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老金握緊了拳頭，一抹青黑之色撅上他眉宇，霎時臉上陰霾密布，他哈哈一笑，瞬間臉上神色由陰轉晴，展露出一個慈眉善目的笑容，氣定神閑地說：“難得兩位小友有這份心意，受之有愧，盛情難卻，狄某也不能少了禮數，二弟，我們請兩位小友到樓上一聚！”

  變臉速度之快，讓沙漠咂舌。

  她倒沒有大驚小怪，這樣一個手腕通天的人物，若連這點氣度都沒有，也不配坐上這個隻手遮天的位置，嘻嘻一笑，道：“狄家的禮數我們領教過了，怕是承受不起，這裏賓客滿堂，就讓大家見證下我們的盛情不好嗎？”

  狄老金也不答，轉向在場的賓客，爽朗道：“各位請容我們兄弟倆暫且離開一下，和兩位小友敘一敘舊，先讓小女蒂芬妮招呼各位，若有不周之處，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狄老鬼朝她低聲道：“樓上有你們‘很想見麵’的人……”特意著重了‘想見’兩個字。

  她和沙漠對視了一眼。

  “原開三天前就醒了，現在正在樓上。”蒂芬妮接上說。

  ……

  這是一間很舒適的客房，床頭布滿了各種醫療儀器。

  她和沙漠健步如飛地走進房裏，狄老金步履鏗鏘緊隨其後。

  原開半倚在窗前，臉色有點蒼白，靜靜地看著，腳步略顯倉皇地闖進來的兩人。

  她和原開從小一起長大，在她超凡的水磨粘人功夫下，十幾年來兩人親密無間得像連體嬰，那份感情比血緣的牽絆更純粹更厚重。

  天知道原開閉著眼睛插滿導管躺在床上時，她有多害怕，怕得她根本不敢去多看他一眼，僅是不停告訴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不能哭！下次再見，他就會睜開眼睛，生氣勃勃地看著她。

  恍一見到原開，她眼睛驀地一紅，多日來強做鎮定和堅強的心防瞬間瓦解。在外人麵前，她不想作出小女兒狀，吸了吸氣，木無表情地走過去。

  “還好？”她問。

  “嗯，還好。”原開應道。

  “大師兄！你嚇死人了！鬼門關沒那麽好闖吧？”沙漠三步並兩步竄過來，哽咽著，激動地習慣性地就要一巴掌拍在原開肩旁。

  她趕緊伸手擋住，沙漠一巴掌拍在她掌心上。

  原開看著她一晃就收起的掌心，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他目光晦澀地閃爍了一下。

  “現在你應該躺在醫院……”沙漠一皺眉，冷冷喝道：“豈有此理！欺人太甚！狄家居然連個傷殘都不放過！”

  她霍地轉身，冷眼看向狄老金，身上氣勢猛地暴增。

  狄老金被突如其來的殺意震得心神一凜，陡地後退一步，吸氣收腹，豁然打開一個防衛的架勢。身後的保鏢齊聲嘩地舉起槍對著她。沙漠瞬間擋在原開前麵，以一個保護者的姿勢。

  “娃兒，你別衝動啊！”狄老鬼連忙喝道。

  他話沒說完，她已經身形一晃向著狄老金抓去。

  狄老金眼前一花，隻感覺一道淩厲的勁風擊向自己。他練的是鐵布衫金鍾罩的硬氣功，硬橋硬馬的外家功夫，防禦能力是一流的。那一刻，他也不慌亂，一定神，揮拳格擋。

  一拳落空，卻覺虎口發麻，震得他連退幾步，一運氣紮步穩站，麵前掌風驟動迎向他的罩門，他數拳連發，以攻代守。

  “不外如是！試試我鬥魂勾魄手，看看你可以接我幾掌！”她冷漠的聲線在狄老金耳邊響起。

  狄老金根本無法捕捉到聲音的來源，她快得就像幻影一樣在他身邊轉動，拳風捕捉到的隻是一道道殘影。勾魂奪魄、無以複加的驚駭感，逼得他大腦一片空明，挑戰了自己的極限，轉攻為守，聽風而動，拳風化成密至的保護網。

  狄老金一直以為狄老鬼和狄焯傑對樂詩的評價，誇大其辭了，那幾個瞬間他才發現這個世界的確太過玄幻。

  “你太慢了！”她手掌抵在狄老金的拳上吸住，狄老金竟掙脫不得。

  她慢慢收掌，“這一掌‘摧心斷腸’，我代大師兄還給你！”手心轉動向下，如遊魚一樣悠悠騰起，一掌像是柔弱無力地揮出……

  砰一聲，這一掌沒有擊中狄老金，卻是危若累卵，千鈞一發之際，狄焯傑當胸抱著一麵盾牌，橫撲過來撞開狄老金擋在身前。

  “噗！”狄焯傑飛出去，撞在牆上跌撲下地，吐出一口鮮血，霎時麵如金紙。

  保鏢們驚得緩了一會兒，才一擁而上要扶起狄焯傑。

  “別動……肋骨……斷了……叫……救護……車……”狄焯傑顫抖著咬住牙止住保鏢的動作。

  “焯傑——”狄老金嘶吼著撲過去，轉頭暴喝：“給我殺……”

  她身形剛一動……

  狄老鬼赤紅著雙眼，朝原開吼道：“原開！”聲音猛然蓋過狄老金後麵半句。

  “小師妹！夠了！”原開撥開沙漠，走向她。

  “住手吧，這件事到此為止，夠了，我們不追究了。”原開牽起她的手，靜靜看著她的眼睛。

  “不是他們強迫，是我自己願意來的。”原開柔聲道，“為了阻止你和沙漠。”

  “為什麽？”她錯愣地望著他，“因為蒂芬妮？”

  “這次，狄家欠下我一個人情。”原開說。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原開，一直望到他眼底盡頭，那晃動著一波深深的幽明。

  她忽然自嘲又憤怒地問：“為了蒂芬妮？”

  “為了蒂芬妮，你連命都不要，現在連原則和師門教誨都不顧了？一個人情？你需要他們這個人情？宗門規條第十七條：不得與奸邪為道，你忘了？為了蒂芬妮？！”

  她嗬嗬嗬嗬地笑了起來。

  沙漠愕然地望著她，一臉擔憂。

  原開反身抱住她，低頭用下顎抵著她的發：“不是因為蒂芬妮，不是蒂芬妮。因為你……因為……”

  她輕輕一揮手，掙開他的懷抱，“沙漠，我們走吧！”

  看也不再看原開一眼，漠然道：“我們的原大少爺，現在要做狄家駙馬，現在人家是狄家人，我們別擋道，再在狄家搗亂，就傷了人家的心了，走吧！”

  說完，也不等沙漠，徑直朝狄老鬼走過去，原本狄老鬼是狄家唯一一個她看得順眼的人，現在看著他，就覺得無比厭煩，“我們走了！將搜走的我們的所有東西，一件不漏還給我們，以後你們狄家不招惹我們，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狄家任何一個人麵前！”

  狄老金霍地站起身，緊握著拳頭，忌憚又憤怒地大踏步走過來。

  “老頭子！”

  “老哥！”

  狄焯傑和狄老鬼，異口同聲向狄老金焦急地喝道。

  她無視臉色漲得青紅的狄老金，邁步就走出去。

  沙漠無奈又滿腹狐疑地看了一眼原開，趕緊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