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生活,道向光明
作者:嵐德鯗      更新:2020-05-19 07:05      字數:2101
  <script>p1()</script> ?隱士的生活很艱苦。吃的,自己想辦法,想要吃飽不難,想要吃得好,就需要苦心的經營了。好在偃宣穀中四季如春,雨水豐沛,土壤肥沃,要種作物並不需擔心老天不賞臉。在糧食成熟之前,父女二人就得靠打獵、采摘、打漁等方式獲取食物。義父是個能人,出門一趟,往往能獲得遠超二人所需的食物與藥材。不僅如此,他擅長發現一些能提高生活趣味的小玩意,譬如找到一些可以做調料的植物,譬如尋到一些金石做工具,譬如找到事宜做裝飾的花枝之類的好頑之物。同他一起到野外隱居,絕不會活得艱難苦悶,這是一個能給人驚喜的老男人。煥心一天天看著屋簷上掛起一張張豬皮、兔子皮。這些都是義父的收獲和勞動成果。各種動物的毛皮離開了血肉骨骼,被竹枝撐開,散發著怪異的氣味,介乎腐爛與血腥之間,而皮貨的樣子頗為狼狽,像是倚靠器物艱難行走的殘疾者——若說什麽東西都是有靈的,皮子們絕不會對自己的狀態感到滿意,風吹雨打,一點點幹枯,一點點皺縮卻被強行撐開,未來得歸入器物一類,不斷磨損,每日吃灰。煥心幾乎能切身體會那種壓抑的痛苦。於是她央求義父不要殺小動物。義父是個機會主義者,他不會放過眼前一切收獲,打獵的多少,完全看自己碰到多少倒黴的野獸,對於隻取所需的行為他向來不屑一顧。“我多打些,做臘肉、醃肉,以後可以存起來……皮子可以縫包袱,裹家具……”義父隻是覺得小姑娘不懂事,原始的生活就是靠小心謹慎的積累物資才能存活,於是他就滔滔不絕地給養女普及生活道理。“不是,心兒隻是覺得,它們雖然是野獸,但也有家,丟了哪個也會難過……”義父神態有些不自然,強笑著,“那義父去把這些畜生連窩端了,整整齊齊就不難過了嘛。”煥心哭笑不得,“義父,您怎麽這樣。”“好了,心兒,是老夫平日裏太慣著你,身為習武之人,哪有不殺生的道理,你天性善良,性子柔弱,將來麵對那仇家,怕不是連拔劍的勇氣都無有!”義父終於沉下臉來,他意識到自己對煥心的教育缺了很大的一環,她需要見血!“待會兒義父去林子裏抓幾隻兔子來,你把它們都殺了,剝好皮,剁成碎塊,晚上老夫要吃烤兔肉。”對煥心來說,這不啻晴天霹靂,“義父我錯了!繞過心兒這一回吧!就當心兒什麽都沒說,好不好?”義父愈發失望,“孩子,你記住,你可以善良,但不能虛偽,不能懦弱。“老夫叫你殺兔子,你還推三阻四,為什麽?其實你根本不是喜歡這些畜生,你隻是以為自己見不得血。“以為看不見,就能永遠幹淨,就像那群禿驢似的,說什麽三淨肉,呸!好大言不慚!道貌岸然。“正所謂我不殺伯仁,而伯仁因我而死。殺生就是殺生了!哪有覺得自己不沾血就不算殺生的?難不成還是你手中的刀殺的?哈哈!滑天下之大稽!“你在這裏等著!不要走動,老夫去看看昨晚布下的陷阱,抓到什麽,都讓你一並宰了。”義父的話,好刻薄,好冷酷,就是霜刀雪劍也不能更傷人了,煥心聽完,整個人的精神都被抽空,仿佛是那一番言語似狂風,讓她卑微幼稚的魂魄離開肉殼,在無邊空闊昏暗的高空飄蕩,她覺得好冷。義父果然是信人,說拎著兔子回來,果真就提著三隻兔子回來,一隻大,兩隻小。“殺!”義父的話,不容置疑。好,你叫我殺,我當然就殺,我拋棄善良,我拋棄同情,叫我變得同那些惡人一般吧。煥心看著蜷縮成一對的三隻野兔,灰黃的毛發,髒兮兮,還帶著騷臭味,多麽醜陋,但是,它們的眼睛,大兔子眯著眼,哆嗦著把兩隻小的抱在懷裏。看著地上的兔子。眼中恍然回憶起那個昏暗的廟宇。雪亮的刀子,揮舞著,穿著甲胄的男人們,倒在血泊,濺起的紅血,把神像染得好可怕,仿佛是這泥胎食了人的魂魄。那一年,黃河泛濫,衝毀村鎮居所,淹沒良田,不僅兩岸百姓受災,天下更多饑荒,餓殍遍野,饑民易子而食。煥心當時還隻是個黃毛丫頭,她被一夥官兵擄走。他們說是官兵,可村裏的鄉親,親愛的爹娘都被他們殺了。能被搶走的,都帶上,小孩要做口糧,也帶上。煥心就是口糧之一。就像地上的兔子。義父,你錯了,我不是沒見過血。我隻是不願意投身殺戮。瘋狂能叫人毀滅。而殺戮是瘋狂的前奏。煥心抽出伏虞劍,輕輕刺死了三隻兔子。為什麽,你們不跑?是了,就像我那樣,你們不是不願跑,而是實在太怕。義父鐵青的臉上,怒色淡退,漸而流露出笑意了,“好!不愧是我的義女!剩下的為父來做吧,你緩一緩,等著吃飯。”煥心收回劍。神劍就是神劍,殺了生,不沾血。血都滴到泥土裏了。她沒有回竹廬,反倒是跑進林子裏閑逛。夏天,蟬鳴是自然曲調的基底,它們異常喧嚷,可不算難聽,若是習慣了它們,那麽蟬鳴幾乎就是夏日的一切——有蟬鳴的就是盛夏,無蟬鳴的,是春天,是秋天,可就不是夏天。煥心本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找不到,耳邊全是蟬鳴。漸漸就平靜下來,不覺得吵鬧了。走出樹林。一帶溪水淙淙。沿溪有一座小木屋。這些木頭很新,水分都未曬幹,看著白生生的。是那個神仙姐姐的住處嗎?煥心好奇地朝木屋走去。義父說不要同那個怪人來往,可她決定不聽他的話。沒有門,也沒有窗,從外麵看進去,黑漆漆的。“神仙姐姐在嗎?”小姑娘呼喚著。屋中升起淡淡的金光,好似是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好漂亮!”微光中,隱約顯露一襲白袍,上尊的麵容慈和寧靜,眉心一朵曇花紋,輕輕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