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民範貴適，叩見大王，大王萬歲！”

  一個穿著粗麻衣，看起來年齡並不大，但略顯得有點老氣橫秋的家夥，正在參拜葉開。

  其實他還真不大，雖然已經是北越著名的碩儒了，但範貴適今年才二十九歲。

  這位想要搞什麽白衣傲王侯，等著葉大王去三顧茅廬的碩儒，今天是主動來升龍城參拜的。

  不來參拜不行了，在葉開的推波助瀾下，整個北越亂成了一鍋粥，定身份搞得越來越過火，連農事都快被耽誤了。

  雖然時不時有人起來挑頭反抗，但這種反抗簡直就是葉開最喜歡的。

  哪裏有人反抗，葉開就興致勃勃的去剿滅，順便把地方行政和一部分土地分給當地的漢家人和狂熱的一等漢。

  定身份的風波搞到現在，基本成了各派打擊異己、排擠他人，大搞報複的手段了！

  比如鄧陳常的彰德縣鄧家，那現在就是漢家人了，他們占據了彰德縣快六分之一的田產，而得罪過他的其他人，好多都被整成了越人。

  不要說一般的士紳之家，就是範貴適這樣的碩儒之家，都感覺心驚肉跳的了，因為已經開始有人試探著，要定他們範家的身份。

  更讓範貴適心慌的是，他們家還真不是漢人，他們範家的祖先，是原本造反的林邑王範熊。

  範熊到底是越人還是漢人？時代這麽久了，真要論起來根本說不清，很可能就會被定為越人。

  而要是被定為了越人，那麻煩可就大了，按照目前的搞法，他這個碩儒的地位就肯定保不住。

  而且他是儒者並不是手握兵權武將，身份一定，不要別人，就是海陽縣的漢家人和一等漢農夫，就能把他範家給滅了。

  所以，原本還想拿捏一下，把葉大王弄成聖君明主高高的供起來的範貴適，就不得不來低頭了。

  脖子再硬能硬得過鋼刀？

  “立齋先生快快請起，你這樣的士林領袖來參拜我，葉某真是受不起啊！

  這北圻之文教，皆在先生手中，我還要請先生來當一當首輔勤政殿大學士呢？”

  什麽士林領袖，什麽受不起，聽著這些不陰不陽的話，剛站起來的範貴適又給跪了。

  “前些日子，範某身體不適，隻得遣弟子阮理前來拜見，實在不是為臣之道，還請大王贖罪！

  如今這北圻已然猶如末世，非大王不能救，請大王救救這北圻百萬黎庶吧，他們都是大王之子民啊？”

  “都是我的子民？我看未必吧，這些日子中，舉兵造反的可不少！

  我可不是什麽大王，不過是這升龍、北寧兩個城的鎮守罷了，真正的大王是你們這些衣冠士紳呐！”

  葉開可沒興趣繞什麽彎子，也沒給範貴適這個大儒多少麵子，想靠把持地方對抗老子？做夢呢？

  葉開雖然不太知道怎麽對付這些士大夫，但是有人知道啊！

  嘹亮的東方紅背景音樂響起，本朝太祖的高招，如同幻燈片一般的在葉開腦海裏閃過。

  北邊比你們這些北越士紳強大百倍、高明百倍的中土士紳，都被收拾得如同綿羊一般，就你們還想把持地方來架空老子？

  太祖那些高明的手段，哪怕葉開隻學到了一點的皮毛，收拾幾個範貴適還不是手到擒來？

  越在這個位置上坐得越久，葉開就越佩服本朝太祖他老人家，不，不隻是簡單的佩服，而是五體投地的佩服！

  太祖他老人家的手段，太厲害了，不管是開創新天地，還是治人、玩人，都是古往今來帝王中他稱第二，沒幾個好意思稱第一的，厲害！

  範貴適的臉上露出了一片灰白的尷尬之色，他沒想到自己親自到升龍城來投降，這葉大王竟然還不滿意，他還想幹什麽？真要把北越的衣冠氏族連根拔起嗎？

  不過範貴適猜得沒錯，雖然沒到連根拔起的地步，但葉開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曆史上阮福映不敢把他們連根拔起，那是因為阮福映是越南人，他還要靠著他們統治北越，阮福映也隻想做個舊式的帝王。

  但葉開不一樣啊！他沒想把北越當做根本，他隻想把北越當做北伐滿清，驅逐韃虜的基地而已。

  他除了北越土豪，可以依靠的人還很多，可以說，就算把北越清理幹淨了，他不也不怕，因為這正好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建設，空白紙上才好作畫嘛！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葉開輕輕的哼著太祖他老人家的名句，一邊用若有若無的冰寒目光看向範貴適！

  輕輕品味著這兩句詩，範貴適的臉色更加灰白了，他顫抖著抬起頭。

  “大王真要置北圻衣冠士紳於死地嗎？這可不是兩家、三家，而是兩千家、三千家，他們身後還有十數萬條人命啊！”

  “那你這是在拿著十數萬條人命威脅我嗎？你覺得你們人多勢眾，我就要退讓？就可以讓我做一個黎維祁那樣的傀儡？

  立齋先生，如果你這麽想，那就錯了，本來我是很願意和北越的士紳們共天下的，但你們卻隻想讓我當個升龍城主，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跟著我走的，那就是我的臣民，不願意的，那就請立齋先生去告訴他們，讓他們要麽舉兵反抗，要麽就伸長脖子等著！”

  話可以說是說的非常重了，葉開的態度很明確，要麽大家就做一回真正的君臣，要麽就手下見真章！

  “大王恕罪，北圻士紳，怎麽會有對抗大王之心，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那個能力啊！我等實在不知大王心意，還請大王示下！”

  範貴適隻能重重的磕了一頭，哀戚道。

  “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葉開走下王座，站到了範貴適的額頭前。

  “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

  範貴適艱難的抬起頭，語氣中都帶著些許顫抖了，這可不是什麽好話，這是當年洪武太祖霸氣側漏的對著茹太素說的。

  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則是茹太素回的原話，但沒過多久，茹太素就被貶為禦史，接著就跟十幾個同事一起戴著腳鐐辦公，最後更是因為被牽扯進貪腐案中被連坐而死。

  葉開這話也跟洪武大帝說的一樣直白了，不跟著我混，那就準備等死吧！

  不過呢，他可沒有洪武大帝那樣的掌控力，也不能把這一票越南士紳逼狠了，他們真要頑抗到底，也還是挺麻煩的。

  所以演技早已臻至化境的葉大王仰天長歎一聲，伸手把地上的範貴適扶了起來。

  “不過立齋先生放心，孤王不是洪武大帝那樣天子，也沒有洪武大帝那樣的雄才，如今這般，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範貴適則不解的看著葉開，你還有毛的苦衷啊？

  這兩個多月的定身份風波，就是你搞起來的，因此喪命破家的沒有五萬也有三萬了！

  黎維隻想死而不可得，已經被好多士紳當成瘟疫，西北的桂家人、敏家人正在占據越人的土地房屋。

  你這麽一凶殘的玩意，你還說你不如洪武大帝？

  人洪武大帝可比你好多了，他隻是喜歡整勳貴貪官，你倒好，一把火直接從底層的農夫燒到了上麵士紳之家，火從最下麵起，上麵的人跑都沒地方跑，直燒得大家在火海裏哭嚎亂滾，你到還有苦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