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願意去武威伯大營充當說客的？”李自成環視一圈，目光落在牛金星身上。

  牛金星不敢說話了，他怕自己去了官兵那邊之後，就被推出去斬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可是他牛金星算什麽？堂堂一名舉人，居然投靠了賊寇，這絕對的斯文敗類，為士紳階層所不能容忍，對麵的明將斬了他，拿他的腦袋絕對算大功了。

  還是李岩站出來：“闖王，學生願意前往！”

  “好！”李自成大喜，“左右退下，額有事向李先生交代！”

  “諾！”左右紛紛退下。

  中軍大帳內就剩下李自成和李岩兩人了，李自成才輕聲的告訴李岩，說李國棟曾經對農民軍的幫助，說此人雖然是朝廷將官，但還是有救，或許能說服他加入農民軍，那麽闖軍就得了一員勇將，不久可得天下。

  “竟然有這等事？”李岩愣住了。

  “對，可是此人又害死了義軍首領王嘉胤和王自用，所以說這個人說不上來到底是敵是友。”李自成道。

  “闖王，畢竟他是朝廷的人。”

  “或許是他職責所在。李先生，你隻身前往敵營，還是小心為妙。”

  “請闖王放心，通過您對武威伯的描述，學生以為，既然學生出使敵營，武威伯定不會殺學生。”李岩道。他已經猜到李國棟為何在義軍最危難的時候暗中相助，但又參與了鎮壓義軍的舉動，說明此人同情受苦百姓，但義軍有些事也做得不地道了，他又是朝廷官員，自然是要殺幾個人，一方麵幫助百姓不受禍害，另一方麵也能向朝廷交代。隻是這些話，李岩不可能當著闖王的麵說出。

  當日傍晚，李岩隻帶了兩名偽裝成平民的貼身侍衛，前往駐紮在黃河大堤上的晉陽軍大營。

  走近了晉陽軍大營外圍，卻見一片前麵一大片無法行走的爛泥地，這裏原本是一片幹枯的旱地，現在變成爛泥地，肯定是人造出來的。周圍都是爛泥地，隻有一條道路可以通往晉陽軍大營，而且這條道路十分詭異，中間一條通道，兩邊是堅固的牆壁圍起來，牆壁內有夯土層，外麵覆蓋上了石頭。這條通道長度大約百步。

  李岩看明白了這條道路兩邊的牆壁有何用途，他倒抽一口冷氣：“隻怕炮彈威力不夠，想要一發炮彈打穿一條線啊！真是歹毒！”

  這樣的設計，可以讓進攻方隻能從唯一的一條通道進入，在通道的末端，明軍修建了炮壘，一旦進攻方千軍萬馬進入通道，一發紅夷大炮的炮彈砸過來，足以從頭貫穿到尾！兩邊堵起來，可以讓貫穿人體後改變了軌跡的炮彈撞在牆壁上，又反彈回來，繼續往前衝。

  若是沒有牆壁攔住，炮彈不受約束，打穿幾個人後，就會改變軌跡滾入爛泥地裏，炮彈就失去作用了。

  走過了這道百步長的通道，前麵豁然開朗，前麵是沒有牆壁擋住了，距離軍營大門隻剩下百步，這裏就是進入霰彈射程，所以無須再用牆壁來約束炮彈的軌跡。

  李岩等人又往前走了十幾步，前麵就有人喝令讓他們停下：“站住！來者何人？此乃軍機重地，任何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再2往前走就放銃了！”

  “前麵的軍爺，莫放銃！我們是那邊來的，是來給武威伯送信的，還望軍爺通報一聲。”李岩身後的侍衛向寨門大聲喊話。

  聽說是“那邊來的”，守門的士卒就知道是闖軍派來的使者，於是有人回道：“你們請稍後，我們去稟報伯爺！”

  李國棟聽說是闖軍派來的使者，於是對報信的士卒道：“放他們進來吧，不過注意把他們眼睛蒙上，不能讓他們窺探我大營內布局。”

  士卒們打開了寨門，把李岩和他的兩委侍衛放進來。隨後就有人出來，先搜了他們身，發現沒有攜帶任何危險物品，這才給他們蒙上了眼睛，再把他們帶到李國棟的中軍大營，把蒙住他們眼睛的黑布給摘了下來。

  “你們三人，誰是使者？”門口的衛兵攔住了李岩他們。

  李岩站出來道：“學生便是！”

  “你跟我們進來吧，另外兩個在外麵等。”門口的衛兵又上來，搜了一下李岩的身，沒發現任何危險物品，才把他放進去。

  “來者何人！”李國棟半躺在一張虎皮椅子上，雙腳翹在桌案上，居高臨下，傲慢的看著走進來的這位書生，隻見這位年輕書生長得斯文，眉清目秀。他心中暗歎：好個俊秀的小書生啊。

  其實一看這位書生年輕英俊的模樣，他就已經猜到了一點，這位相貌俊俏的書生多半是李岩。因為宋獻策長得矮小，五短身材；牛金星又長得比較猥瑣；顧君恩這時候還未加入闖軍，那麽這位謀士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李岩。

  李岩連忙拱手行禮道：“學生李岩，見過武威伯。”

  “原來是李先生啊！”李國棟哼了一聲，“汝乃讀書人，已有舉人功名，為何要從賊？”

  李岩正氣凜然的回道：“天降大災，百姓都已經活不下去了，可是官府仍催收錢糧！學生拿出錢糧賑濟百姓，無奈家中餘量不足，學生隻好勸說士紳發糧賑災，卻因此得罪士紳，他們勾結知縣，編造罪名捉拿學生下獄，所幸得紅娘子相救，方才投奔闖王。”

  李國棟把腳收回，坐正了看著李岩：“如此說來，是縣中士紳為富不仁了，李先生被迫投靠闖軍啊！不過李某有句話相勸，希望李先生能銘記在心：李自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將來若是有一日，李先生走投無路，可以來投奔本伯。”

  李岩高高昂起頭來，冷笑道：“伯爺不必費心了！闖王善待百姓，深得百姓擁護，學生是不會背叛闖王的！”

  “難得李先生對闖王如此忠心，如果沒什麽事，那李某就讓人送你們回去。”

  李岩道：“闖王攜百萬大軍前來，勢不可擋。如今朝廷腐朽無能，百姓都活不下去了，當官的和士紳卻荒淫無度！如此朝廷，李將軍為何還要極力維護？還不如加入闖軍，同闖王共同打天下。”

  “哈哈哈！”李國棟大笑起來，“闖王胸無大誌，無帝王之能，還不如崇禎了！他注定不可能成功的，隻會給天下帶來禍害！就衝著這一點，李某就不可能背叛朝廷投奔闖王！朝廷是無能，天下黑暗，李某致力於建立一個新的秩序，隻可惜闖王靠不住！若是闖王是漢高祖或是本朝太祖那般真龍天子，李某肯定投奔，可惜他不是！”

  “闖王造反，為解救天下蒼生，為何李將軍說他不能成為漢高祖或明太祖？”

  “為解救天下蒼生？我不知道闖王有何才能。老百姓活不下去了，造反是應該的，官逼民反，情有可原。可是不應該造反之後，卻反過來禍害百姓！李先生，闖王舉事多久了？自崇禎二年至今，已有十二年了，卻連個自己的地盤都沒有！至今還是流賊，難道李某還能指望他打天下，重新建立新的秩序？根本就對他報任何希望！”

  “李將軍，有學生在，還有牛軍師和宋軍師，學生相信闖王必成大業！”

  李國棟笑道：“李先生，你也不必勸我！你若是願意留下來，就留下來吧，我安排人把紅娘子接過來。若是不願意，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