栯陽之前對於城主曾經側重問他們落水鎮的事有過疑惑，不過柯北橋後來不糾結，她也給扔到一邊，結果現在一看到樾棱提到落水鎮就變了臉色，莫名覺得，在他們離開後，落水鎮絕對發生過什麽驚天大事，八成還是煉丹或者修煉晉級有關的，這樣一來，煉丹大賽突然來了那麽多外地人就有了解釋，城主這些人一直緊張落水鎮也有了解釋。

  栯陽心裏的念頭一瞬間轉過無數，但是臉上還是普普通通，閑聊一般道：“是啊，那個後山果然邪門，我們一進去就全身不對勁，腦子都不清楚，醒過來就到了落水鎮，落水鎮更邪門，我們好不容易租了一個院子，才成個親，回頭一覺醒來，就又到了淇水鎮那座據說鳥都飛不過去的邪山腳下。”

  樾棱緊接著問道：“你們說的院子是落水鎮的老東街上的？”

  栯陽道：“哎？你怎麽知道的？那邊很出名嗎？”

  樾棱摩挲著懷裏的暖爐，垂著眼，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栯陽也低著頭，拿著袖子一點點給魚大強擦臉，私底下狠狠掐這個蠢貨的腰跟胳膊，希望能把他掐醒，可惜他動都沒動一下，另一邊還時刻餘光觀察著樾棱。

  良久，樾棱抬頭複雜得看著栯陽，看她拿擦髒的袖子又去擦自己鼻涕，皺了皺眉，冷笑了兩聲道：“原來你們是借了旁人的東風。”

  樾棱想，大概他們也是運氣，正好租在了那位願神所在的院子裏，而願神不想被人知曉存在，直接將他們送走了，後給眾人賜福，眾人便把這功績算在了魚大強頭上，他們也就因此得了城主青眼，嗬，還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了個無泱先生的名字，拿來招搖撞騙，魚大強這種人，跟魚大海一樣無恥，隻要是有利可圖，什麽不能道德拋棄，隻沒想到，栯陽這個小丫頭終究是被同化了，早就丟掉了禮義廉恥，甚至衛生都不講究，被訓化得太過徹底了，可惜了。

  由此看來，之前的推測也有推翻的可能。

  按照她的計劃，若是他們真的懂上古文字，那麽就將栯陽收為己用，魚大強這個混混到時候跟魚大海一起打包解決，若是推測有誤，那麽也能拿他們從城主手裏換點什麽，現在看來，便是他們真的懂上古文字，也是不可能為她所用了，那麽便是敵人，還是如今知道她那麽灰暗絕望肮髒不堪回首過往的敵人。

  這個世界上，曾經給過她屈辱的她都要十倍百倍討回來，哪怕見證過的人，都不配活在世上。

  栯陽悄悄看到她臉色變來變去，也不知道她在腦補什麽，不過很高興她被她的動作惡心到了。

  樾棱站起來看螻蟻一般，冷漠而殘忍道：“既然你們一點價值都沒有，那麽也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栯陽頭皮發麻，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樾棱身後的一個黑衣人就從懷裏掏出來一包藥，放入了還沒喝完的酒瓶裏，晃了晃，拎著酒瓶就要過來灌。

  栯陽一下子把魚大強拖得從凳子上跌到了地上，戒備得往後挪。

  那個黑衣人腳步不停，直接過來，對著栯陽麵門一點，栯陽就張著嘴瞪著眼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他給魚大強灌了那藥酒，掙得整個人血管都要爆了。

  “你要做什麽？”魚大海猛的衝過來要奪那瓶酒，被另外兩個黑衣人左右夾住了胳膊，他掙不開，眼睜睜看著他們給魚大強灌了下去，驚怒交加得衝樾棱吼道，“你不是說隻是要他們為你所用，絕不會害他們性命的，你說事成之後與我和好，會給他們榮華富貴。。。”

  “啪”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直接打的魚大海嘴角出了血，魚大海虎目暴瞪，得到的是陰沉臉的樾棱直接拿手機暖爐打砸了過來，直接打偏了腦袋，額角鮮血淋漓。

  魚大海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才有些清醒，人仿佛也崩潰了，目光趨於平靜：“我怎麽這麽傻，這麽蠢，竟然會再次相信你這樣的人，我還為了你害了我唯一的兄弟，哈哈哈哈，我魚大海果然是個混賬，徹頭徹尾的混賬王八羔子，你要殺就殺我吧，是我對不住你，大強從來沒有過，你還記得嗎，有好幾回，都是他攔著我，不讓我打罵你，也虧得有他們夫妻，那些年我們才沒有餓死，我不坑他，怕是早就把你餓死了，，唔，，”

  魚大海低頭看著自己腹部的匕首，並沒有感覺到多疼，半臉的血一直往下滴，混著腰間的血，仿佛看到了他那兩個血淋淋的孩子，有了點解脫的釋然。

  魚大海抬頭微笑了起來，衣衫襤褸，胡子拉碴，也遮掩不住他這個年紀獨有的年輕帥氣，棱角分明的五官混著血，讓他有種狂野的美感。

  樾棱目光顫了顫，手也跟著我有點抖。

  他平靜得看著樾棱，道：“你早該，這麽捅我了，無論你信不信，今天之前，我一直是當年那句話，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好好，好好，過日子的，哪怕，你跑了，我想著，找回你，打一頓，老實了，然後，繼續好好，過日子，讓你，再生上，唔，。”

  樾棱手裏的匕首又深了一寸，血流的更快了，滴答滴答得落。

  魚大海喘了口氣，繼續道：“生上十個一百個，賠我，哈哈哈哈，”

  魚大海翻著白眼要倒下去前，轉頭看了眼地上生死不知，隻是七竅開始流血的魚大強，突然輕聲道：“可現在，我後悔了，你從來，都不可能，陪我一輩子，可是大強，真正陪伴了我，前半生，我後悔了，我應該，跟他一塊，浪跡江湖，做一輩子，狐朋狗友，坑他忽悠他欺負他，卻不害他。”

  樾棱鬆了手，看著魚大海滑落地上，地上的血越來越多，很快就流到了她的鞋子上，她受驚一般退後了半步，神情也有一些怔怔的。

  跟著她的貼身丫鬟樂清還有婆子們目露驚悚，手腳有些發軟。

  “你醒醒，你醒醒，魚大強，你個蠢貨笨蛋混賬王八犢子，你給我醒醒，我不要當寡婦，我不要，你給我醒醒。”那邊黑衣人灌完了魚大強藥酒後，就直接解除了栯陽的禁錮，栯陽連忙跑過去將地上的魚大強抱到懷裏，眼淚跟雨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鼻涕這回是真的一直冒泡，可她再也顧不上了。一直掐他的人中，掐他的喉嚨，指望他們把那些東西給吐出來，可是都是徒勞的，魚大強一點反應都沒給，急得她隻能一個勁地破口大罵。

  樾棱似乎被栯陽的哭喊驚醒了，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氣起來，就好像下一刻要斷了氣似的。

  “小姐？”那丫鬟趕緊扶了她。

  栯陽突然放開了魚大強，撲了過來，一把死死抓住樾棱的袖子，抬起頭時，才發現她的雙眼已經紅透，裏麵含了一絲癲狂，她的聲音嘶啞絕望，道：“解藥，我要解藥，快把解藥拿給我！”

  樾棱頭一次看到情緒真正失控的栯陽，脖子上的青筋都起來了，說話的嘴巴一開一合，裏麵甚至還含了血絲，猶如絕望的野獸，下一刻就要將人吞噬。

  樾棱睫毛不停的顫抖，腳突然被什麽給抓住了，低頭看，是已經麵露死色的魚大海，一隻血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嘴裏一直湧著血，眼珠子就差給爆出來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吭哧吭哧道：“放，放了，他們，”

  栯陽盯著魚大海看了會兒，恨不得立刻再插一刀送他歸西，可是看到樾棱那隻僵住的腳，她就默默得悄悄得矮下了身，騰出一隻手在樾棱腳前的血液裏拉劃出了幾道，手指迅速轉動，隨後沾了血跡的手再次抓上了她的袖子，又在拉扯間，迅速在她的手腕上沾了一點。

  樾棱突然看到漫天的血色包圍了她，就像那天那兩個肉團子從她身體裏離開時，一模一樣，全都是血，什麽都看不清，手上是血，床上是血，地上也都是血。

  恍惚間她看到那兩個肉團子從遠方向她這邊爬過來，身後蜿蜒了兩行的血跡，不，又多了一個，又爬過來一個，三個肉團子爬過來了，他們沒有明顯的手腳跟頭，粗鈍的四肢圓突突的，沒有臉，卻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然後向她這邊飛速的爬過來。

  樾棱想要後退，可是腳又被拉住了，她奮力的去踩那隻手，將那隻手踢開，可是袖子又被拉住了，怎麽都退開不了，渾身迅速被冷汗給打濕了，樾棱推搡起栯陽：“滾開，滾開！”

  栯陽死死的抓住她的袖子，聲音依舊是嘶啞的，就像誘惑人的巫婆一般，道：“解藥！給我解藥，我就放了你！”

  那三個血團子越來越近了，他們都瞪著眼睛，明明沒有嘴巴，卻仿佛在四麵八方的喊著她娘，衝著她來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是急著要再次回到她的身體裏，回到她的肚子裏。

  不，他們是她的恥辱，是她那段非人生活的必須要消除的印記，怎麽可能再讓他們有機會回到她的肚子裏，她是天之驕女，是從小就眾星捧月，以後也要得道飛仙的仙子，怎麽可以有這樣肮髒的過去？又怎麽能有這三個孽種？

  樾棱忘記她身後還有下人可以指使，隻一個勁的推搡著栯陽，可偏偏她的身子如今太弱了，力氣連近來被好好養著的栯陽都不如，一直沒能掙脫掉。

  栯陽飛速道：“你給我解藥，我跟你走，我們兩個都跟你走，隻要你給我解藥，我們就可以都離開這裏了。”

  後麵的下人覺得有點奇怪，不明白為什麽樾棱好像中邪了一樣，可是因為近來她的情緒一直有些不穩定，而且從回來以後就極其敏感，極度不喜歡別人插手她的事，所以在她沒有下令之前，跟著她的那些人都沒有再有多餘的動作。

  “滾！”樾棱劈頭蓋臉的就對著栯陽打過去，打散了她的發髻，打腫了她的臉，可是栯陽依舊倔強地瞪著血紅的眼盯著她，指甲扯斷了兩根，血跡這次染紅了樾棱的袖子，他也沒有鬆手，“滾！你們這些賤民，老鼠一樣肮髒的人，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這種老鼠全部都消滅掉，滾開啊啊啊，你們這些孽種怎配從我的肚子裏出來，就該投身到臭蟲豬狗肚子裏去，滾滾——。”

  披頭散發的栯陽突然大喝一聲：“給我解藥——”

  “小姐！”丫鬟樂清忍不住上前拉著揮舞手腳的樾棱，試圖讓她冷靜，但是好幾次都差點被抓破臉。

  栯陽看著已經徹底陷入幻境的樾棱，慢慢將時間放到了旁邊的丫鬟身上，恢複了大半冷靜道：“你是她的貼身婢女吧？你一定知道解藥在哪裏，咱們做個交易吧，你家小姐心魔太重，一旦陷入幻境，就很難再走出來，你把解藥給我，我讓她清醒，你隻有一刻鍾的思考時間，再過一刻鍾，她若是清醒不過來，就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當然時間過的每一分對她以後的心境修為都有莫大的傷害，所以你盡快做決定吧。”

  樂清猛的轉頭，看著栯陽覺得不可思議，她一直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可他們甚至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給她家小姐做了手腳，剛剛明明表現得像是一個無知的粗魯的鄉下婦人，可是這會兒又冷漠的像是一個世外人。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難怪她家小姐一直處心積慮，又心有忌憚。

  樂清已經抱不住越來越崩潰的樾棱，最後咬咬牙，狠著心道：“把解藥給她，帶她走。”

  黑衣人有一些猶豫。

  樂清道：“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那黑衣人才從袖子裏拿出另一個玉瓶，拋給了栯陽，栯陽迅速接了過來，打開瓶塞，在鼻端聞了聞，然後迅速爬到了魚大強身邊，你到了他身邊，那珠子又跟斷了線似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手卻穩穩地將瓶子裏的丹藥喂入了魚大強嘴裏。