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更
作者:杜卿卿      更新:2020-05-18 02:57      字數:5257
  第101章 (一)更

  坐在馬車裏,薑嬈問道:“表哥,誰是內賊?

  晏安薄唇輕啟,“祁信。

  薑嬈不動聲色,沒有顯得太驚訝,“表哥,我做的那個夢,夢中石大人他們說,你是因著陳邵殘餘部下而中毒箭的。不知為何,我卻有些懷疑這個解釋。

  薑嬈神情嚴肅,“半夏悲這味奇毒並不常見,尋常人難以得到。今日祁信落網,難保他暗中有什麽舉動,表哥需小心提防。

  晏安頜首,應了一聲好。

  捉到陳邵的結拜兄弟史斌後,史斌受不住刑,早早的便將祁信供出來了。

  聽到祁信是內賊的消息後,晏安並不意外,他一直暗中提防著祁信,派人注意著祁信的一舉一動。

  晏安第一時間下令捉拿祁信,不費吹灰之力,在祁信來不及逃跑之前,將他捉拿歸案。

  縱祁信心有不甘,然對上晏安,不占絲毫上風,隻能束手就擒。

  石崇怒視著祁信,“你身為侯爺,竟然與逆賊苟合,若不是晏大人早有提防,陳邵老賊必會逃之夭夭、苟延殘喘,這麽多將士的犧牲也將付之一空,你就是千古罪人。

  祁信不在意的一笑,“我做了那麽多壞事,不差多這一件。

  石崇怒道:“你這條狗命沒了便罷,可你整個淮陰侯府上下幾百人都要為你陪葬。

  祁信聯合逆賊泄露軍情,按照律法,祁信的家眷需砍頭示眾,府上的小廝流放,侍女充入軍中為妓。

  祁信聲音陰冷,帶著莫名的笑,“你這話說的不對,那些女人會先死在我前麵。

  等看到薑嬈和晏安的出現,祁信盯著薑嬈看了幾眼,故意激怒著晏安,“臨死前還能見美人最後一麵,也是值了。

  晏安眉眼冷峻,掀起錦袍,一腳踹在祁信左膝,祁信吃痛跪在地上。

  晏安聲音清冷,含著隱厲,“若再讓我從你口中聽到什麽胡言亂語,在你沒命之前,我先讓你再也說不出話來。

  “來人,將他押下去,看好他。

  祁信陰鷙的瞪著晏安,驀然露出一個莫測的笑,“晏大人這就生氣了?

  祁信走到晏安身旁,壓低聲音,不知對晏安說了些什麽。

  薑嬈注意到晏安的眸色越發的幽涼,眉宇間的冷冽似山巔皚皚白雪,帶著化不透的寒意。

  與晏安說了幾番話後,祁信突然提高聲調,他的笑意邪氣又囂張,衝著晏安道:“你現在是不是想殺了本侯?來,殺了本侯,動手啊!

  薑嬈注意著晏安的神色,雖她不知祁信到底對晏安說了什麽話,但很明顯,祁信在故意激怒晏安。

  並沒有如祁信預料之中的那樣,晏安神情不見一絲按耐不住的戾氣。

  晏安清冷的出聲,“將他押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給他送吃的,任何人不許與他接觸。

  沒有成功激怒晏安,祁信覺得索然無味,他語氣帶著些嘲諷,“這麽能忍啊!你還是男人嗎?

  他氣焰囂張,“本侯就知道晏安你不敢動手。也是,雖然本侯是戴罪之身,可陛下一日不下令,本侯就還是淮陰侯。若本侯沒了命,陛下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你晏安。

  祁信露出冷笑,趾高氣揚的轉身離去。

  然,還沒走幾步,他的膝蓋突然傳來一陣蝕骨的痛。

  祁信低頭一看,一隻箭矢深深刺進他的左膝,難以忍受的痛楚很快從他的膝蓋傳到四肢百骸。

  祁信何曾受過這種痛楚,他咬牙勉強硬撐著轉過身,臉色因痛楚而變得蒼白,咬牙切齒的怒視著晏安,“你竟敢真的對本侯動手?

  晏安譏諷一笑,“我確實不能殺了你,畢竟還要留著你的狗命等聖上裁決。不過中了箭傷而已,要不了你的狗命。

  晏安語氣中帶著威嚴淩厲,“不用找大夫來為他醫治,淮陰侯提前嚐一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吧!

  祁信陰鷙的瞪著晏安,時值盛夏,傷口最易腐爛,再加上被關押起來,晏安不許大夫為他醫治,他這條腿怕是要硬生生的廢掉了。

  外人道晏安君子溫潤如玉,時至今日祁信才發現,這不過就是假象而已,一旦觸到晏安的逆鱗,他才是真正的手段狠辣。

  等祁信被押下去後,薑嬈走到晏安身邊,“表哥,祁信方才對你說什麽了?我看你有些生氣。

  不是有些,是非常生氣,薑嬈了解晏安的性子,她很少見到晏安如剛才那樣壓抑著怒火,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晏安深吸一口氣,“無事,他不過是故意激怒我罷了。

  方才祁信對他說了許多,但這些內容,晏安不欲讓薑嬈知道。

  祁信言,他去年去到南陽的時候,便欲一睹名揚南陽城的侯府大小姐的芳姿,隻不過當時薑嬈不在南陽,隻得作罷。

  後來,他在淮陰見到了薑嬈,他當時便對薑嬈起了不軌之心,隻是可惜,又一次欲得到薑嬈而未遂。

  “這般美人,本侯肖想已久。

  聽到祁信這些厚顏無恥的話,晏安心裏怒火騰騰,他恨不得立即解決了祁信。

  晏安並不打算讓薑嬈知道祁信這些肮髒的念頭,這與薑嬈無關,而是祁信這樣的人太無恥下流。

  聽到晏安說無事,薑嬈不再繼續追問,她又出聲,“表哥,不是祁信,會是誰呢?

  薑嬈百思不得其解,她本來猜測,有可能是祁信在被捉捕前魚死網破,故意衝晏安下手。

  可眼下祁信已伏法,他並沒有對晏安動手。

  那就說明,欲毒害晏安的,另有其人,到底是誰呢?

  危險潛伏在背後,不知這人是誰、不知這人何時會下手,猶如頭頂懸掛的匕首不知何時會掉落般,可能是下一刻,也可能是明日一睜眼,這種感覺非常的折磨一個人的意誌。

  聽到女郎清甜的聲音,晏安心頭戾氣消散不少,“背後歹人蠢蠢欲動,早晚會露出馬腳的。

  晏安意誌堅定,遠非一般人能比,他不僅不恐懼暗中潛伏的危機,反而籌謀著如何破解這一危機。

  暫時危險解除,薑嬈突然想起方才祁信的那番話,“表哥,祁信為人詭異,若我猜的不錯,他府中的女子許是會有什麽危險。

  “我這就修書發往淮陰,讓他們注意著淮陰侯府的動靜。晏安出聲。

  “隻是,嬈兒你要知道,薑嫿是淮陰侯夫人,她無論如何也是逃不過的。

  薑嬈歎口氣,“我知道,姐妹一場,我也不希望她淪落到如今的處境。

  薑嫿和祁信一樣,不是什麽好人,她自私薄情,追名逐利不擇手段,甚至還欲坑害薑嬈從而達到她自己的私欲。

  薑嬈對薑嫿早已沒了姐妹之情,可畢竟姐妹一場,她也不忍看到薑嫿落此境地。

  “夫人,府門外麵圍了好多將士。淮陰侯府,薑嫿的侍女匆匆進來屋子,焦急失色的對著薑嫿稟道。

  薑嫿細眉攏起,有些莫名的不安,“不會出什麽事端了吧?

  自那日未能成功設計讓祁信得到薑嬈後,薑嫿便被祁信下令關在屋子裏不得出去一步,這是祁信對她的懲罰。她還不如淮陰侯府的侍女小廝有臉麵。

  這時,祁信身邊的小廝來到薑嫿這裏,“夫人,侯爺派人給您送了些東西,您去瞧一瞧吧。

  薑嫿跟著小廝出去屋子,盛夏刺眼的陽光照在她麵上,薑嫿不禁微微眯著眼,這是她這一段時間來第一次得以出去屋子。

  青樹翠蔓,枝繁葉茂,刺桐上蟬鳴清脆,洋溢著旺盛的生命力,池塘裏夏荷亭亭玉立,別樣紅豔。

  薑嫿自嘲一笑,未出嫁時,每年夏季薑府姐妹幾個,衣著光鮮的乘船穿梭在碧葉荷花間,摘蓮子、做荷花酥,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蕩漾在荷花的清香中,當真是無憂無慮。

  可到了淮陰後,祁信無視她、踐踏著她的尊嚴,如一條陰冷的毒蛇,祁信的一舉一動,讓薑嫿惴惴不安。

  回想起以前在南陽的日子,再與如今的處境對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自從嫁給祁信後,薑嫿一直過著好似煉獄般的日子,如畜牲般受盡了屈辱。

  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隻能咬牙承擔著這噩夢般的一切。

  薑嫿隨著祁信的小廝進去屋子,空蕩蕩的屋子無一人,案幾上擺著一蠱酒。

  看到那蠱酒,薑嫿越發覺得不對勁。

  她神色慌張,衝著那個小廝發問,“祁信到底做了什麽事?外麵那麽多將士,不會都是他招來的吧?

  祁信的小廝並不回答她的問話,將那一蠱酒遞到薑嫿麵前,“這是侯爺賜給夫人的,夫人喝了這蠱酒,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與您無關。

  “我不喝這杯酒。薑嫿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轉身就要出去屋子。

  “這可由不得夫人,玉嬌院裏的女人都喝了,夫人自然也得喝下這杯酒,這是侯爺的命令。小廝示意門口的侍衛攔著薑嫿。

  “你放肆。薑嫿怒斥道:“我是侯夫人,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然她這個淮陰侯夫人素來隻是個空架子而已,在兩個侍衛的鉗製下,薑嫿掙脫不得。

  那個小廝使勁捏著薑嫿的下巴,將那壺酒盡數灌到她嘴裏,“為了讓夫人走個明白,不妨告訴夫人,侯爺與逆賊聯合,如今侯爺已認罪伏法。夫人是淮陰侯夫人,早晚都會沒了這條命的。侯爺憐惜夫人,特意讓夫人喝下這杯鳩酒,免受折磨。

  “不僅是夫人,玉嬌院裏所有女子都喝了鳩酒,夫人到地下也不孤單的。

  聽到這幾番話,薑嫿身子瞬間僵硬起來,她臉色煞白,極力掙紮,“不,我不想死。

  薑嫿聲嘶力竭的道:“我長姐是福寧郡主,我伯父是南陽侯,他們不會讓我死的,他們不會看著我死的。

  小廝鉗著薑嫿的下巴,繼續往她嘴裏灌鳩酒,“事到如今,夫人還看不清形勢嗎?

  這個小廝將薑嫿放開,薑嫿使勁的嘔吐,欲要將喝下去的鳩酒吐出來。

  然而酒已入肚,她吐不出一點東西,薑嫿身子顫抖個不停,她哭泣著搖頭,“你要死,你一個人死好了,為什麽要拉著整個淮陰侯府的人給你陪葬。

  鳩酒的毒性又快又烈,不多時,薑嫿嘴角流淌著殷紅的血跡,她五髒六腑傳來劇毒,躺在地上漸漸意識模糊。

  一步錯,步步錯,若她沒有執意壓薑嬈一頭從而嫁給祁信,那她應當也不會沒了命吧!

  一日之間,淮陰侯府所有的女眷盡數中毒死亡,縱然晏安修書去到淮陰,令淮陰的知縣注意淮陰侯府的動靜,然,到底來不及阻擋這一場慘劇。

  等消息傳到薑嬈那裏時,薑嬈一雙桃花眼驀地瞪圓,“祁信就是個瘋子,他害了薑嫿,害了那麽多女子的性命。

  她與薑嫿姐妹一場,薑嫿縱容有許多錯,可錯不致死,卻被祁信害了性命。

  薑嫿的離去,讓薑嬈鬱悶感概了數日,一起長大的姐妹,如今卻物是人非。

  誠然薑嬈對薑嫿徹底寒了心,知道這是她咎由自取,可也不免有些傷感。

  薑嬈還有薑鈞煜將薑嫿下葬,薑鈞煜是薑嫿的兄長,猛然失去了親生妹妹,縱容自己的妹妹有再多不是,他扔悲痛不已。

  因著祁信的罪名,薑嫿是戴罪之身,葬禮一切從簡。

  薑嬈在薑嫿的墓碑前,為她燒著黃表紙,“薑嫿,你下輩子不要這麽蠢了。

  薑嫿這短暫的一生,本來可以幸福的度過一輩子,卻被權勢富貴和對薑嬈的嫉妒所蒙蔽,從她愚蠢的招惹祁信的那一刻,她便讓自己走上了歧途。

  薑嬈寫信給薑侯爺還有薑家二房,告知了他們薑嫿去世的事情。

  “嬈兒,薑嫿有今日,怨不得其他人,你別太難過了。晏安將薑嬈抱在懷中,寬解著她。

  薑嬈露出淺笑,“表哥你放心,我沒事的。

  祁信的罪名需等到祁宣帝下令,眼下晏安和薑嬈他們雖無法動祁信一根手指,可他害了那麽多女子的性命,痛快一死未免太便宜他了。

  晏安下了令,暗中示意其他侍衛對祁信動一些手腳,以此來讓他體會到被折磨的感受。

  薑嬈換了個話題,“表哥,你可想好怎麽應對背後歹人了嗎?

  晏安聲音清和,“陳邵和祁信如今已伏法,陳邵殘存的勢力近乎被消滅,成不了什麽氣候,再說了,他們也沒必要對我動手,這樣隻會將他們暴露出來。至於祁信,更掀不起什麽風浪,他的手下已統統被抓捕。如若真的有人想對我下手,應當不是他們二人。

  晏安起身,負手走到軒窗旁,窗外芭蕉葉新綠。

  這新綠映進軒窗內,帶來絲縷的清涼,“這麽一來,若我猜得不錯的話,我大概心中有數了。

  薑嬈走到晏安身旁,拉過他的手,青蔥的指尖在晏安的掌心寫了幾個字。

  晏安墨眸微斂,垂首看著麵前風姿綽約的女郎,女郎的指尖白皙柔滑,在他的掌心輕輕的勾勒著筆畫,令晏安覺得有些酥麻。

  薑嬈停下動作,“表哥,你猜的那人可是他?

  晏安一把將她的玉手握進掌中,露出俊逸的笑,“嬈兒與我心有靈犀。

  薑嬈又出聲,“他在暗,我們在明,那表哥可想好應對之策了?

  晏安回道:“若我估計的不錯,背後之人這幾日便會動手。畢竟在我未回開封之前,不管我是死還是傷,背後之人才可以找到其他頂替的人,輕易的脫身。

  傍晚的風吹進窗子,揚起晏安的衣袂,晏安堅定的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將這人引出來。

  薑嬈清亮如水的眸子望著晏安,“表哥你的意思是,以身犯險,主動讓背後的人出手?

  晏安輕點了下頭。

  薑嬈第一反應是不同意,“這太危險了,若那人欲讓你中毒箭,這是防不勝防的。我們不知道那人會在哪裏動手,也不知道他會選擇什麽時間動手。即便再怎麽精細提防,也無法保證你的安危的。

  “嬈兒,你聽我說。晏安拉著薑嬈坐下,讓她坐在懷中,“正如你所說,防不勝防,那就沒必要繼續提防了。防備的了一時,防備不了一輩子。若那人這次不能得手的話,必定還會再次出手。咱們不如將計就計,主動逼背後歹人出現。

  薑嬈承認晏安說的有道理,可她不忍晏安以身試險。

  女郎輕咬著丹唇,“可,半夏悲無藥可解,你若出了意外怎麽辦?

  晏安笑的清雋好看,他的指腹摩挲著薑嬈的唇,“表哥自有辦法。

  他拉著薑嬈的玉手,沒入衣衫中,“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薑嬈桃花眼瞪得圓圓的,泛起漣漪,兩靨瞬間生霞,芙蓉麵湧現羞意,她有些羞怯的咬著唇,“表哥,這不太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