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鬼”的拳頭猛砸地麵一下，這是他處決挑戰者的方式，砸到第三下，就表示他要開始他的處決了。

  沉寂下去的觀眾席再度變得狂熱，高明看著那些因為極度興奮而麵目扭曲的影蝕種，他們眼中是如此渴望血腥和殺戮。

  並不是所有影蝕種都和賀司大叔一樣啊。

  “高明…我們不會死的，對吧。”

  賀司眼中有著淚光閃爍。

  高明怔怔地看著他，過度緊握的拳頭發出咯吱的聲音。

  “大叔這麽好的人，一定會活下去的。”

  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句安慰賀司的話，高明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要用盡了。麵對無比殘酷的現實，安慰的話語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賀司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石鬼”動了，他的代號也許是取自他的普斯。

  那是一種非常厚重的，覆蓋在體表的普斯，在起到防禦作用的同時，還能夠帶來巨大的殺傷力。

  他一拳打出，拳頭帶起的風壓吹動了高明的衣擺，刮得臉生疼。

  “石鬼”的目標是賀司，對於連普斯都沒有的高明，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賀司緊繃的身體向後一躍，險而又險地躲過了這一拳。

  ”石鬼”的重拳砸在地板上，堅固的決鬥場地麵被砸了一個窟窿，龜裂開來。

  身手如此敏捷的賀司，讓“石鬼”有些惱羞成怒，這般弱小的影蝕種，也敢戲耍自己。

  既然碰不到你，那我就殺你的徒弟，這個目光呆滯的小子一看就沒什麽戰鬥經驗，應該很好殺。

  “石鬼”把目標轉移到了高明身上，他再出一拳，這次拳頭是打向高明的。

  “糟了！”

  高明無論如何奔跑躲避，那一記衝拳就像是鎖定了自己一樣，根本逃不過去。

  隻能像賀司大叔那樣，在拳頭擊快要碰觸到自己之前，迅速躲避。

  這一拳若是打在身上，必然骨斷筋折，恐怕隻有高明持有巨盾武器時，啟用吸影才能扛上一扛。

  拳頭越來越近了，高明渾身緊繃，準備迅速向一邊縱躍。

  “三，二，一。”

  高明在心裏掐時間。

  “跳！”

  因為過度的緊張，高明的腿不聽使喚地痙攣了一下，在這關鍵的時刻，一個細微的偏差都意味著死亡。

  這一躍根本就沒…

  “當心！”

  賀司飛奔而來，他滄桑的臉上帶著決絕和悲愴。就像當時的高明替陸淨擋下影獸一樣，他奮不顧身地推開了高明。

  但他自己已經沒時間全身而退了，“石鬼”的拳頭已經很近了。

  “大叔！”

  高明悲拗著緊咬下唇，嘴唇被咬破他都渾然不知。

  鮮血在空中拋灑，扭曲變形的軀體從空中落下。

  天上下起了血之雨，賀司重重地跌落在塵埃中。

  石鬼喜笑顏開，布滿無數傷疤的臉上噙著輕蔑的嗤笑。

  賀司的七竅都流出粘稠的血液，身體扭曲變形成了好幾截。

  “高…明。”

  他呼換高明的名字。

  高明不忍心再多看賀司一眼。

  “你……很像我死去的兒子，當時我…沒保護好他，他…才十二歲。”

  賀司露出了釋然的笑容，牙齒被血沾染地發紅，這一抹猩紅在高明眼裏格外刺眼。

  “你和…他一樣…敏感而內向。”

  “善良…又多疑。”

  他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請求，這讓高明永生難忘。

  “吃了…我吧，孩子。”

  “咳…咳咳。”

  賀司咳出幾口像是內髒碎片的血塊。

  “然後活下去…去追你喜歡的女孩。”

  他的眸子一直看著高明，直到它失去神采，徹底灰暗下去。

  “大叔！賀司大叔！”

  高明低下頭去，淚水一滴又一滴落在血汙的地板上，留下幾點幹淨的痕跡。

  高明跪倒在地上，他抓住賀司的手，他呼喚著已死之人的姓名，他想要說的話還沒說完。

  因為他的莽撞，因為他的貪婪，如果不是他的催促。

  也許賀司大叔就不會死。

  前天相遇的他們，那些話還在耳畔回蕩。

  “小子你在幹什麽？為什麽要救一個搜查官？對她有意思？”

  “你小子真是個榆木腦袋…”

  那些不著邊際的話語，在高明現在聽來卻無比親切。高明已經受夠了無能的自己，奪人性命也好，卑鄙至極也罷。

  尋求著生存的意義，尋求著戰鬥的意義，像泥濘的野犬一樣，茫然地向水溝走去。

  …………

  他要變得強大！

  他要成為真正的影蝕種！

  甚至是…超越影蝕種的存在！

  棕金色頭發的俊美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看著賀司嘴唇一張一合，他看懂了賀司所說的話。

  同類相食，對於影蝕種是絕對禁止的，這會造成不可控的事情發生。對於影蝕種來說，是一場災難。

  高明伸出了一隻手，抓起了賀司的一大塊影子。重複而且機械地塞入口中，不經咀嚼地直接吞下。

  失去影子的賀司開始消散，連一粒灰塵都沒有留下，他徹底地消失在了人世間。

  暗黃色的眼瞳裏開始迸發出火星，就像那晚煙頭砸落地麵冒出的火星，現在那一點火星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黃泉裏著了火，惡鬼們掙紮著四處逃竄。

  “石鬼”發覺事情不對勁，慌忙雙手抱拳砸下，灰塵四起。

  高明就像一根鐵釘一樣，被他砸進了堅固的決鬥場地麵裏，隻露出一個頭。

  “八岐業火。”

  仿若惡魔的輕語，決鬥場地麵的縫隙裏，血紅色的岩漿在流動。

  頭發被無形的力量揚起飄動，高明的眼眸裏，無盡的憤怒之火在燃燒。

  他的手臂熔化地表伸了出來，五個手指緩緩收攏。

  一條黑色的蛇狀普斯纏繞在他的手臂上，發出嘶嘶聲。

  大地發出轟鳴，八條巨大的蛇狀普斯破土而出，帶著高溫和灼燒，帶著無上的威壓。

  “他的普斯裏有線狀的紅色紋路！”

  觀眾席有人大喊。

  “普斯質量這麽高，最起碼都是A級！”

  “居然讓我親眼見證了一名A級的產生！真是走運！”

  棕金色頭發的俊美男子雙眸開始變得異常古怪，白色的網出現在他的眼瞳裏，他看著高明自言自語。

  “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石鬼”看著強大無匹的高明，他不敢相信，僅僅隻是幾個瞬間，他們的身份就調換了。

  現在他成了那個螻蟻，屈服在無盡的威壓之下。

  “我認輸，我投降！”

  他對著主持女郎高喊，但主持女郎無動於衷。

  “殺了他！”

  “快把他殺了！”

  觀眾席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聲！這一次意外地翻盤讓他們情緒格外激動！他們已經厭倦了單方麵碾壓的、毫無懸念的決鬥。

  高明看了一眼觀眾席，踱步走到“石鬼”的麵前。

  “石鬼”將普斯催動到了極致，覆蓋了全身，凝實厚重的普斯給他稍微帶來一些安全感。

  但在下一刻，他僥幸存活的念頭徹底被粉碎。

  高明伸出一隻手，指向“石鬼”。

  八條蛇狀普斯迅速咬向“石鬼”，他的左手被咬斷，接著是右手，腳骨，小腿骨，每一寸骨頭都在被肆意摧殘。

  他自以為很堅固的防禦就像豆腐一樣軟綿無力。

  殺豬一樣的嚎叫響徹在決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