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身邊的人比她還驚訝，落地以後，江相也驚道：“柔兒！你怎麽在那！”

  知道是她，江貴妃和江相的麵容慢慢緩和了不少，江貴妃鬆開她的胳膊，疑惑道：“柔兒，你在那幹嘛！”

  當場被抓包，花月有些尷尬，她赤腳站在地上，睡意朦朧，又表現成受了驚嚇的模樣，道：“爹，姑母，我就是無聊，在那坐了會，哪知坐著坐著就不小心給睡著了，剛剛才驚醒站起來，就被姑母一把抓了起來，嚇死我了……姑母，爹，你們怎麽在這兒！”

  江貴妃臉上並無責備，語氣卻怪道：“你怎麽跑這兒來坐，還不小心睡著了，就不知道著涼嗎？”

  花月無辜的眨著眼睛，眼眸清靈幹淨，她低頭看著自己未穿鞋襪的腳，委屈道：“姑母，我就是想靜靜坐一會，剛剛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又是誰來殺我了……”

  見她赤腳站在地上，又一副無辜惹人憐的樣子，江貴妃心想，就算她聽到了又如何，畢竟是江家的女兒，總不會胳膊肘往外拐。

  如此想著，江貴妃柔聲道：“柔兒別怕，這不是他們說你沒回自己院落，我和你爹找你不見，這才到處尋你的嗎？來，姑母去幫你取回鞋襪，可別著涼了。”

  使用輕功快速取來鞋襪後，江貴妃道：“趕緊先回去喝點薑湯。”

  打發走花月，江相眼眸沉沉：“你剛剛抓著她，可有感應到什麽？”

  “能感應到什麽？還不是沒有武功的柔弱姑娘！兄長，你該不會懷疑之前有人劫走柔兒是為了掉包吧！”

  江相沉著臉點點頭：“我是懷疑過，但易容術已經失傳了，而且柔兒回來後除了性子活潑了不少外，也並無異樣，想來之前是我多慮了。”

  “易容術，當今天下，荊家已不在，這門秘術，當然隨之不複存在。何況你看柔兒那傻乎乎的樣子，若是她人冒充，一沒武功，二無大智，留在相府做什麽，等著暴露後被殺嗎？再說了，我看就是因為她去書院，一月的鍛煉使得性子活潑了不少，善良溫和一如既往，兄長別多想了。”

  申時送走江貴妃，相府緊繃的空氣頓時鬆散開來。

  未免早飯翻湧出來，過了一會時間，花月才悲痛的捧起那碗奇苦的藥。

  這加了末羽花的藥也忒惡心了，洛千玄說不喜衝服就加入粥裏，花月想那豈不是更喝不下去？所以還是選擇了衝服，不得不說，太痛苦了……

  憋著氣一口吞下去，花月連忙拿起水杯大口喝水，又連吃了幾顆蜜餞，緩了半天，臉色才好轉過來，對一旁舒窈道：“都準備好了？”

  “奴婢已經準備好了。”

  她今日打算去看看江柔的外公，楚恩煥。

  楚大人就江柔母親一個女兒，如今女兒早逝，就剩下江柔一個嫡溜溜的親人。聽說孫女出了事，原本的病情又加重了，連下床走路都困難。如今孫女平安回來了，才安心了不少。

  今早舒窈向她請罪，說本來一早就要告訴她的，可貴妃娘娘親臨，相府太忙了，一來二去她給忘了。但有些奇怪的是，為何江相不對她說楚大人的事？

  如今這個身份讓她暫時得以安全，她總該做些什麽。聽了楚大人的病情，花月心裏不忍，想去看望一下老人，也算是替江柔盡孝了。

  走在楚府石子路上，花月發現府內簡單樸素，下人也屈指可數。

  不多時就到了楚大人臥房前，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藥草味，還夾雜著淡淡的筆墨書香。屋內正中央掛著“清正在德，廉潔在誌”的八個大字，筆力遒勁，龍飛鳳舞。

  楚大人是吏部尚書，一生為民為政，廉潔自律，是不可多得的清官。從不受什麽賞賜，俸祿用以幫扶百姓，自己不肯多留，百姓對他也十分愛戴。而且也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中立人士，隻本本分分的幹著自己的事，不參與是非。

  花月在看到楚大人的那一瞬，心裏一酸，目光變得柔和，變得敬畏。

  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楚大人半躺在靠窗的躺椅上，正專注的盯著手裏的折子。他眼窩深陷，麵容和藹可親，身體很是清瘦，尤其是拿著折子的手，幾乎是皮包骨。

  明明五十多歲的人，兩鬢胡須卻都花白，看上去像七十多歲。他時而不停的咳嗽，但眼神一直停留在折子上，連花月進來都不知。

  天氣炎熱，而在這間房裏，好像又微涼的清風拂過，花月竟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涼意。她端著楚府下人煲好的藥走了過去，楚大人聽見動靜，眼睛一亮，連忙放下竹簡，想要坐起來，奈何身子虛弱，才一動身就劇烈咳嗽起來。

  花月將藥放在一旁桌上，忙不迭的跑過去替楚大人順著背，扶他坐好。

  楚大人慈祥的看著她，將帕子攥在手裏：“小柔……咳……你怎麽來了？外公想著等身子好一點去江府看看你，可外公身子不打緊啊，我的小柔無故受了那麽多苦，真讓外公難受，幸好我的小柔福大命大啊！”

  “外公，沒什麽事的，你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楚大人拉過她的手，眼含愧疚：“你啊，以後可要當心啊，聽聞是五皇子的人救了你，等外公好了一定親自去謝謝他。”

  “外公您就不要操心了，爹已經帶著厚禮謝過了。可是外公，”花月低眸瞥見折子上是官員升降的內容，“您保重身體要緊啊，生病了就不要費心政事了，朝廷有那麽多官員呢。您養好身子，養足精神，再為百姓謀福也來得及不是。”

  “這一病半個月未上朝，心裏啊是急的很，咳咳……整日躺在這上麵無所事事也是不行的，身居其位，要謀其職，看看這些無礙的。小柔可要照顧好自己啊，外公已經是半個身子入黃土的人了，你再出什麽事，外公去後怎麽和你娘交代？”

  他本就清瘦，一張臉看起來十分慈愛，格外親切，說出這種話時，更顯得孤獨寂寥。

  忽然感覺心上墜了塊大石頭，壓得她整個人都疲憊不堪，花月鼻子一酸，端起碗給楚大人喂藥，苦味竄進花月的鼻腔，可楚大人好似完全感覺不到，看起來像在喝甜羹一般，眉頭都未皺一下，喝完後他一雙眼中有些氤氳，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小柔啊，扶著外公去院裏走走。”

  楚大人拄著拐杖停在四丈高的核桃樹下，核桃樹高大挺拔，樹上掛著綠澄澄的一顆顆幼果，楚大人一手搭在樹幹上，眼中充滿了慈愛：“還有三個多月核桃就要成熟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外公家的核桃了，轉眼就已經長大了啊，是個大姑娘了。”

  花月抬頭望著粗壯的核桃樹，抿抿嘴，暗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