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惠絕望了，雖然還沒到兵敗如山倒的地步，但敗局已定，之所以還沒潰敗，全是靠著他昔日的威信在壓製著。

  “阮文雪將軍，速速帶領前軍開路，裴將軍、黃將軍護著大王快走！”

  這個時候，就到了心腹起作用的時候了，吳文楚一看阮惠還沒有言語，自己就知道怎麽辦了！

  戰無不勝的北平大王，怎麽可能說出撤退兩個字呢，肯定都是他吳文楚的主意。

  說完，吳文楚看了一眼擺在河邊的那一個道，一個阮惠最信任的親衛隊該隊走上前來。

  “參軍大人，我去吧！”

  “好！”吳文楚點了點頭，“你現在就是該道了，你的父母妻兒，大王會讓他們富貴一生的！”

  剛剛升了官的親衛隊該隊拱了拱手，隨後跪下給阮惠磕了一個頭，沒有說什麽就帶著幾個人向河邊走去。

  兩萬多大軍肯定不可能一窩蜂的逃跑，得有人開路，有人殿後，有人居中調度，而河邊的這一個道，就是殿後的，也是扔給對麵唐人軍隊的‘買路錢！’

  葉開猶豫了那麽兩下，還是放棄了追擊阮惠這個極度誘人的想法。

  對麵就是叢林，他一點也不了解裏麵的情況，而且阮惠的大軍是有序撤退，並不是倉皇逃跑，更何況他們還有七八頭戰象，萬一人家埋伏到不利於打排槍的叢林裏，用象軍衝他一波就不好玩了。

  算了，分水梁上吃掉了阮惠一千多人，這裏還有一千人，夠本了。

  “總長！我。。。我。。。！”

  葉開再見到黃老四的時候，這個他最倚重的悍將，正躺在一張門板上起不來身。

  黃老四哆嗦著嘴唇半天，幾度哽咽，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這次可以說是打得太慘烈了！

  第四營第一連、第二連，劉崇漢帶來的登嘉樓營四十人，一共兩百二十人，直接就戰死了一百零七人，重傷五十五人，而且很可能一大半都挺不過來。

  也就是說，傷得較輕的也就五十七人，如果重傷的能活過來一些，最後剩下的也就是個七十人左右。

  接近了百分之七十的戰損沒有崩潰，葉開甚至有種神經錯亂的感覺，這樣的軍隊，放到朝鮮戰場上，也要算是達到及格線的了吧？黃老四他們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或許是因為黃老四帶著這兩百多人，是整個第四營和第五營的精銳！

  或許因為他們都是自己的族人，複興公司也都有他們一份，他們也知道自己為何而戰的吧！

  “振武！振武他。。。！”黃老四還在說著，葉開知道他想說什麽，葉振武被一柄鐵錘錘斷了好幾根肋骨，現在還在昏迷不醒，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內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來。

  “老四，別說了，好好養傷，犧牲的，還活著的，他們都是好樣的，都是我複興公司的好男兒！”

  葉開拿下頭上的鐵盔，對著門板上的黃老四敬了一個軍禮，圍在身邊的不管是葉家子弟，還是法蘭西人或者奧地利炮兵，都脫下軍帽，鄭重的敬了一個禮。

  這份軍禮，黃老四和他的第四營當得起，就拿軍官來說，營長黃老四重傷，營副，葉開的族侄葉明初戰死，包括疤臉在內的兩個連長戰死，葉振武重傷昏迷，七個排長沒了五個。

  也就是劉崇漢還能蹦躂兩下，不過胳膊上也沒了一大塊肉，童軍死傷過半，黃東仔和江阿生抱著火藥罐英勇犧牲，官兵戰損了接近百分之七十！

  他們更是殲敵七百多，其中包括了五六十個鐵甲兵。

  葉開的眼眶濕潤了！

  。。。。

  潘切城下，阮福映也在流淚，而且還是拉著武性的雙手在流淚。

  他現在也知道所謂阮惠病重的消息完全是扯淡了，倒不是說給他消息和投靠他的潘切土豪黃光定是阮惠那邊的人，實際上黃光定也被騙了，阮惠早就知道他不可靠，也早就想除掉他，所以就做了個一石二鳥的局。

  現在阮福映輕裝前進的一萬七千人，被陳光耀帶著的三萬人堵在了潘切城下，而且陳光耀把他和潘切城的黃光定切做了兩段。

  黃光定從潘切城中組織了兩次援軍，前來援救阮福映，都被陳光耀殺的大敗，隻能狼狽的縮回城內，然後陳光耀就全力進攻阮福映。

  而阮福映的廣南軍，說實話吧，他們早就被西山軍，特別是阮惠打破膽了，現在又陷入了包圍，本來戰力就不如對麵的他們，最多發揮出來了五、六成的戰鬥力。

  戰鬥從中午打到現在，阮福映最少失去了五千人以上，他又陷入了即將全軍覆沒的尷尬境地，所以感覺自己小命不保的阮福映，隻有又拉著唯一的依靠武性，來放聲痛哭了。

  “公衡（武性的字），吾等兄弟將要死於此地了，等西山軍攻破中軍時，公衡可劍刺吾心，不要讓西山盜賊抓住我！”

  武性也是淚流滿麵的跪在地上，他看著阮福映苦勸。

  “西貢侯那裏還有六千大軍，俱是精銳，他要是知道國主在這陷入重圍，一定會來救的！”

  阮福映搖了搖頭，“阮惠此賊，精於戰陣，斷不會露出這麽大的破綻！

  況且此處指揮的，一直是陳光耀那賊，未見阮惠，他一定是去圍攻葉束武和我們的輜重後隊去了！

  後隊加上葉束武總共也不到一萬戰兵，阮惠起碼還有兩三萬人可用，恐怕他們早已自顧不暇了！”

  說道這裏，阮福映踉蹌了兩下，仰天長歎，邊走邊哭。

  “罷了罷了！十幾年刀兵，多少廣南兒郎為了我家死於戰陣之上，孤於心何忍啊！

  我這就去麵見賊將陳光耀，讓他殺了我，隻要他勿傷我之兵士一人，等我死後，你們就歸鄉做個良民，好好過日子去吧！”

  包括武性、阮文誠、黃奉德等人在內的廣南軍將蜂擁過去，抱著阮福映苦勸。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要是需要阮福映去向西山軍投降，他們這些人有何顏麵再苟活？再說了，阮惠能饒得了他們？

  但如果葉開在這的話，他一定會鄙夷的撇撇嘴，阮小強又特麽開始了影帝的表演了。

  但武性他們不一樣，他們不知道，或者裝作不知道阮福映是在演戲，他和黃奉德對望了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國主勿憂！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不如由臣和黃將軍為先鋒，阮掌營護衛主公，我們盡起精銳，冒死往潘切城下衝！”

  效果達到了，阮福映要的就是武性和黃奉德去拚命，不刺激他們一下，他們不下必死的決心，肯定是衝不出去的，因為陳光耀就等著他們主動突圍呢！

  當然盡起精銳的意思，那差不多也就是現在這還剩的一萬二三士兵中，隻有最精銳的六七千人可能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其他人，也就基本被放棄了！

  都到了這個關頭了，阮福映也不表演了，他頓了一下說道：“如此可有把握？”

  黃奉德點了點頭，“如果我們隻帶武駙馬之勝捷軍和我麾下的禁衛，是衝的出去的，陳光耀所仰仗的，也不過就是那一萬多中軍，我們拚死一搏，肯定能衝的出去，隻是。。。。！”

  “隻是到了潘切城中，也未必有活路是吧？到時候阮惠到此把城一圍，就能困死我等！”阮福映苦笑了一聲。

  周圍的廣南軍將都沒有人接話，衝到潘切城他們可以，對付陳光耀的也勉強能行，如果這次不是阮福映又開始習慣性的微操，而是按照葉開的意見持重緩行。

  不！就是讓他們帶著足夠的槍彈大炮，軍輜糧草的話，他們一萬七八千人麵對陳光耀的三萬人就算打不過，我足可以對峙，絕對到不了今天這樣需要拋下大部隊，以精銳突圍的地步。

  但麵對阮惠，他們都慫了，沒一個人有膽量說他可以對付阮惠，就是守城也不行，嘉定他們就沒守住，更別說潘切這個小城了。

  “不管怎麽說，國主，我們還是先進潘切再做打算吧！”尷尬的氣氛中，阮文誠勸道。

  也對！阮福映點了點頭，到了潘切再做打算吧！說不定阮惠沒堵住葉束武，或者葉束武擊退了阮惠呢？

  說不定有其他的奇跡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