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作者:莫輕寒      更新:2020-05-17 22:11      字數:4196
  尋栯跟長牙這個人處的越久,越覺得他是一個怪人,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總之跟這個寨子裏的人不一樣,明明應該是獨立於這個寨子之外的人,看起來也是時常格格不入,卻又能這麽一個時間點奇異的融入其中。

  他會每天拿回來不是很精致,但是很美味食物,分給她二分,另外八分都進了他的肚子,還會按時按點的把她拉出去溜達,溜達的時候又專門找沒有人的地方,有時候是一大片的草地,有時候是人跡罕至的山間,她特別不想回憶這個莽夫是如何把她拉出來的,說是拎小雞仔都是對他那動作的誇獎了,但是不得不說他找了地方景色還是不錯的,遠眺出去的時候能夠看到還是拳頭大的寨子,裏麵的人比螞蟻還要小。

  最奇怪的就是他從來不會主動跟寨子裏的人打招呼,哪怕是別人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也極難得的才會回應一下,不是說沒有人對他這樣的態度感到生氣,但是又從來沒有人敢上前來挑釁,他還是穩穩當當的二當家。

  眼下比較讓尋栯頭疼的事是,她很想弄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從哪裏知道她的名字了,那場劫殺又是不是真的跟他有關係?

  說句不好聽的,跟他處了這麽多天,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個能有謀劃有計劃得圍殺掉她爹留給他的最後親兵的聰明人。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一群人半點不帶停歇的逃亡了整整半個月,所有人的體力還剩下三分都是好的,又是踏入了一片根本不熟悉的地盤,其實他們那一隊人根本不可能被這群土匪滅的隻剩下她一個。

  所以如果對於他們這場的劫殺是有計劃的,那肯定是至少在幾個月前,千萬裏之外,就盯上了他們,然後耐心的等待他們體力耗盡,再耐心地一直追隨他們到這一片地區,把他們一網打盡。

  不是尋栯看不起人,她是真心覺得這群據說當土匪已經當了三代人,可地盤還是一個山頭的虎頭山的人,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耐心,包括這個叫長牙的怪人。

  尋栯時刻警惕著自己不要掉了假麵具,那能真正地扮演一個失去記憶的天真少女,一口一個“大哥哥你好厲害”,一會兒一個“我最崇拜大哥哥”的小眼神,企圖能夠進一步的降低男人的戒備心,還有引起他那種大男子主義要保護弱者的心。

  尋栯自認為這一點做的還是頗有成效的,反正後來她就沒有在寨子裏在聽過,誰對她再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隻可惜她每晚都是“大哥哥我還是個孩子,你不可以幹壞事”的表情,使用失敗,白日裏雖說不上百依百順,但還是能給她一半稱心如意的“大哥哥”,在“幹壞事兒”這個事情上,從來不會給她留餘地,甚至還給她下了命令,三年內生不出兩個娃,以後就別想出門。

  尋栯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開口說這樣不要臉的話的時候,差一點就沒有崩住自己“乖巧聽話”的人設,還三年抱倆,你當是母豬下小豬崽子啊?有本事你自己生去。

  這段被迫當壓寨夫人的日子,並沒有尋栯一開始想象中的那麽難熬,反而她的身體,精神各方麵都得到了很好的修養,全在慢慢的恢複,已經是她離開家之後過得最平靜最簡單的日子了。

  簡單到隻要對著男人微笑就可以有吃有喝有玩了。

  但是很快的,平靜的日子就被打破了,打破的原因也十分的簡單。

  虎頭山的二當家沉溺於溫柔鄉,竟然不願意出去打劫了,人家下山“幹活”的時候,二當家正背著手領著他的婆娘這幾十裏外的山坡上溜兔子,人家在“浴血奮戰”的時候,撒手不管事的二當家正盤著腿享受他的婆娘給他按摩頭皮。

  在沒有二當家壓陣情況下,虎頭山的“英雄好漢”們下山打劫,第三次失敗而歸,並且還死了兩個兄弟後,寨子裏的怒氣值一下子升起來了。

  大當家衝進房間的時候,尋栯正抱著她的小灰兔子給它洗澡,大當家的一腳踹開門,那兔子一驚而起,直接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然後跳著跑開了,尋栯也被踢門的聲音嚇了一跳,都沒有感受到手上的痛,一臉驚恐的看著門口立著光的大當家,感覺那長得跟個熊一樣的大當家幾乎要把整個門框給頂掉了,無端的給人許多的壓迫感跟危險感。

  大當家的一聲暴喝道:“虎頭山從來不養貪生怕死的懦夫,也不養吃裏扒外的閑人,你明天跟著我們下山去,否則我就弄死你屋裏這個小妖精。”

  大當家的陰側側的看了一眼尋栯,那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樣,尋栯但是感覺手足都在開始發涼,脖子僵硬的動了動,終於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泫然欲泣的看著長牙。

  長牙還是那一副冷漠的樣子,垂著的目光,卻一直看著尋栯被兔子咬出血的手腕。

  長牙說話的時候情緒平穩的找不到一絲波動,他淡淡道:“我沒有拿戰利品。”

  因為他沒有參與“幹活”,所以他沒有去享受任何的戰利品,長牙覺得自己沒有有做錯任何事,沒有付出,他也沒有要求回報,所以算不上什麽閑人,更談不上什麽貪生怕死。

  是的,這幾次寨子打劫,並不是全都失敗,也有打劫成功的機會,隻不過失敗的時候看起來更為慘烈,身為二當家的長牙,這段時間無論他們帶回來什麽,他都不曾去行使作為二當家的權利,就是許多的食物也是他自己上山打回來的。

  尋栯這一刹那,突然明白了長牙與這裏格格不入的一點在哪裏。他大約從來沒有把這裏當做是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除了他應得的,不然他不會多伸一分手,就算在寨子裏有充足食物時,他也會自力更生。

  尋栯默默地低下頭,好想為他鼓個掌,沒看到大當家都要氣成青蛙了嗎?

  大當家被氣了好一會兒,臨走的時候拋下來一句道:“外麵官府可是懸賞千金要魏大將軍家的小姐,是你跟我們下山還是把人交出去,你自己好好想吧。”

  尋栯幸虧把頭低著,不然臉上的驚恐表情一定會出賣他現在的人設,這會兒為了扮演了更加逼真,她連頭都沒抬,就好像大當家的提到的魏家小姐跟她毫無關係。

  手腕上被抹了東西,有點涼,然後又變得火辣辣的。

  尋栯抬起頭,臉上還是幹淨清澈的,帶著一絲心有餘悸道:“大哥哥,剛剛那個人事要你去做壞事嗎?”

  長牙麵無表情道:“外麵各處大亂,他想趁機多撈點。”

  “多撈點是什麽意思啊?是這裏的飯不夠吃了嗎?”

  長牙抬眼掃了她一下,尋栯差點又沒崩住臉。

  但是還好,長牙很快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她的手腕上。

  手腕上被粗糙的包紮了起來,長牙道:“明日我出去,你若是敢亂跑,打斷你的腿。”

  尋栯就憋著小嘴委屈道:“大哥哥你凶我。”

  長牙突然抓著她的後腦勺把她逼近自己,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道:“你裝瘋賣傻都可以,但是想跑,我弄死你。”

  尋栯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就沒了,垂下了眼睛,發現自己像一個可笑的小醜,原來這些天的裝瘋賣傻,這個男人都知道,他隻是不拆穿,看著自己表演高興罷了。

  尋栯低著頭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你跟了我們多久?”

  長牙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她的頭發很黑很滑,摸起來跟個鍛子一樣。

  “你乖乖聽話就是,你是我的戰利品。”

  尋栯從那天開始就保持了一種消極不抵抗狀態,拒絕跟他再有任何交流。

  長牙後來下山的次數越來越多,在回房間的戰利品也越來越多,同樣的,他身上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了。

  安靜下來,無所事事的尋栯,某一天突然就爆發了,在長牙夠著身子給自己後肩上藥的時候,尋栯把筷子長的一根銀條紮進了長牙的肩窩,直直得紮進去一半。

  長牙的動作頓了頓,那淡淡的目光裏,帶上了一些可笑的懵懂,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仿佛是根本沒有想到她會這樣。

  尋栯這一刻就像瘋子一樣,披散著頭發,死死的抓著那根銀條,拚命的往下紮,嘶吼的問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殺了我奶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們也是那些人的人?你是不是跟他們一起害了我爹爹娘親,還有我兄長,是不是!”

  長牙倒下去的時候,尋栯就那樣披頭散發的跑出去了,像是飛蛾撲火一樣的不要命,隨手抓了一把砍柴刀就到處砍人,沒兩下就被在這裏的男人一腳給踹開了,她被捆起來綁在了廣場上的那個柱子上。

  按照寨子裏的規矩,一旦有人在寨子裏麵鬧事兒,就會被綁在恥辱柱子上,遭受三天三夜的炮上,沒有任何的食物跟水,並且這三天三夜裏,任何人都可以對她做任何事,隻要不弄死他就行。

  尋栯被捆上的第一個時辰裏,寨子裏的女人就像是被打開了什麽閥門一樣,各種髒的汙的東西都往她身上倒,也有人上來扯她的頭發,打她的臉,進入第二個時辰的時候,是一些孩童,他們帶著天真燦爛的笑容,卻拿著石頭砸她,朝她吐唾沫,張牙舞爪的,像是要把她撕掉一樣。

  尋栯一直沉默著,無論外界受到了什麽樣的打擊,她都無知無覺,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她覺得這些日子自己是多活的,她的所有家人都已經離開了,她竟然還妄想以一己之力報什麽仇,結果不過就是被人當做戰利品,當做物品一樣奪了回來,或許在那天,她就應該是在雨地裏,或者被掉下來的石頭直接砸死算了。

  第三個時辰的時候,已經有一些手腳不幹淨的男人,嘴裏帶著汙言穢語上前來撕她的衣服,不過他們到底還忌諱著一些什麽,那沒有敢太放肆,隻是摸她的臉,她的手跟腳。

  尋栯像沒了靈魂的木偶似的垂著腦袋,或許到現在她都不敢麵對自己的心意,她竟然這一刻還在豎著耳朵聽不遠處的動靜,那個男人會死嗎?流了那麽多血,應該會死吧,看起來這個寨子裏離不開那個男人,如果這個男人死掉的話,那麽這個寨子裏的人一定會成為一盤散沙,到時候說不定哪天就被剿滅了,也算是為世間除了一大害。

  同時他們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如果那個男人死了,那她立刻就咬舌自盡,一命還一命了。

  露水將盡的時候,尋栯已經快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麵前投下了一大片的陰影,她睜開了眼睛,笑了笑道:“我不想做你的戰利品了,我想報仇,我想給我的家人報仇。”

  男人沉默的把她從柱子上放了下來。

  不遠處的大當家怒氣衝衝地跑了過來,吼道:“你瘋了嗎?她都要殺你了,你竟然還放過她?長牙,你到底在想什麽?你知不知道外麵現在是什麽樣的情形,這個女人的爹,所守衛的那個國家都已經覆滅了,你知道現在外麵是怎樣的人間地獄嗎?難道你真的要為這樣一個女人,放棄我們虎頭山嗎?”

  男人沉默的將尋栯抱在了懷裏,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道:“你怎麽又發燒了?”

  尋栯突然就哭了起來,沒有任何力氣的流著眼淚,嘴巴張張合合,的確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長牙道:“你想離開這裏想報仇,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呢?你雖然是我的戰利品,但我也是你的男人啊。”

  栯陽流著眼淚拚了命的抬起了手摸了摸他被刺傷的地方。

  長牙就抱起她站了起來,往寨子門口的地方走去。

  大當家的暴跳如雷,挑了一根木棒就打了過來。

  寨子裏的其他人也漸漸的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