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論自由，嗬嗬，哪都不會有絕對的言論自由，世上這麽多人，林子大了什麽惡心的鳥都有，讓所有人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瞎噴，那這世界就亂套了，不說別的，出幾個圓圓就夠葉大皇帝倒胃口的。

  ??所以葉開直接就把目標給限定了，可以暢所欲言，但必須要緊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個框架，不能瞎說，出發點還必須要是好的。

  ??以葉開對這些被滿清康雍乾三代冷血君王閹割過文人的了解，他們還不會一下就有膽子亂說。

  ??而且他們還失去了以前那個通行無阻的發聲渠道，以前的朝代，市井鄉野之間讀書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但經過幾年的開發，至少在江南以及各省省城，報紙已經成為了最大的發聲工具。

  ??葉開早就在開始布局了，大明發行量最大的三大報紙，應天早報是由錦衣衛控製，內廷侍從處負責運營的，工商業聯合早報是複興公司旗下的，隻有上海的士林聯合晚報是由蘇南和浙江士子控製的。

  ??而且他們麵前還擺著前車之鑒，去年有六七個因為被工商業奪取了自己利益而不滿的蘇南籍官員，上書葉開要求向朱明皇帝看齊，不與民爭利雲雲的傻貨，被葉開集體扔到霍州（鄂霍茨克）北山（勘察加的巴甫洛夫）伯力三地去當官去了。

  ??其中還有幾個扛不住苦寒棄官私逃回來的，結果被判處了二十年監禁，子孫三代不準考大學，不準考科舉。

  ??這一下就把那些心懷不滿的家夥給嚇住了，葉開現在給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明麵上亂說了，至於暗地裏陰陽怪氣，那就隨他去吧！

  ??同時葉開現在搞這個廣開言路，並不是因為剛才的心血來潮，而是他考慮了好久的，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哪有盛世來臨的王朝思想上萬馬齊喑的！

  ??思想上不解放，生產力就解放不了，儒學不發展，不海納百川兼收並蓄的話，拿什麽去對抗已經開始壯大的西學？

  ??就拿現在最著名的儒學來說，諸位知道是什麽嗎？竟然是漢學！什麽是漢學或許大家不要清楚，這門學問在曆史上還有個名稱叫做考據學！

  ??神特麽的考據學！

  ??儒學經過幾千年的發展後，在清代已經變成了一種以考據為存在價值，吹毛求疵的思想‘考古學’了。

  ??這個時候的文人，連程朱理學的存天理去人欲都不敢說了，因為存天理去人欲對於君王也是有限製力的，偽清文人哪還敢提這茬？

  ??清史研究第一人，曆史學家蕭一山無奈的說：“有民族思想的學者，在異族的鈐製政策下，不甘心作無恥的應聲蟲，又不敢作激烈的革命黨，自由研究學問，也怕橫攖文網，那還有甚麽辦法？隻好"明哲保身"，"尚友古人"，向故紙堆裏去鑽了。”

  ??一個連存天理去人欲都不敢說的儒學，能不落後？能不保守？能不吃人？隻有思想上的活躍，才會帶動科學上的活躍！

  ??所以葉開覺得自己又能行了，他又充滿了活力，又仿佛回到了剛入主興都的那段日子。

  ??他要砸斷滿清加諸於中華文化上的枷鎖，燥起來！動起來！讓整個大明動起來，讓新時代的儒家學者動起來，去完成他們的曆史使命！

  ??姚鼐也聽出來了葉開的話外之音，不過他覺得這是正常的，曆朝曆代不以人言治罪也不等於就讓你亂說啊，而葉開的這份承諾，對於千千萬萬做文學的士人來說，可謂意義重大。

  ??這標誌著自順治五年（1643）黃毓祺案開始至乾隆四十二年（1777）王錫侯字貫案為止，延綿一百三十四年，超過兩百起的順康雍乾四朝文字獄的徹底終結，從今以後，中華大地上再也不會出現以鉗製思想為目的的文化浩劫。

  ??“晚村先生（呂留良），王錫侯兄，你們可以瞑目了，今後再也不會有人以言獲罪的慘死了，老朽姚鼐，叩謝陛下的大恩大德！”

  ??老淚橫流的姚鼐依足禮儀，恭恭敬敬的對葉開行了個五體投地的三跪九叩大禮。

  ??“陛下仁德，但老臣還想求陛下一件事，陛下若要一掃偽清麻木腐朽鑽故紙堆的風氣，這件事必做不可！”叩首完畢，姚鼐頂著紅彤彤的額頭對葉開說道。

  ??“惜報先生請說！”葉開想扶著姚鼐坐下，隨後才點點頭示意他大膽的說。

  ??“自偽清順治年開始，東虜朝廷百三十年行文字獄逾二百起，其中幾乎全部是冤案，錯案，當事人雖然大多被殺，但後人多有被流放者。

  ??比如晚村先生後人呂敷，王錫侯後人扥都尚在世，陛下要一改風氣，不如召回文字獄受害者後人，為這成千上萬被偽清汙殺的士人平反，如此天下人皆知陛下乃是漢家君王，天下人皆知陛下是真心廣開言路，恢複漢唐雄風之心！”

  ??這是個好辦法啊！要搞革新文化的運動，有什麽比給上百年文字獄受害者平反更能顯示自己態度的呢？這是顯示自己這個葉明完全不同於滿清的最大的廣告！

  ??而且這些人也該被平反了，特別呂留良呂晚村一輩子反清複明，子孫到現在還在齊齊哈爾吃雪，就算看在呂留良的份上，也該給予優待。

  ??“惜報先生說得對，朕這就行文給內閣，讓他們討論，朕還聽說先生的弟子方東樹也在大學士府任職，不如就讓他負責此事吧！”

  ??方東樹是姚鼐的嫡傳弟子，著名的姚門四傑之一，讓他去負責再合適不過了。

  ??“石甫前些日子說惜報先生最近在批駁段玉裁等漢學派，但滿清鉗製思想幾百年，這種鑽故紙堆的考據學派已經盛行了數十年，先生若有心護理學正道，為何不辭去官職就任應天皇城大學副山長，於學術上與漢學派來一次正麵交鋒呢？”

  ??葉大皇帝眼珠子轉了兩下，光提問題、提要求，而不出力那可不行，葉大皇爺的便宜可沒有白占的。

  ??這姚鼐名望卓著，正好把他當成打開文化辯論之路的鑰匙，葉大皇帝自己的儒學基礎很差，學了這麽多年以後，可能也就比一個秀才強上一點，要他來給儒學修修補補那是扯淡，他沒這能力。

  ??而且學問這種東西，最好不用用一種直接代替另一種的捷徑，而應該讓它在不斷的碰撞中自我進化。

  ??以前是他跟頭老黃牛一樣，拚命拉著所有人往前跑，現在葉開不準備這麽幹了，他要化身為趕牛人，手拿一根鞭子，不停抽打天下儒生自己向前跑去。

  ??“這些年，朕遍覽泰西學問，發現了很多西學實際上與諸子百家的學說有很多共同之處。

  ??泰西的物理科學，墨家不是數千年前就有研究的嗎？名家不就是泰西之邏輯學嗎？農家也研究過跟泰西植物學、生物學同理的學術？道家黃老學之外丹黃白說，不正與泰西化學方向相同？

  ??其餘陰陽家、兵家、縱橫家、都可以在泰西學說中找到對應的學科。

  ??昔年大明，無數泰西僧侶來此遊學，必然將中華學說帶到過泰西，應當也影響了他們，如今他們又反過來影響我等，豈不正合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惜報先生當世文宗，如能向此方向研究一二，足可成大儒！”

  ??這就是純純的忽悠了，歐洲的學問受沒受到中國諸子百家的影響？應該是有的，但有多大還不好說。

  ??而且它們之間隻是有一定相似度，但葉開現在卻非要把他們拉到一起來談，還吹捧姚鼐是當世文宗，問他想成不成大儒？這都是有意圖的。

  ??姚鼐知道，皇帝這是想換個皮，換個中國人更能接受的皮，把泰西學說的精華引進來，看皇帝的雄心壯誌，是要借著泰西學說的傳播，在大明再來一次百家爭鳴。

  ??大儒是那麽好當的嗎？那得是對儒家的發展有極大促進，繼承發展了儒學之人才能得到的，皇帝明顯把他當工具人了，讓他把披著諸子百家皮的泰西學問，嫁接到儒家這棵樹上！

  ??不過，姚鼐覺得自己好像很願意跳進去的樣子，他要沒這衝動，那就不是讀書人了，橫渠四句，可是把讀書人的心，剖析的明明白白的。

  ??“老臣姚鼐，願為陛下盛世，盡一份綿薄之力！”

  ??葉開嗬嗬笑了，“此非我之盛世，乃天下人的盛世！”

  ??兩人都沒注意到，石亭中的姚瑩雙眼正在閃閃放光，這位曆史上，就是魏源師夷長技以製夷的發展者，把泰西學問包裝成諸子百家，就是他在曆史上的首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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