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翊看著她將木盒收進包裏，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這衝調咖啡味道真不怎麽樣。”

  嚴利娜白了他一眼，言語中有些不屑：“果然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馮翊臉上皮笑肉不笑：“過獎，隻是嚴老好歹是學術界大家，怎麽會有這麽個……真性情的女兒。”

  嚴利娜自然是聽出來他話中所言的真性情，是說她大大咧咧不夠淑女，卻也沒心思再跟他扯皮，隻想快點帶蘇耀靈離開：“靈靈，事情說完了嗎？”

  “說完了啊，怎麽了？”蘇耀靈疑惑地看了嚴利娜一眼，又忽然反應過來似的，笑了笑，“我正好要去係裏銷假，不然我先過去，你們在這裏等我？”

  說完還朝嚴利娜眨了眨眼。

  嚴利娜有些懵地看著蘇耀靈，不知道她這一係列操作是怎麽個意思，坐在對麵的馮翊倒是若有所感，不由得有些心塞。

  自己心悅於她，恐怕她身邊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就她看不見，非但看不見，還亂點鴛鴦譜！

  “我陪你一起。”馮翊站起身，實在是不想和嚴利娜這個嘴毒心黑的女人呆在一起。

  “不行！”嚴利娜卻是美目一瞪，立馬製止馮翊的提議，“你留在這兒，我有事情跟你說。”

  蘇耀靈目光從二人身上掃過：“那我就先走啦。”說完還笑著朝馮翊眨了眨眼。

  馮翊心裏難受得緊，而始作俑者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飄出了包廂。

  “嚴小姐有什麽事情跟我說？”馮翊心中抑鬱，對於一直跟自己對著幹的嚴利娜，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嚴利娜撇了撇嘴，又朝他翻了個白眼，也不跟他繞彎子：“也就靈靈那傻丫頭看不出來你的歪心思，你少往她跟前湊！”

  “嗬……”馮翊倒是氣笑了，“我的確是喜歡她，但我也從未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反倒是許墨，竟然騙她說什麽京大宿舍有門禁，讓靈靈住到他那裏去！”

  “什麽叫出格？她和許墨兩情相悅，他們怎麽樣都不算出格，而你明知這樣，還故意往靈靈身邊湊，那就是出格！”嚴利娜忽的站起身，惹得身後的椅子在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

  “那是過去式了！許墨現在死了！他死了！你還打算瞞著她到什麽時候？你跟過來無非就是怕我把這件事告訴她對吧！”馮翊也被激出了一身的火氣，提高了音量反駁。

  “你們……說什麽？”不大的包廂門口響起一聲輕柔而熟悉的聲音，卻驚出二人一身冷汗。

  “靈靈……你怎麽又回來了？”嚴利娜扯了扯嘴角，心中向東邊兒的玉皇大帝如來佛，到西邊兒的上帝宙斯求了個遍，隻希望蘇耀靈沒聽清他們的話，可惜，顯然這些神仙都不在線。

  “我回來拿包。”蘇耀靈嘴角像是扯了一下，卻沒有抬得起來，聲音輕柔空靈，“你們說，許教授，許墨，他死了？”

  回應她的，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娜娜？”蘇耀靈試探性地又問了一句，“是你們吵架了，在開玩笑，對嗎？”

  “靈靈，我……”嚴利娜眼眶有些發紅，看著蘇耀靈滿是祈求的桃花眼，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不是開玩笑，許墨死了。具體因為什麽原因，那還要問嚴小姐了。”馮翊聲音低沉，有些清冷，像是一盆混著冰渣的涼水，潑在蘇耀靈原本就微冷的心上。

  許墨死了？

  蘇耀靈腦中有些亂，似乎對這句話分析不過來，蘇耀靈頭一次這麽恨自己不夠聰明，連一句話都分析不出來是什麽意思。

  許墨死了？

  那個一身西裝風光霽月、溫潤而雅的許教授死了？那個身著戎裝英姿颯爽、剛毅血性的許隊死了？那個莫名其妙喜歡了自己，又總是撩撥自己的許墨，他死了？

  蘇耀靈緩緩地走到原來自己坐的那個位置坐下，端起已經微涼的咖啡抿了一口，皺了皺眉：“衝調咖啡果然很難喝，很苦，又有種澀味。”

  蘇耀靈揚了揚嘴角，像是在同旁邊站著的二人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什麽是喜歡，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他。”

  “現在我總算是知道了，我應該是喜歡了他的吧……”一滴淚滾落進摩卡色的咖啡杯，“我的確是喜歡他的！”

  “靈靈……他們這次任務，由於偵查兵的失誤，誤入了敵人的爆炸區，許墨他……因公殉職。”嚴利娜有些慌亂，明明眼前的蘇耀靈已經足夠平靜，可是卻更讓人擔心，“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對不起……”

  “我知道了。”蘇耀靈放下杯冰不好喝的咖啡，輕輕拭去眼下的淚痕，“你們先回去吧，我要去見一個人。”

  “靈靈……”嚴利娜還想開口，卻被馮翊一個眼神製止了，隻好改口道，“那我們先走了，晚點再聯係？”

  “好，晚一些帶我去見他。”蘇耀靈臉上似乎帶著一抹微笑，卻隻是一抹微笑。

  嚴利娜知道，蘇耀靈說的去見他，意思是去墓前祭拜：“好，你一個人注意安全，晚一些我直接去你們家樓下等你。”

  蘇耀靈聽到嚴利娜說你們家這三個字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浮起笑意，記得他曾經說過，‘以前隻覺得這公寓就是個住所，沒有任務的時候在這裏洗洗澡，睡睡覺，自從你來了，這裏才像個家’。

  隻可惜，現在這個家，又隻變成了一個住所了……

  等馮翊二人離開許久，呆坐著的蘇耀靈才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喃喃自語：“現在最後一絲希望也不見了，嗬……因公殉職……爺爺……我該怎麽辦？”

  半晌，蘇耀靈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血親皆被害慘死、真心疼愛自己的爺爺也被人殺害，現在連自己第一個喜歡上的人也已經不在了，還真是……

  蘇耀靈深呼吸一口氣，掏出了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安北？”蘇耀靈聲音清冷，“我要見周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