁在身旁。

  花開花敗盡在一瞬之際，眨眼間，鳳凰花敗了，化作一縷輕煙，隨風飄散。

  鐺——鐺——鐺——

  仙鼎鍾敲了三下，天空中傳來天兵聲音，“洛神私自下凡，天帝輕懲，廢除仙籍，但洛神自知有罪，申時跳下誅仙台，元神寂滅。”

  凜冰劍從手中重重墜下，落在地上發出巨響，安歌望著滿天晚霞，慢慢閉上雙眼，淚水從他臉上劃過。

  三日後，傳來天帝詔書——安歌乃我天界上神之楚翹，因自斷九尾，天帝念其往日功德，從輕發落，現廢除仙籍，貶至妖界。

  此後，安歌成了妖界之主，與天界不相來往，在蓮河建起雲宮，靜靜等待洛瑤的出現。

  果然，三萬年後的一天，雲宮外異樣光芒透徹雲霄，安歌走出雲宮外，瞧見白衣飄飄的少年俯下身子打量著趴在地上的少女，安歌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懷煦參見仙上。”白衣少年看到安歌到來，心裏並不感到意外，反而從然淡定。

  安歌笑了笑說道：“我總算等到這一天了，沒想到洛瑤的命數之人竟是你。”

  “不知仙上此番話是何意？”

  “你是如何發現她的元神？”安歌沒有回答懷煦的問題，轉而問道。

  “我不慎受了傷，趕去回宮的路上，不料鮮血滴在雲朵上，竟從中滾出靈珠，一時好奇，這才追過來，想查個清楚。”懷煦不經意間露出受傷正在滴著血的胳膊。

  “你母神與昔日的洛神情同姐妹，你與洛瑤又有這樣的緣分，真是天意。”

  “洛神？”

  安歌將洛神殞身前，交代關於洛瑤之事全部告訴懷煦，也包括與她成親的之事。

  懷煦聽後，輕蹙眉頭，盯著洛瑤。

  “怎麽，你不願意？”安歌見懷煦神情渙散，問道。

  “不，懷煦自是願意，隻是洛瑤她乃鳳凰後裔，懷煦在天界雖是長子，但我隻不過是蛟龍，自始至終隻是不受重用之人，恐怕無法給洛瑤最好的。”

  “你年紀尚輕，卻有為他人著想之心，實屬難得，我相信洛瑤不會在意，你是否是真的龍，隻要你與她平安快樂，此生不負她，就足以。”

  懷煦若有所思，片刻後點點頭。

  安歌看出懷煦這孩子內心似乎很在意身份這事，便意味深長的說道：“懷煦，你要記得，是不是真的龍不重要，隻有你的內心是真的龍，那你便是真龍天子。”

  懷煦眉頭一緊，安歌此番話，聽著簡單，但意義深遠。

  “是，懷煦謹遵仙上所言。”

  懷煦袖中放著一顆透明圓珠，圓珠內閃著一絲絲白金色光芒。

  安歌按照昔日洛神所言，抽出洛瑤內丹封印其真身。

  “懷煦，為掩人耳目，你不要再來我雲宮，待時機成熟後，我自會通知你，與洛瑤相見。”

  “懷煦謹記在心。”

  記憶的碎片在安歌腦海中閃過，待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洛瑤如昔日洛神在時一樣，恍如隔世。

  “——是時候了。”安歌輕輕撫過洛瑤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