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司的家住在8區邊緣，他想安排高明住在自己家裏。

  但他並沒有馬上帶高明動身，根據他多年以來的經驗來判斷。搜查官想必已經盯上了他們。

  此時貿然動身，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他們全挑著隱蔽的路線走，黃昏時才到賀司家。

  那是一棟低矮的老式宅院，在這樣高樓林立的大都市裏，這樣的宅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賀司掏出鑰匙，插進有些年頭的老鎖孔。這種老鎖市場上好幾年前就淘汰不用了。

  吱呀一聲鐵門應聲而開，一個女人正在廚房忙碌，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書。這樣的氛圍帶給高明一種溫馨的感覺。

  高明摘下帽子和口罩，在這裏他總不用那麽警惕了。

  “高明，這是我女兒，今年八歲。”

  賀司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這是我老婆。”

  他又指了指廚房裏忙碌的賢惠女子。

  那女子扭過頭來，很靦腆地笑了笑。

  “女兒？老婆？是什麽意思？”

  高明不理解賀司所說的話，他的腦海裏沒有關於這些詞的釋義。

  “先別管那麽多，你怎麽跟個呆子一樣？”

  賀司走到一個堆滿雜物的房間，開始收拾了起來。

  “快來搭把手。”

  高明應聲蹲下，開始一起著手收拾。

  “爸爸，爸爸。”

  小女孩拿著一本書，屁顛屁顛地跑到賀司麵前。

  “嗯，怎麽了，寶貝？”

  賀司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又在衣服上擦了擦。

  然後把他的女兒給抱了起來。

  “城市外麵有什麽呀？”

  小女孩天真爛漫地問道。

  “唔，我們城市外麵是一片無盡汪洋，我們生活在一個島上哦。”

  賀司捏了捏他女兒肉嘟嘟的臉，然後讓她自己去看書。他還要整理雜物房，高明以後就住在這了。

  “原來…是一片汪洋麽？”

  高明第一次獲取除了影蝕種以外的信息。

  自高明懂事起，他就一直在為追捕影蝕種和影獸而努力。

  每天學習著有關影蝕種的一切，除此之外，他一概不知。

  女兒？老婆？爸爸？高明對於這三個詞語感到陌生。

  “好了，你今晚就睡這裏了。”

  賀司很麻利地打開一張舊折疊床，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放在了高明床上。

  這一幕被他的老婆看到了，他老婆火急火燎地衝進來。

  “賀司你糊塗了？”

  高明看著那個女人從他手裏搶過那一床看上去有些陳舊的被子。

  “這可不是我們家的待客之道。”

  女人一邊說著，重新給高明拿了一床嶄新的被子。

  “嘿嘿，還是老婆想得周到，都聽老婆的。”

  賀司諂媚地捏著女子的手臂，一副討好的樣子。

  女子一臉柔情地看著賀司，心疼地撫摸著他消瘦的臉龐。

  吃過晚飯，賀司帶著高明走到頂樓，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遠處不斷閃爍，夜晚的都市很是繁華綺麗。

  賀司每次晚飯過後都喜歡叼著根煙，在這眺望一會兒。

  看著眼前繁華的光景，懷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構想著以後更好的生活，賀司的嘴角總會微微上揚。

  “很好看，不是麽？”

  賀司抽完最後一口煙，依依不舍地把煙蒂扔在地上，用腳把火星碾滅。

  “嗯。”

  高明坐在平台上，晃蕩著雙腳，他盯著遠處的某一點光亮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搜查官啊，真是一種冷血又無情的生物啊。”

  賀司故意刺激高明。

  “你在說些什麽？影蝕種才是最該死的！”

  高明下意識地提高了分貝，叫喊著說道。

  “抱歉抱歉，真是沒想到啊。”

  賀司摸了摸後腦勺，一臉尷尬，他隻是想試探一下高明，沒想到高明的反應這麽大。

  “能把你的搜查證給我看看麽？”

  賀司說完這句話後，兩人之間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高明還在發呆。

  他的左手在口袋裏緊緊地捏著那一張搜查證。

  “唉，你要是不信…”

  “你看吧。”

  兩人同時說話，賀司聽到高明說的這三個字後，就沒繼續往下說了。

  接過高明遞來的搜查證，賀司借著打火機的光亮看了看，再三確認之後，他可以很肯定地說。

  高明是一位搜查官，或者說他曾經是一名搜查官。

  賀司把搜查證遞回去，高明把它塞回了口袋裏。

  賀司點燃了他煙盒裏僅剩的一根煙，吞吐著煙霧說道。

  “你小子，還真是搜查官。”

  “嗯。”

  “不過現在你也會被搜查官追捕吧。”

  “嗯。”

  “你不要老是回答一個嗯字啊，太敷衍了吧！”

  “嗯。”

  還是真是個不好打交道的人呐，賀司扶額。

  “你知道SAT吧？”

  賀司總想挑起些話頭，讓高明透露些信息。

  “嗯…”

  高明罕見地繼續往下說了。

  “SAT是非官方的，一個被允許創立的民間機構…”

  “看來你也被蒙在鼓裏，SAT在利用民眾的恐慌，對影蝕種施以慘無人道的追捕和屠戮。”

  賀司猛吸一口煙說道。

  “不，影蝕種才是罪無可恕的，他們吃人的影子，被吃掉影子的人會在痛苦中死去。”

  高明不同意賀司的觀點，他腦海裏對於影蝕種的看法已經根深蒂固。

  “你們搜查官缺失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你無法理解我所說的話。”

  “但你現在是影蝕種了，你總有一天會明白。”

  賀司說了些讓高明摸不著頭腦的話。

  “你比其他搜查官更容易明白。”

  煙蒂砸落在粗糙的水泥地板上，爆出些許火星。

  賀司率先離開了樓頂，他下樓的腳步聲逐漸變小，隻剩下高明一個人沉浸在黑暗中。

  還未燃盡的煙頭被風吹得死灰複燃。

  我，我們，搜查官們。

  缺失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高明隱隱間覺得這很重要，但他現在毫無頭緒。

  這就是世界觀的限製，隔離式遊戲的魅力所在，高明的知識輸出被限製了。

  “太致鬱了吧，兄弟們。”

  病sir喝了一口水，潤了潤自己的喉嚨，看了這麽久，高明啥時候能強一點啊。

  彈幕裏瘋狂在刷。

  “沒爸沒媽，也沒女朋友，甚至連這些詞的意思都不知道，慘呐。”

  “看到他這麽慘，我心裏平衡多了。”

  “我賭五包辣條，高明今晚睡不著。”

  回到賀司家裏，洗漱完畢，躺在折疊床上，高明輾轉難眠。剛剛賀司和高明說了明天的計劃，明天要去八區的黑市，這一張搜查證可是值不少錢。

  這一張搜查證足夠讓賀司全家都過上好日子。

  能夠在八區靠近中心的地方買個房子，說不定再疏通下關係，還能找到一份足以糊口的好工作。

  賀司說了，隻要搜查證賣了出去，絕不會少高明的那一份。

  高明根本不在意過上多好的生活。他隻想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這就足夠了。

  他躺在床上，拿出那張承載著他過去歲月的搜查證。

  果然如那位賭辣條的兄弟所說，高明一晚上都沒怎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